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長老聚在一起,位於某處高山之頂,眺望著立於山門口的守碑人,各自發表看法,開始討論。
“有點兒眼熟。”
“我也是這種感覺,咱們肯定都見過,就是想不起來了。”
“多看幾眼,莫名忐忑。”
“算了,還是讓宗主來處理吧!”
以前林長生頒布了一道法令,若遇來曆不明的人,拿捏不定可稟報給他,由他定奪。
由於青宗的特殊性,成了大世的焦點,時常有人過來登門,有好有壞。
弄不清來者的來曆和目的,那就讓林長生去解決。
雖說比較費神,但為了青宗的安危,不可大意。
“哦?你們覺得很眼熟,卻說不出具體的來曆?”
“那人想祭拜獨孤師祖?還是頭一次有人提出這種請求,真是奇怪。”
“本座出去看看吧!”
聽到了一群長老的如實稟報,正在密室打坐的林長生一連說了很多話,決定親自出麵。
走出密室,直奔山門。
雖然等了很久,但守碑人並未急躁。
欣賞周圍的一草一木,對守碑人而言很是美好,享受其中,沒有一絲煩躁,安靜等待。
“這位是......”林長生沒躲在宗門偷偷打量,直接出來。定睛一看,第一感覺是眼熟,確實見過,而且印象還不淺。思考了幾個呼吸,眉頭緊皺,沒意識到什麼,眼裡滿是疑色。
又過了一會兒,守碑人感受到了林長生的目光,轉頭與之對視。
這一眼相視,直接讓林長生心神一蕩。
驀然驚醒,麵露驚駭之色,不可掩飾。
“晚輩林長生,拜見前輩!”
林長生認出了守碑人,心裡卷起了千層波濤,躬身禮拜,滿是敬意。
即便拋開了守碑人的實力,因其為了青宗揮出一刀而相護的緣由,也得恭敬相待,不可有絲毫怠慢。
“這誰啊?宗主居然稱其為前輩?”
看到這個畫麵,眾人心驚肉跳,表情異常豐富。
林長生發現其餘人傻愣著,趕緊傳音,語氣急切:“都傻站著乾什麼,趕緊向前輩行禮問好。”
雖不知這位黑衣人是何來頭,但宗主都發話了,且是這樣的表現,眾人哪敢輕視,全部鞠躬,異口同聲,恭敬無比:“參見前輩。”
“無需多禮。”守碑人一臉淡然,被認出來了很正常,沒覺得舒爽和自豪,心理毫無波動:“我能否去祭拜一下獨孤長空?”
“當然可以,前輩請進。”
林長生揮手間打開了山門的結界,親自領路,臉上的激動和驚意還未散去,做夢都沒想到這位存在會來青宗,著實意外。
跟著林長生,一路來到了青宗的墓園。
墓園的最深處,立著一座衣冠塚。其上刻著“獨孤長空”四個大字。
冷風拂麵,悲涼蕭瑟。
“有勞。”
守碑人道了一句謝。
“前輩客氣了。”
林長生很識趣的退到了墓園之外,讓守碑人單獨留在這裡。
看著這塊冰冷的墓碑,守碑人席地而坐,與墓碑相對,相隔半丈。
翻手取出了一壺酒,兩個酒杯。
倒滿了酒水,一杯自己端著,一杯放在了墓碑前。
“道友,請。”
守碑人敬酒,一飲而儘。
清風徐徐,吹得墓園之內的樹葉沙沙作響。
杯中酒氣,隨著清風的律動飄向了遠方,許是獨孤長空在回應,低頭聞了一縷酒香,蕩氣回腸,墓園的各個角落流淌著說不儘的英雄氣。
“再敬道友一杯。”
守碑人擠出了一道笑容,滿杯又飲。
恍惚間,兩位實力超絕的老者,坐於一棵大樹下,你一杯、我一杯的痛飲著。雖無言,但飲得暢快,萬般言語,全在酒水之中。
我敬你堅守青宗的意誌,明明有著蓋世之力,可尋天下延壽之藥而望準帝之境。卻為一個太平,明知必死之局,還是去了魔淵。
守碑人眼眸深沉,又是一杯灌入嘴中。
我敬你承受了無儘的孤寂,鎮守聖碑,不被世俗的繁華而動搖道心,不曾懈怠過一日。
“沙沙”
樹葉擺動,細沙摩擦的聲音,在此刻如天籟之音,彈奏著兩位人傑的過往。
兩人雖是一麵之緣,但惺惺相惜,猶如知己。
若非看重,守碑人豈會破例入世,一刀相護。
若不是視其為好友,獨孤長空當年尋了守碑人,豈會多留了幾日,且將身上的全部美酒相贈。
可惜,兩人初次相識,誰曾想居然是最後一次。
再次相會,天人兩隔。
唯有看著這塊冰冷無情的墓碑,多飲幾杯,壓製住內心深處的那份苦澀,彆無他法。
“罷了,罷了......”
守碑人似是喝醉了,麵頰泛出了一抹酒暈,忽而發笑,擺動著布滿了皺紋的右手,表現得遲鈍老邁,像是凡俗中的一個遲暮老人,聲音沙啞低沉,有氣無力。
“歲月無情,任誰都逃不過這一劫。餘生的這段時光,去看看各地的風景,去品嘗一下各地的美酒。”
“與曆代先祖相比,我已經很幸運。至少,我在晚年獲得了自由,也不用去尋找接班人。”
“該走了,下次再來祭奠你。”
守碑人撐著蒼老疲憊的身軀,緩慢起身。
說了一些話,慢慢轉身, 朝著墓園之外而去。
陽光透過了濃密的樹葉,在地上留下了斑駁無序的光影。
殘陽順勢落在了守碑人的身上,於身後留下了一道殘缺的影子,拉的很長。
風吹樹葉,唯影相伴。
落寞寂寥,似是永遠與之相伴,直到生命的儘頭。
待到守碑人走出墓園的那一刻,一陣狂風忽然卷起,將地麵上的一顆石子吹蕩了起來,朝著一個方向快速跳動。
“啪”
一聲脆響,石子在強大的風力之下,恰好撞在了墓碑前的那個酒杯之上。
“叮”
酒杯被撞倒了,杯中的酒水嘩啦啦的流出,浸濕了旁邊的泥土。
許是獨孤長空不滿聞著酒香,欲要好好品味一口吧!
許是要為守碑人送行,回敬一杯。
許是這賊老天有了一絲憐憫,吐出一口氣,卷起一陣風,將酒杯吹倒,為這段知己重逢的畫麵,添上一個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