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陳平安最擔心的情況,就是他剛剛趕至這裡,鎮撫司或者乾坤司的人已經在這裡了。
那他想要營造的不在場證明,就難以成型。
官雨平、萬元澤甚至是邢榮子的死,都會牽扯到他的身上。雖然從修為上判斷有些不太可能,但落在他身上的懷疑目光依舊是不會少!
而現在.
這裡還沒有被人發現,那對他來說,便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結果!
完全可以營造一個他在這裡與斷魂槍苦戰的場景,他在苦戰之後受傷頗重,原地調息,恢複狀態。
像什麼官雨平、萬元澤的死,邢榮子的死,與他沒有絲毫關係。
其他地方發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雖然事後仔細查探,依舊會有一些懷疑的目光,但無疑是要小上很多。畢竟,想要讓這些事情成立的前提,有些太過驚世駭俗了。
他需要先殺了斷魂槍顧武,然後一路飛馳,在極短的時間內解決掉官雨平和萬元澤。然後再馬不停蹄,精準鎖定邢榮子的位置,將他轟然。
最後,在回到這裡來!
陳平安環顧一圈,是隨意找了一個地方,盤膝坐下。
他要在這裡,等鎮撫司或者乾坤司的人過來!
除了在等待過程中,趕走了幾頭聞著血腥而來的野獸外,後麵的事情,的確如陳平安所預料的那般。
乾坤司的一位內氣境的乾坤衛發現了他的蹤跡。
他身子騰挪,目光掃視,便看到了盤膝坐在一處斷木旁的陳平安。周圍戰鬥遺留下來的痕跡,讓這名乾坤衛的神色有些凝重。
“陳指揮使。”他跟著趙誌庭一起行動,自然是認識陳平安的。
陳平安的臉色有些慘白,緩緩地睜開眼睛。“咳咳.你是?”
“陳指揮使,我是乾坤司的鐘正江,正奉命搜尋逃脫的天羅餘孽。您這是”鐘正江迅速來到陳平安身前。
“天羅教餘孽,斷魂槍顧武已經伏誅,死在刀下!”陳平安竭力站起了身子,單手捂在胸前,顯得虛弱無比。“但是乾坤司的盛大人他.”
“盛大人?”鐘正江的神色一怔。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不遠處的那具屍體身上。這具屍體他在和陳平安對話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但是當下場景,他已經和陳平安對上話,所以他還未來得及查看。
這會兒,陳平安說起盛大人,他才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嗖!
鐘正江的身形一閃便來到了屍體旁,還未停下,他便一眼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盛大人!”鐘正江聲音悲切,猛地俯身查看。
此時,盛延山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生機,五臟六腑被徹底攪碎,整個人像是一攤爛泥一般。
那本應大放神威的奇門兵器,血滴子正歪歪扭扭地落在不遠處。
周圍的景況,斷木碎石塵沙,一片狼籍!
可以想象就在不久前,這裡爆發過一場如何慘烈的大戰。
在鐘正江的帶領下,陳平安很順利地見到了趙誌庭楚龍等人。有金手指麵板的存在,陳平安顯露出來的氣息,像是經曆過一番大戰後的虛弱。任何人查看,都絕對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延山,死了?”聽著鐘正江的彙報,趙誌庭的神情極為驚愕,有些不太相信這個結果。
一旁的楚龍神色震動,也是同樣的反應。
在向鐘正江再三確認後,兩人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
“怎麼死的?那斷魂槍不過新晉玄光,怎麼殺得了延山?”趙誌庭目光炯炯地看著陳平安,顯然對這個結果是心存疑惑。甚至,還隱隱對陳平安有些懷疑。
趙誌庭的反應,在陳平安的意料之中。
“兵分兩路之後,由我和盛大人兩人追擊斷魂槍。情況本來一切順利,但追擊過程中,那斷魂槍使了個詐,故意賣了一個破綻。這斷魂槍畢竟是新晉玄光,高強度爆發之下,難免會有所疏漏,盛大人也沒有想到這一手,想要借機斬殺對方。但沒曾想.”
“這一切都是斷魂槍的算計,不知是爆發了什麼秘術,竟是回身一槍將盛大人身軀洞穿!”
陳平安的這些解釋,都是按照真實發生的情況說的,並沒有任何虛假。
“現場的痕跡核查過了嘛?”趙誌庭轉頭看向鐘正江,相比較陳平安,還是更相信鐘正江這個自己人。
“大人,都仔細核查過了。現場遺留的戰鬥痕跡和陳指揮使說的基本一致。”鐘正江恭敬回答道。
“嗯。”趙誌庭微微點頭,目光落在陳平安身上,神色有些冷峻:“既然如此,按陳指揮使的說法,這斷魂槍施展秘術,能殺得了延山,那讓我比較好奇的是,陳指揮使又是如何將斷魂槍殺掉的呢?”
