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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觀這話一出,臧霸沉默了。
陶謙幫誰?
若非陶謙約束不了臧霸,會讓臧霸在開陽自成一係、聽調不聽宣?
倘若臧霸真的跟劉備動武,陶謙不會錯過削弱臧霸兵權的機會。
一個聽調不聽宣的臧霸,和一個聽調聽宣的臧霸,對陶謙而言,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臧霸對此亦是忌憚不已。
若無劉備介入,臧霸篤定陶謙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接受臧霸聽調不聽宣的現實。
但現在,劉備不僅介入了,還以十分強硬的態度介入!
不聽話?
那就打!
臧霸雖然也有擊敗黃巾賊的戰績在,但麵對半年時間就將青州除東萊郡外的黃巾悉數平定的劉備,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憚的。
對於劉備麾下的戰將,臧霸亦是有了解。
尤其是東萊太史慈,在青州的名氣頗大!
但臧霸了解到的情報卻是,在太史慈之上還有關羽和張飛這兩個萬人敵猛將,以及聲名在外的大漢良將盧植。
更有傳言別駕鄭平用兵,能“呼風喚雨、召雷公相助”,在平原國借風雷之勢斬殺了自稱地公渠帥的司馬懼。
雖然這傳言多有以訛傳訛的可能,但鄭平不依靠關羽、張飛和太史慈這樣的驍勇猛將就能擊敗司馬懼,亦是不可小覷。
而最令臧霸驚懼的,是劉備!
蕩滅青州黃巾賊後,劉備沒有如陶謙昔日的作法,將剩餘的黃巾饑民驅逐,而是以驚人之舉要安置五十萬的黃巾饑民!
兩度傳檄毗鄰郡國,第一次開放販運糧食的禁令,承諾以購買的方式購買毗鄰郡國的糧食。
而第二次,直接連購買的錢都不給了!
要讓毗鄰郡國直接將錢糧運到青州賑濟饑民。
如此氣魄,即便平日裡自詡膽大的臧霸都驚歎、自愧不如。
劉備連州牧、刺史都敢要挾,又豈會怕他臧霸?
臧霸深知。
若是贏了劉備,陶謙可能會忌憚而不敢輕舉妄動;若是輸了,陶謙絕對不會顧及同剿黃巾之情的。
這些權力爭鬥,吳敦和尹禮看不明白,但臧霸卻是很明白。
昔日臧霸之父臧戒,便是因為跟太守的權鬥失敗而被太守問罪收押。
若非如此,臧霸又何至於殺太守,淪落為賊。
“話雖如此,但劉備無禮!倘若退縮了,今後豈不是被劉備小覷了?”臧霸心有不甘的看向孫觀。
若是劉備以禮相待,臧霸或許還會考慮下。
但劉備的態度太強硬,讓臧霸感覺顏麵無光。
“臧帥,形勢比人強,當忍則忍。”孫觀冷靜的分析道:“劉備態度這般強硬,就意味著將這十萬饑民安置在東海郡,是劉備當前最緊要的事。”
“劉備缺糧,所以在安置這十萬饑民一事上,劉備不希望出現意外。”
“強硬的態度,能讓劉備的行事更順利。”
頓了頓。
孫觀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再往壞了想,倘若劉備是趁機想滅了臧帥,收臧帥的錢糧來安置饑民呢?”
“若真如此,不僅能讓劉備緊缺的錢糧得到一些緩解,也能替陶謙解決隱患。”
聽了孫觀的分析,吳敦和尹禮忍不住嚇了一跳。
“副帥,你這會不會有些誇大了?”吳敦忍不住驚呼。
尹禮亦是道:“劉備一向自詡仁義,他這樣做不怕被人指責嗎?”
孫觀冷笑一聲:“依你們之前的想法,你們要去劫掠南下的饑民。”
“到時候劉備以討賊護民的名義統兵南下,師出有名!”
“而我們以前本來就是賊身,如今又劫掠饑民,伱覺得會被指責的是劉備還是我們?”
“凡事多動動腦子,彆整天喊打喊殺,我們已經不是昔日的泰山賊了,都是有官身的人了!”
在孫觀的勸說下,臧霸漸漸平息了內心的怒火,眼神也變得冷靜深邃:“既然不能跟劉備作對,不如主動釋放善意如何?”
“我有意在沿途開設義棚,提供些糧米飲水,仲台認為如何?”
