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蒂尼浪費了一次絕佳機會之後，索福聯似乎是得到了鼓舞。
他們在上半場最後七八分鐘的時候，突然掀起了一輪猛烈攻勢。
其中一次甚至還威脅到了泰恩的球門。
斯坦利·哈裡斯突破了巴納巴斯的防守之後下底傳中，門前接應的中鋒裡奇·維德爾吸引泰恩中後衛卡蒂奇的注意力，卻把足球漏到了後點，埋伏在哪裡的法國右邊鋒阿德爾·德格特迎球衝頂！
轉身撲回來的戈茨幾乎是條件反射揮了一下手，足球就打在他的手掌上，被托出了橫梁！
“喔！好險啊！索福聯差點扳回一球！”
“德格特！可惜！”
“雖然已經四球落後，但這段時間索福聯終於找回了比賽的感覺。看起來不像是在集體夢遊了……”
“如果能夠在上半場比賽結束之前就扳回一球的話，肯定可以鼓舞索福聯的士氣。可惜了！”
德格特的這個頭球衝頂就是上半場索福聯最好的一次得分機會。
那之後沒多久，主裁判就吹響了上半場比賽結束的哨音。
“上半場比賽結束！泰恩憑借王的四個進球，在主場4:0領先索福聯！這真是一個在賽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半場！雖然大家都猜到了王會在這場比賽中全力以赴，但是僅用十六分鐘，就打進四球，幫助球隊4:0領先，還是讓很多人都沒想到……”
康納·考利正說著呢，電視轉播也很懂的切給了王烈特寫鏡頭。
王烈正在走下場，他臉上並沒有進四個球的興奮喜悅，相反還略微皺著眉頭，表情嚴肅。
直到他走到球員通道口的時候，聽見那上麵的泰恩球迷們不斷高呼他的名字，他才微笑，抬起手向球迷們打招呼。
然後又迅速低頭鑽入通道。
在他進入通道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又恢複到了之前那種微微皺眉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對上半場表現不滿，還是不願意激怒自己前東家的球迷們，畢竟他在對陣前東家的比賽中進了四個球……
除了王烈之外，其他泰恩球員們都是興高采烈離場的。
他們揮舞著拳頭，回應看台上球迷們的歡呼聲。
或者和隊友們有說有笑走進通道。
“泰恩的球員們都很高興。他們當然有資格這麼高興，因為這個上半場基本上讓他們提前贏得了比賽……現在他們距離歐冠資格的終極目標又近了一步！現在想想還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一支保級球隊卻要贏得歐冠資格了！”
※※※
主教練薩姆·麥克尼爾一走進更衣室，就看見王烈正向他看來。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麥克尼爾看見王烈臉上的表情，和其他球員興高采烈的樣子完全不同。
他突然明白了王烈這一眼是什麼意思。
於是他對王烈點了點頭。
果然，看見麥克尼爾點頭，王烈就收回目光。
等大家都回來之後，麥克尼爾把門關上，對球員們說道：“王有話要說。”
聞言大家紛紛扭頭看向王烈。
不過王烈卻有些詫異地看了麥克尼爾一眼：
他原本是想要讓麥克尼爾對大家在四球領先之後的懈怠提出批評。
因為這些話隻有主教練來說才比較合適。
他以為麥克尼爾對他點頭，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沒想到麥克尼爾是以為自己有話要說……
嗐，這事兒鬨的！
不過王烈從來不是那種推辭的行事作風，既然麥克尼爾點了他的名字，那他自然也就答應下來。
有些話由他這個隊長說出來，當然沒有主教練來說那麼合適。
但說了也就說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於是王烈站起身來走到更衣室中間。
大家都用激動、崇拜的目光看著他，甚至有些人還衝他吹起口哨。
