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是天下同階無敵,再也無人敢與你同階稱尊。”
鬱華臉上洋溢著溫婉的笑顏,伸手輕輕托舉著顧溫雙臂,讓剛剛意氣風發完的顧溫有些汗流浹背,他擰著眉頭有些尷尬的說道:“我隻是有些乏力,不必如此。”
當他是赤羽子呢?
要不是現在在天上,高鬱華一個頭的顧溫不至於被舉起來。
鬱華腦袋往右微微傾斜,隨後突然放開了顧溫,由於法力一次性消耗過大顧溫無力踏空而行,他下意識就抱著麵前的鬱華。
白衣觸感細膩絲滑,似龍橋最上好的綢緞,又如輕紗一般薄如蟬翼,一觸即可感受到彼此體溫。
顧溫莫名回想起了第一次遨遊九霄是被鬱華所領。
“這樣如何?”
鬱華莞爾而笑,恬靜之中總是帶著一絲絲壞意。
道爺又被拿捏了。
顧溫反抗不了,隻是忍辱負重享受。
一旁三清道子女身看在眼裡,起初是有些驚訝的,隨後又覺得這並不是什麼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
顧溫隻是樣貌中人之姿,但皮相好的人在修行界太多了。麵相是一大優點,早人族還未自立一族之時人們已經開始追逐容顏,經過漫長的歲月,能夠改善容顏之法數以萬計。
久而久之,當好看成為稀鬆平常之物,便不會受人追捧。
修士唯才論,顧溫的才情足夠高,能吸引到天女也是情理之中。
而三清道宗不是和尚廟,有苦修絕情者,但無欲無求並非寫在教條裡。
她又與鬱華不熟,隻有同宗之身份,沒有同門之情。鬱華選擇道侶真要到讓她都有意見的地步,恐怕隻有凡俗那些書生仙子之讀物。一個完全的廢物配上道宗的天女,恐怕最親和的雲渺師叔都會繃不住。
整個道宗都會懷疑有人給鬱華下了某種術法,除此之外年輕男女互生情愫正常,沒有反而是一種異常,比如她的原身。
當對於道的渴望勝過一切,也是一種走火入魔。
女道子忽有明悟,低頭麵露思索,開始設想原身算不算走火入魔?
原身從出生伴隨日月齊鳴之異象,隨後被師傅收入門中,從小食用各種靈物長大,有專門的大能進行調理,一月能言,二月識字,三月修行,一周歲已經是築基期。
好似是為修行而生,為成仙而存,這並無錯,她身為女身也不覺得有問題。
隻是人族修行有出世入世之分,有七情六欲之辯,有放縱,有克己,也有絕情。但從一開始就沒有的事物,又談何修行。
身而為人必受哺乳,便是逃過去了也改變不了。
“師姐。”
顧溫聲音打斷了女道子思考,她抬頭此時對方已經緩過氣來,從鬱華懷抱離開。
平平無奇的五官全然沒有方才的傲氣,反而十分有禮數的拱手行禮。
“在下顧溫,見過師姐,不知師姐道號?”
心性倒也不錯。
女道子對於顧溫印象隱隱上了一個台階,她也拱手回禮,嗓音清冷回答道:“道號嬋曦,紅塵師弟有禮了。”
鬱華麵露詫異,因為三清道子的道號與女身所說有些差彆。
道號是命格的外象,或多或少會影響一個修士的氣運,取得好便如虎添翼,如錯了恐成大劫。而好壞不以高低分,眼高手低最容易被命格壓死。
自然也有一些人往最高取,比如擎蒼二字。
起初師祖是被路人笑話的,後來隨著師祖一步步崛起,並沒有被道號壓死以後。擎蒼二字就成了一個聚勢旗,各路人馬都會投來善意與資助,甚至是單從道號就能壓勢於人。
你取一個青陽這類中庸道號,他人擎蒼二字,氣勢上就弱上三分。
至於心氣,當道號不以尊稱而求穩時,從一開始就輸了。
越是往上走,心氣高低就越重要。
敖恒滿口藐視之言,實則也是在養勢,而後被顧溫一腳踩下去,勢也就斷了,反而助漲了顧溫。
三清道子道號單字一個曦,意為太陽,以煌煌之威傾軋天下。
可見華陽師叔對於道子期望之重,恐怕是希望他成為第二個擎蒼師祖。
這個道號需要很重的命格才能壓住,就如顧溫的紅塵一樣,能夠意指芸芸眾生。但加上一個嬋字,意為女子,也可化音禪悟大日。
明顯低了一個層次。
顧溫不太了解命理,自然也就沒有想那麼多,繼續說道:“嬋曦師姐,此番多謝相助。”
“我並沒有幫上什麼忙。”嬋曦搖頭坦言:“敖恒是因你而敗走,雖然並非生死廝殺,但同階乃至越兩階他都不一定是你的對手。”
正如天女所說,無人再敢與顧溫同階稱尊,甚至是還未一氣化三清的本體也不行。
最多抗衡,一旦無所顧忌廝殺起來勝出幾率渺茫。
“若無師姐,那些妖類也不會這麼簡單退去。”
顧溫稍微謙虛道。
對於自己人他還是很謙遜的,畢竟這樣子更討人喜。口惠而不實,他又不會掉一塊肉。
這也是事實,如果隻是自己一人,妖族一方依舊占據優勢。敖恒麵皮厚一點翻臉,就是不是顧溫依靠仙劍能夠解決的。
對於敖恒頂多越一階無敵,越兩階抗衡,三階對方能夠無傷扛在仙劍。
嬋曦麵露一絲異色,清冷的麵容更多了一分賞識,道:“師弟沒有傳聞中那麼囂張跋扈,看來是我誤解師弟了。”
“謠言害人,師姐斷不可信。”顧溫當機立斷否認,道:“在下向來以謙虛待人,隻是奈何總是有小人作祟,為了不添麻煩隻好以鋒芒避讓。”
“確實如此。”
嬋曦頗為讚同點頭,本體一些記憶裡也有被阿諛奉承弄得很是苦惱。
一旁鬱華麵露無奈之色,這家夥眨眼間又變回了滾刀肉,不過能對敵人展露鋒芒已經不錯了。
“紅塵!”