隨著趙誌庭的聲音落下,周遭的氣氛一下就凝重起來。
“嗯?”陳平安皺起了眉頭。“趙大人你懷疑我?”
“沒有,隻是想了解下情況。”趙誌庭神色不變。
“怎麼殺的斷魂槍?這個,我好像沒有必要告訴趙大人吧!”陳平安的臉色有些冷。
這個時候他若是仔細解釋,對方恐怕會更加懷疑他。
“事涉天羅教餘孽之死,我想我乾坤司有資格過問吧!”趙誌庭周圍的氣息隱隱有些激蕩起來,編織起一張大網要將陳平安羅住。
“若是上頭有指令讓我協助調查,我自會配合。隻是現在趙大人以審問犯人般的口吻和我說話,讓我很不舒服!盛大人的死,我也很遺憾,但這不是趙大人如此這般的理由!”陳平安的氣息雖是虛弱,但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分毫不讓。
這場和趙誌庭楚龍的交涉,最終是鬨得不歡而散。
不過,陳平安並不在意。
成年人的世界,講究的是利益。不管他們吵得如何厲害,氣氛如何不愉悅。但在這次圍剿天羅教的事上,要他們配合的,他們再怎麼不願意,也隻能是捏著鼻子配合。
“趙大人,楚大人,沒什麼事情話,我就先走了,有機會再見!”
陳平安抬了抬手,同著兩人招呼了一聲,便是離開了這裡。
“陳指揮使,慢走!”趙誌庭抬了抬手,算作回禮送彆。
居高位者,靜心養氣,自然不可能因為一點口角,就失了體麵。在沒有徹底撕破臉皮之前,該有的禮,照樣會有。
像一些混跡體係多年的老陰比,一個個人背地裡往死裡弄你,但在你麵前還是處得像多年的朋友。
一旁的楚龍倒是沒趙誌庭這麼好的養氣功夫,見陳平安離開,冷哼了一聲,連敷衍地抬手都沒抬一下。
不是什麼人都適合做指揮使,都指揮使的。像一些高手,縱然修為極強,也隻適合做獨行俠或是供奉。
“楚龍,他說的,你怎麼看?”趙誌庭轉頭看向楚龍問道。
“不知道!不過,雖然對他的態度很不爽,但看他的神色不似作偽!嗯,現在想想都還有點生氣,左右不過就一內氣小輩,就敢這般與我等說話。這要是在乾坤司裡,我非扒了他的皮!”
楚龍一臉怒色道。不過,雖然心中憤怒,但說出來的話依舊比較客觀。能夠成就玄光境,他自然不是傻子,不會輕易被情緒左右。他直白的表露出來,也不過是性格使然。
“嗯。身上的氣息確實是經曆苦戰後的虛弱和萎靡!雖然還有點疑點,但他說的話,但我倒是信了七八分!”趙誌庭看著陳平安離開的方向,此時他的臉上沒有方才半分憤怒,隻有一片平靜。
都是人精,哪有這麼容易就被情緒帶著走!
像市麵上流傳的那些杜撰的人物傳記上,動不動便寫上位者輕易暴怒,因為一兩句口角失了理智,實在是大眾對上位者的誤解。
在沒有觸犯核心利益的情況下,上位者是絕對不會輕易暴怒。所謂的暴怒,實則是無能的表現。
輕易暴怒,預示著的便是上位者的軟弱。
一個控製不了情緒的人,極難或者說是基本不可能成為上位者!
像那些世家大族培養接班人的第一課,便是要學會控製情緒,隱藏情緒,消解情緒!
“還有.剛剛在大殿內,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斬出的那一刀,可是貨真價實的玄光戰力!以天霖降頂圓滿的境界,劈出那一刀,這陳平安可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他說他有手段可以殺得了斷魂槍,未必不是實話!”
旁的不說,單是陳平安在地下大殿斬出的那一刀,便有位列新秀榜前五十的資格!
“嗯。”說起這個,楚龍的神色同樣變得鄭重起來。“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小子很不一般!莽刀莽刀,我怕是刀莽,心不莽吧!”
“嗯,如果這陳平安真的不是我們猜測的那樣,是借著延山的性命,投機取巧才殺的斷魂槍,而是憑借己身,正麵震撼斷魂槍,最終將其擊殺。那麼他”趙誌庭向前走出了幾步,負著雙手抬頭望空。
碧藍的天空下,白雲朵朵,在不遠處的天邊,有一大團厚密雲朵正在清風的吹拂下,緩緩露出大日光輝。
“恐怕比我們所有人想象的,要更加恐怖!要藏得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