很顯然大家對這個上半場非常滿意，也對王烈他在上半場的表現無比佩服。
這是一個其樂融融的場麵，但王烈接下來卻要說的不是那麼好聽的話……
如果換成彆人，恐怕就臨時改口，不提自己原本想要說的內容了。
或者換一個情商高的人，也絕口不提批評的事情，隻是誇讚隊友們的表現，然後鼓勵他們下半場再接再厲，不要鬆懈，爭取進更多的球。
也可以算是皆大歡喜。
但王烈沒有選擇這種做法。
當然他也沒有板著臉給自己興奮的隊友們先潑盆冷水。
“首先我想說，謝謝大家！謝謝你們，你們每個人都在支持我，幫助我……”
王烈以手撫胸，對自己的隊友們微微鞠躬致謝。
“我們能夠在上半場就四球領先索福聯，證明了一點，那就是我們真的很強。我們本賽季在主場擊敗了斯高斯人、哈克尼騎士，現在我們又半場四球領先索福聯！這些勝利就是證明！但我也聽說現在外麵在說，就算我們拿到了下賽季的歐冠資格，也不見得是好事。因為我們完全沒有參加歐冠的經驗，會陷入多線作戰，導致最基本的聯賽成績都保不住，甚至可能會降級……”
聽見王烈這麼說，迪恩在心裡吐槽道：
接下來是不是該說‘但是’了？
套路我已經熟悉了！
不過就是樹一個敵人，然後讓大家“同仇敵愾”嘛……
在迪恩吐槽的同時，王烈還在繼續說下去：“我覺得那些人說得對。”
啊？
迪恩瞪大眼睛看向王烈。
不隻是他，更衣室裡不少球員們都是相同的表情。
甚至包括主教練麥克尼爾。
他也沒想到王烈竟然會這麼說。
“如果我們隻能在比賽中保持二十多分鐘的注意力集中，那我們確實很可能在多線作戰的時候遭遇打擊。因為下賽季我們的對手可不是毫無鬥誌的索福聯！就算是已經丟了四個球的索福聯，在上半場快結束的時候都差點進球……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在領先之後就出現了鬆懈、注意力不集中的情況。”
王烈看著大家，他們臉上的笑容要麼凝固，要麼正在快速褪去。
所有人都沒想到明明上半場就四球領先後，卻反而還要被批評……
不過批評他們的是獨中四元的王烈，好像他們也無法反駁……反駁什麼啊？
這四個球裡三個球都是他靠自己超強的個人能力打進去的。雖然他嘴巴上說感謝隊友的幫助，但如果誰要是真的覺得自己貢獻很大，那肯定是飄了……
看見隊友們的表情，王烈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於是便說：“我知道在我們領先四個球結束上半場的情況下這麼說有些苛刻不講理。但相信我，夥計們。足球是圓的，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不要認為半場領先四個球就高枕無憂了。因為隻要對方下半場開場就進我們一個球，情況就會發生逆轉——我絕對不是在危言聳聽，你們應該都清楚。”
聽見他這麼說，隊友們中有人開始點頭。
因為王烈說得對。
士氣、狀態都是動態的，對方隻要下半場開始就進個球，雖然還是落後三球，可雙方的士氣會發生變化，此消彼長下，索福聯越踢越有信心，泰恩則因為擔心繼續丟球，而踢得縮手縮腳。
說不定越是擔心什麼，就越是來什麼……
而一旦失去節奏，心態崩盤，短時間內連丟三個球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希望大家好好想想我們為什麼在早早四個球領先之後就再也沒能進球了，是不是注意力不集中了？是不是心思已經不在這場比賽上了？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指責大家，隻是希望要告訴你們，隻要終場哨沒響，就得繼續戰鬥，戰鬥到底！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得分進球的機會！
“下半場，我希望我們拿出上半場前二十分鐘的表現來，繼續對他們施壓！
“從現在開始，這已經不是一場關係到我們是否能夠獲得歐冠資格的比賽了，也和我與赫爾登的私人恩怨無關。這是一場檢驗我們是否有能力去踢歐冠比賽的考試。你們就當自己在踢歐冠比賽，就這麼簡單。”
