第二天一早,我把昨晚白娘娘說的話告訴給爺爺聽。爺爺聽了以後,愣在原地好長時間都沒回過神。
良久,他長歎一聲說:“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我疑惑的問:“爺爺你自己也不知道?”
爺爺搖搖頭:“我當年磕頭拜師,學了剝皮術,也隻是將它當做一門養家糊口的手藝。為了感謝祖師爺給飯吃,所以我對祖師爺很尊敬,日夜香火供奉,僅此而已。”
“在我供奉祖師爺三年後,偶然再次翻開那本冊子,上麵記載的各種神奇手段,我竟然覺得看懂了。於是我才照著學,然後真的學會了。”
爺爺神色複雜:“一開始,那冊子上的奇詭手段和各種記錄,我都是當做怪談雜說來看的。”
說完以後,爺爺坐在椅子上悵然許久。
過了好一會兒,爺爺又問:“白娘娘還跟你說什麼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爺爺:“白娘娘還說了,祖師爺隻是認為我無辜,所以對我消了氣,其實祖師爺並沒有原諒你。”
“至於我,因為當年染了邪氣,哪怕我是無辜的,這輩子隻能學會剝皮術,而不得其法。就算學了那些手段,我也用不出來。”
爺爺聽了頓時臉色蒼白。
他噌的一聲起來,一瘸一拐的朝祖屋走去。
“不行,我得去跟祖師爺道歉,祈求祖師爺原諒。你是無辜的,祖師爺不能……不能……”
說到這,爺爺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怪罪祖師爺?
怎麼怪罪?
這終究是爺爺自己的錯,是他倒插牌位,欺師滅祖。
請求原諒?
可祖師爺已經原諒我了,不然我連剝皮術都學不會。
難道非得讓祖師爺傳我法門嗎?
憑什麼?
爺爺同樣想到了這一點,腳步變得有些躊躇,臉上滿是猶豫。
最後他一咬牙,還是決定去求一求祖師爺。
我下意識的想跟過去,爺爺扭頭喊道:“彆跟來。”
我停下腳步,看著爺爺消失在拐角處。
沒過多久,爺爺就回來了。隻這麼一回兒,他整個人的背影都變得佝僂幾分,身子搖搖晃晃,仿佛風一吹就倒,臉上也變得麻木。
我連忙上前扶著他回來坐下,擔憂的看著他。
爺爺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他摸著我的腦袋,愧疚的說:“祖師爺沒理會我。”
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我還是笑著說:“沒關係,祖師爺能原諒我,已經很好了,至少我還學了一門手藝不是。”
爺爺愣愣的點頭:“對,沒錯,今後你還能靠這麼手藝吃飯,祖師爺已經待我老陳家不薄了。”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鄭重的說:“沒事兒,現在你隻剩最後一個坎了,爺爺一定護住你,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打這以後,爺爺再度忙碌起來,整日出門,偶爾好幾天不回家。
我失落一陣子後,也再度恢複先前的生活,早上起來燒火造飯,吃過飯就去山裡逮山貨,練習剝皮術,晚上等著白娘娘登門。
雖然我沒法得到傳承,但我也沒把剝皮術給落下。
白娘娘說,不得“法”,這門手藝就對邪祟沒用,可我不信。
我聽過一個屠夫的故事,故事裡的屠夫也隻是個普通人,世代都是殺豬匠,身上也沒有彆的手段。
一天晚上,有邪祟找上門,說屠夫滿身的肥膘,燉著吃正好,結果卻被屠夫靠著一把家傳的殺豬刀給宰了。
我問過爺爺,這屠夫明明是個普通人,怎麼能對付得了邪祟?
爺爺就跟我說,邪祟這種東西跟人一個樣,你要是怕它,它就得意,整天纏著你,嚇唬你,將你的精氣神給磨乾淨,然後上你的身,或者拿你替命。
可你也是不怕它,它反而就會怕你,不敢輕易拿你怎麼樣。
這也是為什麼碰到邪祟後,有的人活,有的人死。那些死掉的,不一定是被邪祟上手弄死的,更多的是被迷了眼摔死溺死,或者乾脆是被嚇死的。
而故事裡的屠夫,殺了那麼多年的豬,本就積蓄了一身的煞氣,那把殺豬刀又是家傳的,不知染了多少血。他不怕邪祟,那刀一劈,邪祟自然就被他給宰了。
既然故事裡的屠夫能做到這種程度,難道我就不行?
我這手藝也是家傳的,乾活的時候同樣需要染血,我怎麼就不能成為屠夫那樣的人了?
我心裡暗暗發誓,哪怕不得“法”,我也要積蓄一身煞氣,到時候白娘娘敢造次,我就給她來一刀!
時間一晃而過,眨眼間四年過去了。再過不久,就是我生日。
這天晚上,我跟爺爺坐院子裡吃飯,吃飽喝足,我想起爺爺這幾年來總愛念叨的事,於是笑著問:“爺,你整天往外跑,說是去給我說媳婦兒,怎麼樣?給我相中了幾個?”
爺爺抬頭瞅了我一樣,樂嗬嗬的豎起一根指頭,比了個“1”。
我愣了一下,是真沒想到爺爺竟然真找了。
回過神,我故意撇著嘴說:“你整天往外跑,怎麼這麼多年才一個?不會給我說媳婦兒是假,去跟哪家老太太撩閒是真吧?”
爺爺氣得拿筷子扔我,指著我說:“混小子,連你爺爺都敢編排了是吧?”
他放下碗筷,歎息道:“彆急,你媳婦兒我早給你相好了,等時候一到,我就給你討回家。”
我咧嘴直笑,也不搭茬。
我現在可就要走鬼門關了,誰知道這次我還能不能活下來?要是活下來,娶個媳婦也不錯。這要是活不下來,再好的婚事都得吹。
四年的練習,我這一手剝皮術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尋常的山貨,哪怕閉著眼我也能把皮完完整整的剝下來。
四年來,死我手裡的活物多得數不清,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攢到爺爺說的煞氣?攢了多少?
現在我已經放平心態。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白娘娘想要我的命,有本事她就來拿。
回到屋裡,我剛躺下,身邊多了具冷冰冰的身體。
“小壞種,有沒有想我?”白娘娘咯咯笑著,朝我纏了上來。
我不耐煩的推了一把:“離我遠點,你身上冷冰冰的,忒凍人了。”
白娘娘也不惱,咯咯笑著再次纏了上來。
我推搡幾次,也不再掙紮,仍由她纏著。
反正這些年來我也習慣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突然問:“爺爺說給我相中一個媳婦兒,你知道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