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陰謀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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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大理寺的牢房,便與刑部不是一個味道了。

此處關的多是政治罪犯,也可能是文官黨同伐異,爭鬥的結果,就還有起複的機會。

由此牢房也乾淨的多,牢房中小吏對待犯人也客氣的多,免得在牢中結怨,一旦人家官複原職,再來找他們的麻煩。

嶽淩同樣深入了牢房,隻是不同的是,還帶了壇酒。

坐在牢房之外,嶽淩在地上擺了兩隻小碗,斟滿了酒,將一碗遞到鐵欄杆之內。

牢中之人聽到動靜,循聲望來,微微一怔,而後便坦然一笑,挪動著腳步,來到欄杆後,與嶽淩對坐。

拾起酒碗,一飲而儘,“嘶,好酒,好久沒沾過酒腥了。”

須發皆白的老武夫,臉上道道溝壑,隻有眼中還有些光亮。

“嶽家小子,殿下給你升了什麼官?”

見賈代化如此熟絡,嶽淩也不得不感慨,這酒還真是男人之間社交最好的催化劑。

“同僉樞密院事,宣武將軍。”

賈代化又是一怔,“竟然不是進爵,殿下待你不薄啊。”

嶽淩笑笑,同樣飲了口酒,“殿下待你也不薄,謀逆大罪,也沒取了你的性命。”

賈代化歎了口氣,“確實如此。”

挑了挑眉,賈代化又道:“小子,你總不能是來氣我的吧?就是來炫耀一下你擢升了?彆忘了,我可是一等將軍,京營節度使!”

賈代化果然是武夫脾氣,嶽淩擺了擺手道:“曾經,曾經是,現在不是了。”

見賈代化吹胡子瞪眼,嶽淩又笑著道:“我倒不是來氣老將軍的,是來告訴老將軍一件好事。”

“好事?”賈代化疑惑道:“難道殿下能許我出去?”

嶽淩搖了搖頭,“不是,今日寧國府大婚,老將軍馬上就有重孫媳婦了。”

“一群不肖子孫,倒像是他們能乾出來的事。”

賈代化冷笑了聲,又道:“今日我沒心情,你改日再來戲弄老夫吧。”

嶽淩趕忙又為賈代化續了一碗酒,“我從王長史那來,他說有名喚做杜恪的康王府謀士,曾與老將軍一同去圍秦王府?”

說起正事,賈代化眸光一凝,思慮道:“正有此人,當時我發覺秦王府是空府,欲要儘快趕往宮城,他卻阻攔我,貽誤了戰機。”

嶽淩道:“可我聽聞投降了的康王府親衛說,康王在得知我們入城時,就放出命令,傳你們來城裡支援了。”

賈代化聞言一驚,“我自始至終沒接到什麼命令,難不成是有人攔下了?”

嶽淩點了點頭,“而且,秦王府親衛自入城後,一直由我統領,從未攔截到消息傳出。便是用箭矢,用信鴿,諸多辦法可以傳到城外。”

“有人攔下了康王的命令,本就不想我去支援?”

“還有,王長史根本不知道這回事。還陪老將軍一同去攻城了,隻有杜恪走脫了,如今還不知下落。”

賈代化搖了搖頭,“想不通,為何不想康王謀逆成功呢?”

嶽淩又道:“據賈赦的供詞說,杜恪是建議康王通蠻,叛回京城的幕僚,不可能不知道康王還有蠻人為底牌。再有老公爺為外應,實是有很大幾率成功的。”

“由我猜測,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想讓秦王殿下上位後,大搞血腥屠殺,連坐罪過,處死老將軍,肅清京營,剪除四王八公一脈的勢力,儘數貶黜與康王有牽扯的文官,弄得京城動蕩,人心惶惶。到那時,邊關定也受牽連,北蠻再攜勢來攻,便就成了內憂外患,國將不國。”

“隻是我想不通,為何吐吉可汗可以舍得將兀良哈族人都派來京城送死。”

賈代化想了想,道:“這倒是也能說得通,兀良哈族人最是好戰,也最不好控製。軍隊中勇猛自然是好事,但要是服從不了軍令,那隻會添亂。”

嶽淩想了想自己宣武門下臨陣之時的情景,也很是同意賈代化的話,“老將軍說的有道理。”

思慮了半響,嶽淩又道:“老將軍以為,在老將軍的號召之下,就會有幾千的京營士兵,來入城隨著老將軍造反嗎?”