嬌蠻清脆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三丈金人化作流星飛來,落到顧溫三步外褪去金光又變成一個四尺半高的短發少女。
一雙霞紅色的眼眸撲閃撲閃的看著顧溫,興高采烈地揮舞拳頭說道:“你太厲害了,踩著那個蛟龍聖子罵雜碎,以後等我練成不滅道體,我也要踩著敵人罵人雜碎。”
起初赤羽子對於敖恒是極其厭惡的,特彆是那張口閉口雜碎雜碎的話語,簡直太囂張了。
而後當顧溫說出口,赤羽子發覺自己不是討厭雜碎這句話,隻是因為這句話不是自己說的。
“好的不學,學那妖類罵人乾什麼?你便不能學學師祖,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顧溫全然不承認剛剛自己嘴快也罵了,行事大人的雙標,也是一種話語權。
他真心覺得這句話很適合赤羽子,奈何這個丫頭性情比較糙,就愛點罵人的。
或許是宗門管太嚴了。
此言讓嬋曦麵露異色,但並未多言。
擎蒼師祖之言當真是氣魄十足。
“師弟可知我之來意?”
待到眾人寒暄結束,嬋曦開門見山說道:“我願意助你對付各方敵手,以此換取短暫的庇護,而伱所要麵對的是兩個與我同級彆的化身,以及道宗內部的非議。”
說話間,她稍微展露實力,八七道基之修為。
如今的顧溫與許多天驕交過手,能夠粗略判斷出嬋曦的實力,以重天為數至少是十八重天,登臨成仙地理論上的頂多。
但實際又不能如此簡單的累加,因為九九道基合算十八重天,實際真到了九九道基就等同仙人。
重天本就是天驕用來量化庸才的單位,天驕之間同階沒有太大差距。
道基八重是分水嶺,圓滿五重是分水嶺。
顧溫問道:“什麼非議?”
嬋曦反問道:“師弟可知天婚?”
“師姐是要我來完成天婚?如此恕我無法答應,在下可涉足名利,但從不涉足男女之事。”
無需任何人來勸阻,顧溫已經正義凜然回絕,拒絕之快頗有一種避之不及的樣子。
道爺是這種趁人之危的人嗎?
剛剛飛上來的君衍有些詫異,他特地看了一眼嬋曦,膚似凝脂,吐氣如蘭,勝似雪蓮。
也不是什麼奇人異相,莫不是嫌棄原本是男兒身?
他又看了一眼鬱華,此刻天女麵色如常,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顯得非常大度。
如此讓君衍更加看不懂這是什麼關係了。
“非也。”嬋曦搖頭道:“我便是為了逃脫天婚而來,又怎會為了躲避化身,而去尋另一個人。但宗門流言蜚語莫測,我怕壞了師弟名聲。”
“如果師弟覺得麻煩,我可以就此離開。”
顧溫確認道:“除了名聲與其他兩個化身,沒有其他的了?”
嬋曦點頭,顧溫頓時更加熱情了,義正言辭說道:“化身有三,但從未說過誰為主體,師姐也是三清道子,宗門那些蟲豸憑什麼指責師姐。”
“我們要有主人翁精神,從來就不是誰的附庸。”
他不怕得罪人,特彆是道子這種同門。難不成道子化身還敢直接打上門來不成?要是真打過來了就扣帽子。
你是要毀了道宗嗎?