在這麼說的同時，他看著維蒂尼。
最開始他打算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和維蒂尼聊聊上半場那個球，但主教練麥克尼爾讓他出來講話後，他就改變了主意。
他在講話的時候一直都在不斷觀察維蒂尼的表情，他意識到自己的這番話，都被維蒂尼聽了進去。
那個球沒進難道是什麼技術上的問題嗎？
就算維蒂尼沒有直接用右腳搓射遠角，多領了一步，換成左腳射門，又是什麼高難度的射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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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
維蒂尼沒進球唯一的原因就是走神分心，想太多，鬆懈了。
隻要他能夠在下半場重新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比賽中，那技術上維蒂尼根本沒問題，也不用他再多說什麼。
當維蒂尼開始主動想要承擔起個更多責任，找到自己的奮鬥目標之後，王烈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在隊友們麵前給維蒂尼留下麵子，不能再隨隨便便嗬斥他。
畢竟自己在泰恩是呆不久的，但維蒂尼卻不好說——如果他真的想要讓泰恩變成豪門，那他可能整個職業生涯都要獻給這家俱樂部……
一個要成為泰恩名宿的人，不能被他當著全隊的麵像個小弟一樣教訓。
當然了，如果是以前，王烈恐怕不會想這麼多——他甚至都不會等到中場休息，在維蒂尼浪費掉他那次助攻之後，第一時間就會吼上去……
※※※
貴賓休息室裡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索福聯俱樂部老板兼主席約翰·巴克爾，他正坐在沙發上，而坐在他對麵的就是索福聯俱樂部總經理喬納森·霍爾。
巴克爾摩挲著手中的杯子，問對麵的霍爾：“喬納森，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王已經過了巔峰期，而且他的性格不討人喜歡，留在隊伍裡，隻會成為俱樂部的負資產……”
喬納森·霍爾很是尷尬，連忙為自己辯解：“從那個時候看，確實如此。而且那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先生……”
他說的沒錯。
因為在決定放棄王烈之前，俱樂部內部是開了個會的，會上除了他，還有球隊主教練赫爾登，以及體育總監、商業主管……等負責人。
這場會議的最終結果就是，大家一致認為可以讓王烈離開。
這種會議是有記錄的，霍爾並沒有撒謊。
他確實是最終做出決定的那個人，但也是聽取了各方意見後才拍的板。
所以巴克爾聽見霍爾這麼說，也沒有反駁他，而是點了點頭。
況且不管怎麼說，王烈如今已經不是索福聯的球員了，糾結於此意義不大。找人負責，也不可能讓王烈重新回到索福聯。
他又說：“我曾經說過，不能以一場比賽的勝負來衡量主教練的工作，而應該放到整個賽季。你覺得我現在還應該堅持這個觀點嗎，喬納森？”
喬納森·霍爾其實已經能猜到老板的心思了，但他還是不太甘心，所以他委婉地提醒老板：“賽季還沒結束，下周中還有歐聯杯半決賽……根據歐足聯的規則，如果我們能夠贏得歐聯杯冠軍，也能夠以這個身份拿到下賽季歐冠的參賽資格……”
老板果然被提醒了，他撫掌一笑：“你提醒我了，喬納森。對啊，歐聯杯是我們最後的機會。看來我們不能讓赫爾登再把這個機會也浪費掉了……”
聽見老板說前兩句的時候，霍爾還在心裡偷偷鬆了口氣。
可是聽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老板真正的意思是什麼，他立刻抬起頭來，略帶驚訝地看向老板。