孫觀眼神一動:“臧帥英明!我們苟存於世間,不可樹立太多的敵人。”
“我一直很疑惑,以陶謙的為人,不會大方到替劉備安置十萬饑民,必然是陶謙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若向劉備釋放善意,或許我們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臧霸聞言也細思起來:“仲台倒是提醒我了。陶謙表麵仁厚,但實際上也是個追逐虛名重利的,若沒有好處,他又豈會替劉備安置這十萬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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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孫觀商議了細節,臧霸也從府庫中調出一部分糧米,令人在沿途開設義棚。
同時遣人給劉備回信,表示願意替南下的饑民儘一份綿薄之力。
另一邊。
劉備留下治中劉惠暫領州務,以管亥為將、率親衛騎兵五十,跟鄭平一路南下。
又令田豫統兵駐紮在北海國朱虛縣策應。
琅琊國地域遼闊,屬縣眾多。
沂山及諸城、膠南以南,沂水、臨沂、蒼山以東,臨沭、莒南以北,東至海。
轄十三縣,開陽、東武、琅邪、東莞、西海、諸、莒、東安、陽都、臨沂、即丘、繒、姑幕。
單論地域,是徐州最大的一個國了。
但琅琊國是黃巾重災區,戰禍頻迭,以至於戶口凋敝,相較於其他地域,顯得人煙稀少。
官道。
雖然寒風冷冽,但劉備並未有避讓之意。
這刺史出門,一般會乘坐馬車。
但劉備嫌棄馬車速度太慢,又不利於體察民情,因此除了如迎接劉惠這樣的賢才會乘車,基本都是選擇親自策馬。
“使君,前方有個士子昏倒了。”
行進間,前方探路的騎卒,匆匆返回。
劉備聞言一驚,連忙抖了抖韁繩,加快了速度。
卻見道路旁邊,斜靠著一個少年士子,已經昏迷不省人事。
劉備連忙翻身下馬,右手擱在少年士子的額頭,微微吃了一驚:“好燙!管亥,快取些薑酒來!”
天寒地凍,劉備南下時準備了一些生薑酒讓騎兵帶上。
雖然劉備曾下令禁酒,但考慮到冬季嚴寒,又將禁酒令放開了,限製了釀酒。
將少年士子抬到避風處,劉備親自給少年士子擦拭降溫。
良久。
士子這才悠悠醒來。
“少年,你為何一個人在寒風中行走,這寒冬天的太危險了。”劉備關切的詢問少年。
少年摸了摸發燙的額頭,知道自己是被眼前這幾人給救下了,連忙掙紮起身行禮:“琅琊諸葛瑾,多謝恩人搭救。”
“不知恩人如何稱呼,他日必會相報。”
諸葛瑾?
鄭平眼神一動,打量眼前的少年,但不並不能確認對方的身份。
劉備輕笑一聲:“我救人,又不是來圖你報恩的。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會一個人行走在寒風之中?”
諸葛瑾道:“我是去臨淄城的,聽說臨淄城新開了官學,專門招收未及冠的士子。”
劉備愣住:“你要去臨淄城,為何不結伴而行?你家中長輩呢?”
諸葛瑾搖了搖頭:“家父去年病故,僅有阿姊在家中照顧弟弟妹妹。叔父去了荊州尚未歸來,而宗族中雖有長輩,但我並不想求助他們。”
劉備心有惻隱之心,又欣賞諸葛瑾的傲氣:“你這樣行走,一個月都抵達不了青州。我亦是臨淄人,要去陽都城辦些事,不如你先跟我去陽都城養好身子,再跟我結伴回臨淄如何?”
諸葛瑾搖了搖頭:“謝恩人好意,現在我已經好多了,這求學之心豈能畏懼艱苦?劉刺史肯給官學的學生六百石補助,必然是對官學的學生寄予厚望,寧缺毋濫。這德行考核想必也是非常重要的。”
劉備心中不忍,看向鄭平。
鄭平打量諸葛瑾,忽然問道:“敢問令尊名諱?”
諸葛瑾坦言道:“家父諱珪,曾是泰山郡丞。”
鄭平心中了然,笑道:“使君,直接帶上吧,這萬一路上又病了,豈不是可能錯失一個少年才俊?”
使君?
諸葛瑾愕然的看向劉備:“恩人你是青州的劉刺史?”
劉備笑著點了點頭。
諸葛瑾連忙行禮:“是諸葛瑾失禮了,見過劉使君。”
劉備起身笑道:“現在,可願跟著我去陽都城?”