顧溫既要握緊拳頭進行人道毀滅,也要握緊大義以勢壓人。哪個好用用哪個,不存在任何強者傲氣。
“多謝。”
嬋曦第一次露出淺笑。
如此也算是誕生意識以來,感受到的第一次善意。
收獲一個八七道基的頂尖戰力,應當不需要躲躲藏藏了。等赤羽子補全神魂,實力說不定也能達到八重道基。
如此下來他們就有兩個高端戰力,天尊下場恐怕都很難奈何他們。
——
第七洞天,位於已經完全化作焦土的山頂。
眾人落地,赤羽子來到洞天入口,結界再度打開。
依舊是溶洞,某種晶體形成的鐘乳石提供光照,一座樸素的道觀。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個人影,青色道袍秀雲繪陽,暗合八卦紋路自背部延伸,身高六尺負手而立,好似在此地等候多時。
顧溫麵露幾分警惕,他竟然察覺不出對方任何氣息,仿佛不存在一般。
用餘光看向其他人,無不麵露驚疑之色,包括嬋曦同樣如此。
君衍傳音道:“半仙,而且恐怕是真身。”
半仙分身與真身天差地彆,大概等同於給自己發朋友費的神樹。
青衣道人回首,一雙眼眸在有些昏暗的洞天熠熠生輝,宛如歲月雕琢的玉石,飽經風霜又帶著超然世外的淡然,額前幾縷斑白的發絲被洞口吹進的風輕輕搖曳。
他目光第一時間落地鬱華身上,微微點頭以示尊重,隨後又打量起了顧溫。
如此花費三秒,道人才嗓音有些沙啞含笑說道:“貧道玄月,此身連續數千年未曾人言,有些生疏還請見諒。”
半仙之所以能稱仙,便是壽命超脫。
理論上半仙是沒有壽命大限的,但每萬年都會有一場生死大劫,且一次比一次強。
故此,不成仙依舊無法逍遙。
玄月?
顧溫心中疑惑,隨後君衍很貼心傳音道:“流雲宗開山祖師,玄月半仙,據聞一直在成仙地尋求成仙契機。”
蘭永寧的師祖。
顧溫了然,當他想站出來溝通時,一旁赤羽子先一步向前,皺著眉頭,眼中充滿了困惑。
她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前輩,我們是否見過?”
“自然是見過。”
玄月半仙保持微笑點頭,其餘人有些疑惑看著赤羽子,這是流雲宗開山祖師,她一個禦劍門傳人怎麼認識的?
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舅舅?”
赤羽子一語驚人,顧溫忍不住側目。
你這丫頭背景有點雄厚啊,一個半仙的姐姐,一個半仙的舅舅。
“雖是化身所為,但也確實是我。”
玄月點頭認下,如此一份巨大的因果由此誕生。
赤羽子對於多了一個半仙舅舅沒有表露出喜悅之色,依舊皺著眉頭問道:“為什麼?”
她出生於一個凡俗小康之家,並不是什麼修行大族。而人族也從不存在修行大族,站在頂端的擁有是宗門,家族隻是宗門權力延伸進凡俗的觸須。
兩位半仙無緣無故降生一處,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貧道與赤翎有過一段因果,具體不方便言說,當年也是貧道出手救下你的。”
“為什麼?”
“為了給赤翎添堵,你沒有出生便可以隨意吞噬,你若出生便是她的妹妹,如此她便不忍殺你。”
赤羽子冷笑道:“打殘了不殺也叫不忍?”
她如今隻剩下一魂一魄,在性命上就存在殘缺,基本活不過千歲,甚至可能更低。
玄月搖頭解釋道:“若當初她直接殺了你,以你的三魂七魄代替自己融入這地核晶,如今恐怕已經成仙。而不是采取折中之法,讓你能活一千歲。”
地核本應該孕育赤翎的三魂七魄,而軀體則由赤羽子這個同胞妹妹的代替。
“我身在腹中便是她的粟米,如今能活著還得感謝她?感謝她少啃了我兩口,給我留下這個一魂一魄的殘廢之軀?同樣是十月懷胎,我修行至今也未曾依靠她半分,憑什麼?”
赤羽子聲音微微拔高,雙眸似火燒,她已經極力壓抑著情緒。
可換來的卻是道人理所當然的點頭,道:“你若距離成仙差半步便可知,赤翎對你之親情從不做假。”
轟隆!
赤羽子一步踏出地麵崩裂十米,偏幼小的五官帶著與之相反的凶惡,牙齒已如野獸般撩起。
“你們這些雜碎!”
顧溫眼皮子直跳,上前兩步擋在赤羽子身前,拱手問道:“不知前輩找我們所為何事?”
玄月半仙並未顯露任何怒意,依舊風輕雲淡道:“自然是幫雲璃拿到最後的天魂,阻止赤翎登仙。拿取天魂之時,赤翎必然出手,我會幫你們攔住她的。”
顧溫看向鬱華,後者微微點頭。
“如此便多謝前輩了。”
顧溫拱手行禮,喜憂參半,喜於又多了一個半仙幫忙,這可是一個半仙真身在場。
憂的是敵人必然有會拿出同樣的籌碼,如此戰鬥又將脫離自己所能夠影響範圍。
但既然鬱華點頭了,至少說明她還壓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