賈代化心裡又是一震,“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嶽淩道:“隻是說老將軍不覺得這次調兵太容易了些?調兵,總也得有樞密院的手令吧。老將軍不需手令,就這麼大張旗鼓的領兵進了城,是不是也有人在其中行了方便?要知道,像老將軍這般京營士兵反殺入皇城的,自五代十國之後,可就不多見了。”

賈代化驚得雙眼都瞪大了,“你說,這是有人特意為老夫設了個局?”

“或許也可能不是為老將軍設的,隻是老將軍鑽進來了而已。反正,我向來不吝以最大的惡意來猜疑同僚。”

嶽淩緩緩起身,順手將酒壇也拎了起來。

“若是老將軍想到什麼線索,可再遣人來尋我,就不久留了,告辭!”

賈代化沉吟一陣,忽得道:“誒,這臭小子,你倒是把酒留下來啊?”

一直向外麵望著,卻不見嶽淩再折返,賈代化拾起酒碗,舔了舔碗沿,心底默念道:“這小子,果然是個妖孽,也難怪秦王會重用他,誰敢想樞密院有內鬼?而且他還要我幫他尋,我還不得不幫他。”

“一但有,我便得了戴罪立功的機會,他亦是大功一件。可到底會是誰呢?”

“他娘的,這小子怎麼就不是賈家的子弟呢?”

……

自大理寺出門,嶽淩是徹底的神清氣爽了。

對往後的事有了思路,也可與秦王彙報些工作進度,再讓秦王遣更多探子去邊關查探,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想著秦王府親衛的死傷,嶽淩的內心愈發堅定了:“蠻人?我當親手將其屠滅。”

嶽淩撇了撇嘴角,便往府上走著。

此地離府上並不遠,路過沿街的鋪麵,聞見一股包子味兒,嶽淩確也是有些餓了。

用紙袋包了幾個肉包子,嶽淩一麵咬著,一麵繼續趕路。

又路過一處街巷時,便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姑娘,正蜷縮著身子躲在牆邊,瑟瑟發抖,更是光著腳連鞋也沒有一隻。

朝霞映天,很快便就入夜。

京城秋天的夜晚,涼風習習,可不是這姑娘穿著單薄衣裳便能受得住的。

見著的確有些可憐,而且那姑娘瞧著年歲也不小了,不知怎得落了個流落街頭的下場。

如果頭上插個稻草,倒可能是有人家一年到頭收成不好時,將女兒帶出來買作丫鬟的,由此少一張嘴家裡能減輕壓力,女兒也能活命,在此世很是常見。

但這個姑娘頭上並沒有。

嶽淩走近她身邊,問道:“你怎麼了?”

小姑娘一抬頭,警惕的與嶽淩的眼神相對,再又盯上了嶽淩手裡的包子,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

“餓了?這個給你。”

嶽淩將手中的包子遞出手,片刻又收了回來,掰了一半,自己咬了一口,又遞了出去另一半。

小姑娘眸眼動了動,捧著半個包子吃了起來。

見小姑娘狼吞虎咽,有點像雪雁,而且她似是也不比雪雁大太多,嶽淩又關懷問道:“你家在哪?城外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

“家裡可還有人?”

小姑娘又搖了搖頭。

嶽淩歎了口氣,“怎是個啞的?就這麼在街上流浪怕是都活不過一個晚上。”

在小姑娘吞咽下包子後,卻開口了,“我能說話。”

嶽淩麵上的擔憂之色散了些,“那你的家在哪?”

小姑娘道:“我回不去家了。”

聞言,嶽淩便有了計較。這般大的姑娘,隻有賣去青樓才能賣出個好價錢,或許她正是因此逃出來的。

“哎,今年城外的收成的確不好。”

一路上,嶽淩都看到不少有在巷口賣女做丫鬟的人了,隻是為了活命,也沒彆的辦法。

適時,有一隊東城兵馬司的官兵經過,什長見到了路邊的嶽淩,停住腳與嶽淩行了個禮。

“嶽將軍。”

嶽淩頷首回應,“你們辛苦了,我府前多幫忙照看著。”

什長點頭應下,又看向嶽淩身旁蹲著的姑娘,問道:“嶽將軍,這是你買來的丫鬟?”

