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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這話裡的曖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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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將軍崢嶸半生,向來是個流血不流淚的主,除了妻子過世那次,也就唯有這回能讓他紅了眼眶。

他眼眶通紅,在女兒的床前哭得老淚縱橫,聲音裡生澀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禾善,你怪我是應該的,我這一輩子對得起朝廷,對得起官家,但對不起你娘和你……”

他手指帶著厚而刮人的繭,溫柔地拭去禾善的眼淚,“禾善彆怕,有爹在這裡。”

賈將軍心中所想隻一個,這一次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保住女兒的命。

剛剛喝了藥,又加上病痛的折磨,禾善睡得很快,臉上還帶著高熱的紅暈。

她身上穿著濕濡的衣裳,甄佑才最終還是找了個婢女進來給她換衣。

屋門關上,隔絕那道昏黃馨暖的燈光,甄佑才抬頭,一眼就看到了背對房門而站的賈將軍。

他年至中年,但常年軍營生活令他的身軀看起來挺拔健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好,若非這兩日為禾善的病情著急,他甚至連鬢邊都沒有銀絲。

聽見聲音,賈將軍負著手回身,鷹隼一般鋒利的眸子裡竟是慘淡的光。

他掩飾地低頭,開門見山問:“早聽聞甄太醫醫術高超,多虧你這些日子地操勞。”

甄佑才踱步到賈將軍身邊,語調裡是晚輩對長者的尊敬,“隻是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足掛齒。”

“禾善她……究竟還能不能……”

似乎難以問出口,賈將軍垂頭歎息一聲,“我對她娘和她都有愧,若是可以,我情願用自己的命去抵她的命。”

晚風有些燥熱,吹得院子裡的青草樹葉嘩嘩作響。

賈將軍突然轉過身來,竟是要彎膝給甄佑才跪下。

甄佑才嚇得一驚,忙伸手來扶,“將軍不可,您是長輩,怎可對佑才行禮。”

“閻王麵前,我的那些武功、劈殺之術都沒用,禾善隻能靠你……甄太醫,算某求你,一定一定要救活我家禾善。”

這是父親對女兒的拳拳之心,他已經年老,再受不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傷。

“你所需要的藥材,或者旁的什麼,你儘管提,隻要能救活禾善,就算是闖進宮裡去求,我也在所不惜。”

夜色中,清淚將中年男人的眼睛洗得更加澄亮。

甄佑才雙手撐著賈將軍的身體,對他鄭重而嚴肅地許諾,“您放心,隻要我甄佑才還活著,就絕對不會放任禾善這樣痛苦地死去。”

杜府院子外就是一座半高的山丘,因為常年被茂密的樹林籠蓋,所以月色和燈光都照不進來,裡麵昏昏暗暗的。

站在這裡能俯瞰整座揚州城,從前是看萬家燈火,如今是看破壁殘骸。

藺赴月手扶著身旁一棵樹,有些悵然,“也不知道禾善看到煙花沒有?”

二萬提燈注意著她的腳下,“肯定可以看見的,小姐忘了?咱們小時候每逢燈節,都要在後院池塘邊看煙花的。”

“嗯,”藺赴月自嘲一笑,“確實過去很久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夜色深了,月亮明晃晃地掛在半空中,一同從二萬手裡接過燈盞,催她,“快把小姐扶上來。”

二萬“噯”了一聲,伸手去扶藺赴月。

藺赴月站在頂上一塊突出去的小平崖上,再往前一步就要掉下去了。

二萬將藺赴月接下來,三人挽著手往山下走。

才走沒兩步,忽而見前麵高樹下隱約立了個高挑的人影,二萬眼力好,仔細分辨一番,纏著聲說:“小姐……咱不會是撞著鬼了吧?”

一同斥她,“彆亂說,這時候人比鬼還可怕。”

她們兩個被驚出一身冷汗,中間的藺赴月反倒十分冷靜。

其實剛剛一抬頭,她也被嚇了一跳,但不知為何,隻是多看了兩眼,她就認出了那道身影。

頓時不自在替代了恐懼,她覺得渾身都刺撓。

那道身影慢慢走近,腳下踩出樹葉的嘩啦聲,而他身後拖出了一長條的影子。

一同二萬頓時鬆了口氣,“不是鬼就好……”

藺赴月輕咳一聲,“彆胡說。”

恰好那人走進了風燈的燈光裡,一同詫異,“裴大人?”

裴江羨穿一身深藍色的夏衫,在月光的浴照下,身姿清雋得好像一顆嘉樹。

他目光清潤直白,無情無緒地看過來,精準地盯著藺赴月眼底。

兩人的目光之間隔著薄薄的霧氣,誰都沒有挪動步子。

最終還是藺赴月先敗下陣來,她垂下頭,閃躲地避開了裴江羨的目光。

藺赴月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裴大人怎麼來了?”

裴江羨沒應聲,緩步走近,等與她隻剩一步之隔,他眸中含笑,清清淺淺地瞥了一同和二萬一眼。

“我有話同你們小姐說。”

這是趕人?

一同和二萬不敢擅自做主,遲疑地看向自家小姐。

藺赴月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不耐地擺擺手,“你們先去前麵等我。”

一同二萬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寂靜的樹林間登時隻剩下兩道相對而立的身影。

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兩道,最終糾纏在一起。

空氣中一片寂靜。

藺赴月有些難堪地垂下頭,不知所措地嗅了嗅鼻子,“裴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總不至於是說那天沒說完的話吧?

那日她落荒而逃,甚至連個回答都沒有,之後的幾天也不敢深想裴江羨話裡的意思。

什麼叫“你就準備這麼一直以秦少夫人的身份和我相處”?

不然他們還能以什麼身份相處?

藺赴月有些害怕這問話背後的意思,也害怕兩人之間真的生出什麼旁的情愫。

她總是安於現狀的,若是情勢超出她的掌控之外,她定會落荒而逃。

裴江羨有半晌沒說話,再開口時顯得嗓音裡有幾分淡漠。

“現在城裡不太平,你大半夜的怎麼跑這兒來了?”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打得藺赴月一愣。

她失憶了?怎麼感覺裴江羨直接跳過了中間某個步驟,開始管她了呢?

這話裡的曖昧……讓人怪難適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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