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戰壕，終究還是被想要回家的北胡人突破了。
阻擊部隊也順著固定的路線，撤退到了第二道戰壕處。
同時。
第三道戰壕的後方，也在加挖第四道戰壕。
“衝出去！”
北胡人留下戰壕內屍體，催促著戰馬前行。
天黑之下，戰馬很容易陷入到陷馬坑內。
陷馬坑、鐵蒺藜、絆馬索、絆馬樁。
在這突圍的道路上幾乎層出不窮。
就連掃除鐵蒺藜的木頭滾子，也在這複雜的陷阱地前失效。
“每支部落選出五十勇士，不惜一切代價打通出去的道路。”
“這個速度太慢了。”
納哈拙很不滿意。
月都已經掛到天空上去了，打了有三個時辰，也損失了數千兵馬。
可行進的路程，是有限的。
遲則生變。
“若不死戰，最終所有人，都得死在這。”
北胡騎兵中，最終選出了高達兩萬的送死隊伍。
這些有的是真正的勇士。
有的則是被頭領嫌棄。
有的，則是被納哈拙懷疑，會對他產生不利的將領。
敢死隊的投入，讓推進速度明顯變快。
半個時辰，留下數千具屍體，再度突破第二道防線。
然後……
就是遭遇第三道防線。
北胡人突圍，消息自然快速傳到了遼王府。
紅鸞拜倒在秦風麵前。
“王爺，北胡人選擇向南突圍。”
癱坐在王座上的秦風緩緩起身，活動了下脖子，同時衝下方的舞者擺手。
“歇一歇。”
“等本王歸來，再來舞。”
舞者樂者全部起身，衝秦風盈盈一拜。
“祝王爺凱旋！”
“祝王爺凱旋！”
一聲聲齊唱連續不斷，毫無往昔的靡靡之音，有種金戈鐵馬的韻味。
廣寧城內的鐘聲被敲響，驚動了整座城。
雖說。
如何城內，基本上都是老人小孩以及女人。
但他們依舊走出了住處。
所有人都清楚。
決戰就要來了。
秦風披好鐵甲，踩著踏馬石，坐進了戰車內。
“將這兩日產的炸藥，都帶上吧。”
秦風沒有繼續與納哈拙騎兵纏鬥的心思。
之前的騎兵衝鋒，隻不過是為了迷惑納哈拙，吸引他深入遼地罷了。
如今火器已現，並且起到了顛覆性的效果。
也就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的。
秦風最後望向站在車下的秦樉。
“二哥真的要留在這廣寧城嗎？”
秦樉的臉色有些白。
“信了佛，不忍再見殺戮，秦兵老六儘管調動。”
秦樉實在不想再見碎屍遍野的景象了。
這幾天下來，哪怕臥室擺滿了佛像，都快變成佛窟了，依舊無法阻止秦樉做噩夢。
火器的戰爭，實在是過於慘烈。
甚至秦樉明白，隨著火器一戰滅掉上萬鐵浮屠，今後的戰爭方式，恐怕因此徹底改變。
大慶。
勢必會無比在意火器的研發！
這是針對遊牧民族，最為有效的利器。
那種正麵衝鋒生死搏殺，感受著血液湧上腦殼的感覺，怕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冷兵器戰爭，需要的是戰士們的一腔熱血。
而熱武器的戰爭。
需要的則是冷血。
不冷血，不可能對那血肉橫飛的戰爭無動於衷。
隻不過遼人更願意稱呼為鐵血。
秦樉覺得這個詞彙形容的很好。
遼人身體內流淌的，都是鐵一般的血液，才能造就出如此強大的一批人。
“二哥等老六凱旋。”
秦風沒有回複，而是豎起了反射著熒光的綠色遼旗。
“此戰過後，再無人胡人敢靠近遼地！”
“我遼人，將徹底迎來幾十年安穩發展的契機。”
“出發。”
“出發！”
“出發！”
戰車隨著已經出城的騎兵，拉出長長的隊伍，向著遼東走廊地方增援。
後方的廣寧城中，忽有一道道火光升空。
那是一盞盞飛到空中的孔明燈。
孔明燈的出現，最早就是用於戰爭，在夜間當做信號傳遞軍情。
後來逐漸有了祈福之意。
今夜的月兒有些暗淡，升在空中的孔明燈顯得格外明亮。
白平望著廣寧城上空密集的燈光，呼喚著麾下休息的遼兵。
“決戰開始了。”
孔明燈升起，廣寧城牆上已經站滿了老人女人，她們站在後方用儘渾身力氣呐喊。
“遼王萬勝！”
“遼王萬勝！”
這一聲聲呼喊，感天動地，站在城牆上秦樉都不免握緊了拳頭，加入到了這呐喊的聲音中。
“老六萬勝！”
隻是這聲音多少與周圍有些違和，秦樉最終將拳頭舉到空中。
“遼王萬勝！”
這一聲聲呼喊無窮無儘，仿佛永不斷絕。
這是遼人最後的宣泄。
他們用一座城，在遼王的率領下，扛住了北胡影子大汗的三十萬騎兵！
而且即將將其全殲於遼地。
自此之後。
北胡人將再不敢踏入遼地半步。
遼人能迎來的，將是長達數十年的和平。
隻要遼王還在！
就再無北胡人膽敢踏入遼地。
呼喊中，夜風忽起，在炎熱沉悶的夏日夜晚中帶來絲絲涼爽，也吹著升起的漫天孔明燈，飄蕩在遼騎兵的頭頂上。
似乎是在為遼騎們照亮前進的道路。
感受著後方的清風，忽有遼騎呐喊。
“風！”
而後便是山呼海嘯的齊喝。
“風！”
“風！”
“大風！”
這山呼海喝的聲音，很快就驚動了幾裡外，被重重陷阱阻隔的北胡騎兵。
納哈拙更是瞧見了飛在空中的漫天孔明燈。
“遼王出兵了。”
納哈拙少有的從車帳內走出，打開了雙臂。
“為本汗披甲！”
上一次披甲征戰，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兒了。
而如今。
這或許是他人生中最後的一次披甲。
披甲縱馬，戰死沙場。
這是每一名北胡人的宿命。
披好甲胄的納哈拙，忽然發出滄桑悠長的音符。
那是從喉嚨間發出的沉悶聲音，獨屬於北胡人才能呼出的聲音，聽到便自然產生靈魂共振，眼前仿佛浮現長生天下那遼闊而悠久的草原。
這喉音。
是北胡人靈魂中的聲音。
是北胡人對天地宇宙的回應。
隨著納哈拙呼麥聲起，越來越多的北胡人都揚起頭顱，應和著發出這古老悠揚的呼聲。
在這長長的呼麥聲下，北胡騎兵們靈魂共鳴。
他們仿佛回到了快樂自由的草原上，遺忘掉所有戰事的不利。
悠長的呼聲下。
他們忘掉了遼人的強大，忘掉了火器的恐怖。
甚至忘掉了他們自己，隻記得馬匹在自己的身下。
他們伴隨著呼唱著流傳了千古的聲音，化作一道洪流，洶湧的擊碎阻礙他們的防線。
而後……
徹底消失在濃煙四起的爆裂火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