內城這邊,街上如果有流民,多是要送到救濟堂。可若是女孩子形單影隻,去了那種衙門基本不會管的地方,後果自然不堪設想。

嶽淩點了點頭,“對,是我剛買來的。”

什長又行了一禮,“嶽將軍,我們先去巡邏了,告辭。”

聽了兩人的對話,秦可卿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才是及冠,竟被街上的兵馬司官差尊稱一聲將軍,方才她是為躲避這些人跑的鞋都掉了。

從未出過門的秦可卿今日才知道了世道艱辛,她一個姑娘家彆說去躲婚了,便是在偌大的京城尋到路都難,走幾步就會被人盤問。若是她逃婚的事暴漏,定然是要被寧國府抓回去,那後果就更難以想象了。

當下秦可卿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見少年為人純善,方才還為她圓了個謊,躲過兵馬司的盤查,隻是不知能不能在他的庇佑下,躲過寧國府的追查。

在秦可卿猶豫之時,嶽淩摸了摸身上,取了幾兩碎銀,道:“馬上天黑,你先尋個住處去吧。不管和家裡人鬨了什麼事,一個女孩子在街上,入夜可是危險的很。”

捧著銀兩的秦可卿咬了咬嘴唇,終於下定決心道:“大人,您能收留我做丫鬟嗎?”

才走出幾步的嶽淩停住腳,瞧著眼前的姑娘。

雖然灰頭土臉,臟兮兮的,五官看著還精致些。

一想和紫鵑發生的尷尬事,嶽淩房裡確實少個丫鬟差使。

“等到尋來紫鵑的賣身契之前,還是不要讓紫鵑來為我做活了。”

見嶽淩久久不回應,秦可卿有些著急,若是住店她就更容易被搜查到了,當下她真是無處可躲,隻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大人,我能洗衣做飯,能做女紅,還粗通一些音律。”

“這麼厲害?倒像是哪家大戶逃出來的千金。”

嶽淩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道:“你若願意,倒是可以,我可不曾逼迫你賣身。”

秦可卿連連點著頭。

“那好吧,隨我走吧。”

待嶽淩離去,不多時便有一夥人尋來了街上。

“不是說在這看到了嗎?人呢?”

似是這夥人的引路人也是一臉懊惱,“不知道啊,方才還在呢。”

……

寧國府,

婚宴從晌午開始搭台唱戲,直至入夜依然開著流水席。

席間吃食美酒供應不斷,如此盛大的場景,寧國府已是許久沒有過了。

賈珍雖喝了不少酒,麵上依舊精神矍鑠,道賀聲聽得耳朵都快起了繭子,心裡可彆提有多舒坦。

到了良辰,該進行婚禮的最後一項,入洞房了。

賈珍喚著一旁待客的賈蓉道:“蓉哥兒,該去房裡了,少喝點酒,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賈珍又一手扶著秦業道:“親家公,讓你見笑了。”

秦業身子一顫,額頭鬥大的汗珠滑落,懇切應著,“沒,沒,府上公子年紀還小呢,正是愛玩樂的時候。”

賈蓉被老爹喚了一聲,是連酒也醒了幾分,忙過來再與賈珍,秦業問了遍好,才去往了內幃裡。

他盼望著這一日許久了,秦家姑娘的美名坊間流傳頗廣,未曾想寧國府失了勢,卻促成了他抱得美人歸,真是一樁大好事。

推開了門,賈蓉便趕著房裡的丫鬟。

“出去,都出去,彆擾了小爺的興致!”

才關了門,賈蓉靠近了新娘子,目光肆意的上下打量著,隻覺身段真是婀娜多姿,簡直人間尤物。

靠近了又細嗅了下,花香撲鼻,似能酥筋軟骨。

賈蓉再受不住了,便想省了掀蓋頭,喝合巹酒步驟。

適時,門外卻有人撞門,打斷了賈蓉的興致。

賈蓉怒氣衝衝的來開了門閂,就見這西府裡的寶玉,帶著幾個王家,史家的紈絝,便要往門裡闖。

“誒呦,各位叔叔,今日是小侄大喜的日子,明日再鬨,明日再鬨。”

賈寶玉道:“鬨得便是今日的洞房,哪有明日再鬨的道理,聽聞你娶的姑娘相貌最是俊俏,讓我們瞧瞧到底是什麼仙子模樣?”

旁邊人附和道:“就是就是,看一眼也不能少塊肉。”

“明日,明日我帶內人給各位長輩一一敬茶還不行嗎?”

賈蓉費力的阻攔著門口,幾近哀求討好。

又一人塞了十兩銀票,才終於將這一夥人打發走了,再回到榻旁,賈蓉又提起幾分興致,用秤杆掀了蓋頭,卻並沒有他預想的仙子模樣。

即便他沒見過秦家的姑娘,也能斷定麵前的姑娘不是,“你是誰?我娘子呢?”

瑞珠揩拭了下眼角淚珠,坦然麵對寧國府裡即將到來的責罰,“我是姑娘的丫鬟瑞珠,姑娘早出門去了,便是去哪裡躲藏,也不嫁來府裡!”

第三日日萬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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