諸葛瑾咬了咬牙,不再堅持。
去臨淄城是為了參加考核進入官學,以得到錢糧補助養家。
如今遇到了劉備,又何必舍近而求遠?
陽都城下。
寒風拂麵,冷冽如刀。
但劉備的眼神卻在寒風中變得更堅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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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抵達了。”
“這天氣越來越冷了,得儘快協助鄉民南下東海國。”
劉備將風帽取下,看向陽都城不由一陣感慨。
鄭平亦是取下風帽,微微整了整衣冠:“琅琊國的荒地不少,若陶使君願意暫借,倒也能安置不少人口。”
劉備動容。
這一路南下,劉備也對琅琊國的有了一定的了解。
琅琊國北部的大部分縣鄉,都遭到了黃巾的破壞,但陶謙並未對這些縣鄉進行有效的治理。
換而言之,陶謙對這部分縣鄉都是放任自流的態度。
唯一比青州好一些的是,琅琊國的饑民大部分都已經逃了。
甚至可以說,青州這五十萬饑民,有一部分就是自琅琊國逃出來的。
鄭平的用意,劉備聽得明白。
既然陶謙不想管這琅琊國北部的縣鄉,倒不如借給劉備!
如今亂世,很多的郡縣其實沒有太明確的越界一說。
就如同陶謙,放著琅琊國北部縣鄉不管,寧可去管豫州的沛國部分縣鄉。
點了點頭,劉備看向陽都城門:“若陶使君願意暫借,倒也是一樁美事。”
城門口,早得到命令的縣吏,見劉備抵達,連忙遣人去通知陶謙。
早在一天前,陶謙就已經抵達了陽都城。
畢竟這陽都城在徐州,陶謙得儘地主之誼、提前部署,不能讓劉備覺得堂堂一個徐州刺史不懂禮數。
得知消息的陶謙,跟糜竺一同策馬來到城門口。
“劉刺史來得太快,老夫有失遠迎,失敬了!”陶謙翻身下馬,如見故友一般的迎向劉備。
劉備亦是向前回禮:“陶使君言重了!倒是我一不留神忘了時辰,來得快了些。”
寒暄見禮。
劉備和陶謙又各自引薦鄭平和糜竺。
都是一州別駕,這地位也不會有高低之分。
“城外風大,劉刺史、鄭別駕,還請隨老夫先入城,城內已經備下酒宴。”陶謙熱情邀請。
而在城內,沿道多了許多慕名而來的士子,讓劉備微微有些驚訝。
糜竺解釋道:“因為劉使君和陶使君要商議安置十萬饑民的事,徐州各郡縣的士子紛紛慕名而來。”
“足見徐州士子,皆是深憂國事、憐民之苦的賢才俊傑啊。”
糜竺的話說得很漂亮。
不僅肯定了劉備和陶謙在這陽都城商議安置饑民一事,受到了徐州士子的欽慕。
更是將這陽都城的士子都誇了一遍,以後這事一傳出去,誰不敬糜竺?
鄭平輕笑一聲:“素聞東海糜子仲,文雅敦厚,德行不遜於公侯子,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糜竺謙厚一禮:“鄭別駕過譽了,比起德行,誰又能比得上北海康成公呢?”
相互稱讚間。
沿道的士子,亦是議論紛紛。
“這便是青州刺史玄德公,見其眉目,頗有英氣,但又給人一種柔和之意,果然是當世英雄人物啊。”
“近日風寒,劉使君依舊自臨淄城而來,果然是信義之人。”
“能為了十萬饑民,而不顧嚴寒來陽都城,劉刺史其心昭昭,天日可鑒啊。”
“陶刺史亦從東海國來陽都城,能為了十萬饑民而奔波,到讓我對陶刺史的看法改觀了。”
“天下紛亂,能有劉刺史和陶刺史這般的英雄人物在,青徐可安了!”
“陶刺史雖然有仁德之心,但他親信小人,疏遠賢才,我等難有作為;聽聞青州有求賢令,任用賢才以德行為先、才能其次,這才是我輩士人應該追隨的。”
“子布兄,子綱兄,玄德公人如其名啊!單就他策馬迎風霜而來,而不是乘坐馬車而來,就足以令人欽佩了。”
“能成大事者,必然不懼酷暑嚴寒,玄德公心跡如一,實乃我輩士人幸事啊。”
“自臨淄城到陽都城,這麼冷的天,騎馬奔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這青州劉刺史,倒也不凡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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