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太原城外就燃起大火。
望春樓高似山，可輕易越過城牆看到城外。
“起火了。”
此話剛出，秦風猛地瞪大眼睛，身體本能的伏低觀望四周環境，直到沒有發現危險後方才站起。
雖說遼兵向來讓秦風放心，但這種生死間廝殺產生的本能，短短幾年時間還是磨滅不了的。
秦風一腳踹醒了還摟著舞姬的秦博。
“出事兒了。”
“啥？”
秦博睡眼惺忪，腦子還有點懵。
秦風已經站到窗邊，極目遠眺，便見西北方向極遠處閃著紅光，將灰蒙蒙的天都照成了紅彤彤的顏色。
而且這火燒的不僅一處，大大小小足足有十餘處。
秦博揉著眼睛走到窗邊，見到火光後瞬間臉色大變。
“著火的是城外村莊。”
他隨手指向一處。
“那個方向是趙家村，本王進山狩獵時還在那歇息過，他們村裡有個小寡婦長得很漂亮。”
秦風閉上了眼睛，一抹屬於前身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火！
整座廣寧城全是火！
王府外傳來北胡人肆無忌憚的燒殺聲，還有王府衛兵在拚死抵抗，最終讓那座廣寧城化作白地。
“北胡人來了。”
秦風深吸一口氣，這種場景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秦博頓時愣住，根本不願意去相信。
“開什麼玩笑？本王在晉地十四五年了，北胡人從未打進來過。”
秦風不再理會秦博，直接立即衝後方狂吼。
“朱烈。”
“屬下在。”
伴隨著咚咚巨響，打著鼾的朱烈還未睜眼就本能的跑了過來。
每當秦風喊他大名，都有大事兒！
“立即派人出城探明情況。”
“另召集太原城內所有百姓準備守城。”
“立即查明太原城內武備情況。”
朱烈徹底清醒。
“是。”
望著朱烈匆匆下樓，秦博才覺得事情好像是真的。
他望向秦風也變得有些異樣，本能的有點害怕，但又有那麼一點興奮。
“老六，你真像個大將軍。”
他秦博做夢都想像秦風這樣，一道道指令有條不紊的下達，屬下什麼話都不問就高效執行。
這簡直帥爆了。
可他當了十四五年晉王，整日除了進山狩獵，就是吃喝玩樂，根本不給他這鍛煉機會。
哪怕能調度軍隊，也無法做到秦風這般思路清晰，調配有度。
秦風沒有理會秦博，自顧大灌了口茶水，潤了潤乾渴的嗓子，隨即下樓。
“老六你等等我。”
秦博胡亂的係好衣服，跟著秦風而去。
如今唯有跟在老六的身邊，他才能有那麼一絲絲的安全感。
下了望春樓，騎上絕影馬，直奔太原北城牆。
到城頭時，已經能見到遠方陸續往太原城逃來的百姓。
她們大多都是女人與小孩，跑得飛快。
沒多久，朱烈就回來彙報太原城內的情況。
“王爺，太原城的武備全都被搬空了。”
“城中滿打滿算也就八百穿著皮甲的老兵，其中有一部分恐怕是從百姓中拉來湊數的。”
“城內除了大族紈絝外，再無青壯，剩下的全是老人婦孺跟孩子。”
秦博聽到這些瞬間沉默。
身為晉王的他，在太原城麵臨危機之時卻顯得如此虛弱無力。
他本該有八萬兵馬，可直麵北胡。
但眼下太原城內就八百老兵，剩下的什麼都沒了……
秦風神色嚴肅。
“太原城若破，這裡的人都會死。”
“先給晉王一副甲。”
一副鐵甲被扔給晉王秦博，秦風則在親衛的幫助下披甲。
秦博神色陰沉著披甲，配好四石弓，握好長槍與腰刀，身體筆直的站在太原城頭，望著那群匆忙向太原城逃來的百姓，無比沉默。
秦風披好鎧甲，裝備齊全，撒出去的騎兵也已歸來。
“王爺，是北胡騎兵，數量過萬。”
“距此還有多遠？”
“十五裡。”
“先開城門放百姓入城。”
“是！”
秦博靜靜站在城頭，靜靜地看著遼騎兵們有條不紊的安排百姓入城，帶領女人跟老人登上城牆，拆掉許多磚石檑木用於守城。
他靜靜的站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最終慘然一笑。
“老六，你比我更像王。”
秦風瞥了他一眼。
“留著力氣準備作戰。”
此時已經能看見遠方出現的北胡騎兵，他們正追捕著逃跑的百姓，手中弓箭如同狩獵般肆意射殺著手無寸鐵的婦孺。
若遇到身段好生養的，更會被他們掠奪到馬上。
而在胡人騎兵的後方，則是一路的晉地百姓屍體。
秦風默默擦拭著馬槊。
這是從晉王府內翻出來的寶貝。
一杆馬槊需要製作數年，價值極度高昂，這把馬槊的工藝更加複雜，重達八十六斤，上麵更有金絲紋路點綴。
這把馬槊顯然也是晉王用來裝的，尋常人根本用不動這東西。
若換做平時，晉王秦博肯定會問問。
可如今看到城外百姓慘死，晉王秦博完全沒有心情。
他那通紅的眼神死死盯著遠處的屍體，指甲死死扣在掌心內。
“老六……”
他聲音沙啞顫抖，引起了秦風的注意。
“我還是晉王。”
他低聲嘶吼咆哮著。
“死的那些都是我的百姓。”
“他們尊崇我，供奉我，任由我混賬了十五年……”
“是我無能……我對不起他們。”
秦博低垂眼簾，渾身顫抖。
秦風不知如何安慰，他能理解那種治下百姓慘死胡人刀下的痛。
“留著力氣作戰。”
兩千遼地鐵騎兵對一萬北胡騎兵，未必不能勝。
秦博聽此猛地抬頭，握著武器翻身上馬。
“老六，我錯了，我不該狂傲自大，替我向父皇說聲對不起。”
“我被封為晉地塞王，便身負著守土之責。”
“我怕死，我怕被父皇被父皇處死，死的不明不白，死於造反，死的窩囊。”
秦博抓住馬韁，猛地向城牆下方衝去，長槍倒豎蒼穹。
“殺胡！”
晉王秦博縱馬奔出城門，單騎直衝北胡騎兵。
“吾乃晉王秦博，胡兒受死。”
城外的狂吼引起關注，那群頭發花白的老兵突然握緊長槍，相繼隨之衝出城外。
秦風望著遠去的晉王秦博，目眩良久。
最後側頭望向空蕩蕩的城頭。
“騎走的是老子的絕影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