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戚三娘和魯一姐的幫忙,廚房立刻熱火朝天起來,吉佳很快就發現自己格格不入,於是拉著叢鐵義出去了。
豬肉鋪快出鍋時,阿玫又刷了一層石蜜水,然後再煎一會就可以完全出鍋了。
兩個腿肉,煎出來兩大盆小豬肉鋪,放涼後,阿玫又馬不停蹄地去烤五花肉。
這與烤牛肉乾做法不同,烤五花肉不需要內裡很乾,隻要熟了即可。
等一切忙活完,天也黑了,阿玫讓魯一姐留下來吃飯,她卻惦記著家裡人,推脫著要走。
隻是有些害羞道:“夫人那日的酵母極好用,不知可還有?”
“啊,我用銀子買也可以!”想到這樣說不妥,魯一姐急忙補充。
“還有一點,等我再做一些。”阿玫去取了剩下的,還給她裝了些豬肉脯、烤五花肉以及豬頭肉。
一向爽快的魯一姐提著滿手的吃食,臉上罕見地露出了無措。
“你能來這小館就已經很好了。”阿玫絲毫不扭捏,“隻是下次來要小心些,彆讓有心人瞧見。”
說到這,魯一姐突然義憤填膺起來,“我一姐才不怕這個!”
她氣憤道:“來時我就聽說了,那些個人都不來這吃酒,說是怕徐老爺找他們算賬。”
“一人來這可以被算賬,兩人來也可以,若是一群人呢,若是整個澄縣的人都來吃過酒呢,我不信那老爺能算得過來!”
“再說,躲著藏著就不會被徐老爺教訓嗎?”魯一姐眉毛一挑,“這些年,徐老爺做過的肮臟事還算少?”
她完全沒壓著聲音,已經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了好了好了,”戚三娘急忙上前,拍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咱說話要分場合,若是傳到徐老爺耳朵裡,就沒你的好日子了!”
魯一姐哼了一聲,好歹不再說了。
送走了魯一姐,阿玫回了書鋪去,將曬乾的菌乾收拾起來,又回去吃了飯。
吉佳沒和他們一起,他裝了些吃食和果酒去了顧府,帶給楚王和七皇子。
丞相小姐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楚王明日便返回京城。
今夜,顧羨張羅著辦了宴會,吉佳回來時正好趕上菜上桌。
楚王一坐下就看見了吉佳送來的吃食,伸手拿了一塊豬肉脯,又倒了碗酒,愜意道:“這澄縣還真沒什麼好待的。”
“唯一讓本王放不下的,就是你這的吃食。”
“真不打算開到京城?”
顧羨沒接話,楚王眼底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那女子的身份,不要對外泄露。”酒過三巡,楚王雲淡風輕道:“就當她溺死了罷。”
“縣令和主簿那邊,你去敲打敲打。”
顧羨半晌才點了頭。
“還有,今年的賞月宴,你不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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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剛亮,小館的門就被敲響了。
正巧阿玫在廚房收拾,聽見聲響,邊向門口走,邊隨手拿起一塊抹布擦乾手上的水。
“客官來點什麼?”
阿玫推開門,一眼就看清了來人的長相。
她僵直在原地,放在門上的手漸漸縮緊。
瞧見她的神情,來人害怕地低下了頭,“店家可……缺人手?”
她聲音嘶啞,像是在荒漠之地行走了許多日。
“進來說。”阿玫側了身,反手把門關上了。
來人不住地顫抖,不敢倚著門,也不敢坐下,阿玫去取了剛熱好的雜麵餅和昨夜剩下的肉回來時,她還定在原地。
“坐罷。”阿玫又端來了兩杯水,遞給她。
接過水時,一直藏在衣裳下的雙手露了出來。
那手上滿是深深淺淺的傷痕,露出半截的手腕也沒能幸免。
阿玫頓了一下,挪開目光。
晗兒貼著凳子邊坐了下來,麵香混著肉香撲鼻而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肚子一陣痙攣。
“吃罷。”阿玫見她一直不動,開口。
晗兒像是得了命令那般,這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阿玫看著桌麵,耳邊傳來類似豬吃食的聲音,她有些感慨。
和離之後,她也沒想到能這麼快遇到羅燁的外室,也沒想到見麵時雙方會是這個樣子。
不多時,一張雜麵餅,半碗肉,全部進了晗兒的肚子裡。
她放下碗時還有些意猶未儘,見阿玫沒說話,她又垂下了頭。
“什麼時候來的?”阿玫看她還在打哆嗦。
“昨天夜裡。”晗兒小聲說。
她不敢在羅家待下去了,於是趁著大家都在做農活的時間,急忙逃出了霧鳴村,按照史氏給的路線找到了城裡,又四處打聽,這才找到阿玫。
隻是夜深,她不敢敲門,隻好在門外的缸旁邊縮著,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聽見小館裡出現了走路的動靜,這才敲了門。
阿玫沒繼續說話,她進屋拿藥膏時,心情還很複雜。
她是真心愛過羅燁的,雖然後來和離時鬨得那樣難堪,可現在,依舊能清晰地回憶起成親前兩人的相處時間。
愛意是不會突然消失的,她自以為對羅燁滿是厭惡,可一想起晗兒,她的心還是忍不住地疼。
她確實搶走了羅燁的愛。
要報仇嗎?
阿玫想。
她還沒得出答案,卻下意識地,先把藥膏遞給了晗兒。
晗兒又喜又怕,遲遲不敢接。
阿玫歎了口氣,她扭開蓋子,拉過晗兒的手,用指尖取了些雪白的藥,輕輕抹在她的傷口上。
晗兒顫抖得更厲害了。
隻是這一次,她不是害怕,也不是因為寒冷,她在壓抑著自己的淚水。
冰涼的藥膏抹在更涼的肌膚上。
阿玫想,還是不要報仇了。
晗兒有什麼錯?長相動人、身世好,這是她的錯嗎?
不,明明是羅燁的錯。
就這樣,阿玫將晗兒留在了小館裡做工。
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要告訴顧公子的,吉佳聽說之後,憤憤道:“夫人,你還是太善良了,明明是她導致你和離,成為……,你卻還留下她。”
棄婦這兩個字太難聽,吉佳猶豫了一下,沒說出來。
“換做是我,早就把她扔到街上,任憑她自生自滅了!”
叢鐵義在一旁大聲道:“師父,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不懂呢?”
這還是他第一次反駁吉佳,吉佳驚訝地低頭,圓臉小兒指向垂落在牆邊的小野花,問:“這些花很香很美,我將它們從枝頭采下,它們的生命因此終結。”
“這難道是它們的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