巴克爾繼續說著：“……所以我決定了，這場比賽之後，就讓那個瑞典人滾蛋吧。”
霍爾很慌，他連忙提醒道：“可是先生。如果是我們解雇他的話，還要賠他合同到期前所有的工資——除非他找到了新工作。而我們當初和他一口氣簽了三個賽季……這會給俱樂部帶來巨大的財政負擔……”
之前當巴克爾詢問他是否要解雇赫爾登的時候，他也曾經給老板算過這筆賬。
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根據合同，俱樂部每年給赫爾登支付一千萬英鎊的年薪。
如果要解雇赫爾登，那俱樂部作為違約方，就得繼續支付薪水。除非赫爾登重新找到了工作，否則如果他在家賦閒兩年，這兩年時間裡，索福聯俱樂部都得養著他。
一年一千萬英鎊，兩年可就是兩千萬。
當時聽了霍爾給他算的這筆賬後，約翰·巴克爾就沒提解雇赫爾登的事情了。
因此霍爾以為這次也能奏效，但沒想到巴克爾非常堅定地說：“這確實會給俱樂部增加一些負擔。但如果我們繼續和他履行合同，但球隊的成績依舊沒有起色呢？那麼我們不僅要負擔他的高昂薪水，還要承受因為無法打進歐冠所帶來的更多經濟損失。”
“所以我覺得其實可以等歐聯杯半決賽踢完再做決定。如果他沒有率隊打進歐聯杯決賽，那就立刻解雇他。但如果他帶隊進了歐聯杯決賽，那就等歐聯杯決賽後再看。”喬納森·霍爾依然在為赫爾登續命。
其實他知道自己已經很難保住赫爾登了，但他還不希望老板在今天比賽結束後就把赫爾登解雇，因為那會被外界認為是王烈把赫爾登打下課的……
這會讓王烈成為和他們較量中的勝利者。
霍爾可不想看見這個結果。
赫爾登可以滾蛋，但絕對不能是因為王烈。
否則人們會想，下一個會不會就輪到喬納森·霍爾了？
畢竟他和赫爾登兩個人可都是被王烈在那封公開信中點了名的，也算是上了王烈的“死亡名單”。
儘管喬納森·霍爾有私心，但他說出來的理由卻無懈可擊，有理有據。
本賽季索福聯的目標就是歐冠資格。現在聯賽中客場輸給泰恩，也隻是讓索福聯靠聯賽排名拿到歐冠資格變得很渺茫。但索福聯還可以通過歐聯杯來爭取一下。
就算要讓赫爾登走人，也得等這個賽季所有比賽打完，再來看他的成績是什麼，由此決定他是走是留。
就連約翰·巴克爾聽見自己的總經理這麼說之後，也跟著點了點頭，似乎在表示讚同。
見狀霍爾心中偷偷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他這口氣就卡在了嗓子眼兒。
因為他聽見約翰·巴克爾說道：“有道理，喬納森，你說得有道理。如果我們今天隻是0:1、0:2，哪怕是2:3輸給了泰恩……那我都應該再給赫爾登一次機會。但在被一支保級球隊這麼羞辱之後，總得有人為此負責。不是赫爾登的話，難道是你嗎，喬納森？”
霍爾看著老板咄咄逼人的眼神，額頭當場就滲出了汗珠。
他意識到自己沒必要再為赫爾登掙紮了，於是他立刻點頭說：
“先生您說得對。這場比賽的上半場我們完全被泰恩擊潰，這證明赫爾登失去了對球隊的控製，就算讓他繼續帶隊打歐聯杯半決賽，恐怕也很難取得勝利……換帥的話，說不定還能帶來一些改變！”
對於這個回答，約翰·巴克爾再次點頭表示讚同，然後沒有再繼續說話了。
※※※
斯文·赫爾登還不知道他的命運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就已經被決定了，他還想要掙紮一下。
球隊上半場最後時刻的表現讓他看到了希望。
他正在更衣室裡對自己的隊員們咆哮：
“你們上半場最後時刻展示了我們的勇氣！作為豪門球隊，索福聯曆史上從來不缺麵臨困境的時刻，但我們總能從困境中爬出來！這就是‘豪門底蘊’！這也是索福聯的戰鬥精神！永遠追求勝利！永遠都不放棄！相信你們自己！下半場去告訴那些質疑我們、嘲笑我們的人——我們是索福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