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利·哈裡斯！進去了！誒？！誒！！他摔倒了！”
解說員康納·考利驚呼連連。
電視轉播畫麵中，索福聯的邊鋒斯坦利·哈裡斯摔倒在地，紅石球場噓聲四起。
主裁判的哨音隨之響起，並且指向點球點！
“點球！主裁判吹了點球！”
紅石球場的噓聲立刻無縫切換成了歡呼。
接著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戛然而止。
因為電視機被關掉了。
“誒？你怎麼把電視關了？”旁邊的爸爸有些意外的看向手拿遙控器的維蒂尼。
維蒂尼撇撇嘴：“真無聊，不看了！”
“萬一有逆轉呢？”
維蒂尼被爸爸這話逗笑了：“比賽第七十四分鐘了，索福聯兩球領先，現在又拿到個點球……還能怎麼逆轉？媽的，肯辛頓真是垃圾！就這還‘big6’呢！如果這都能是豪門，那為什麼泰恩不行？”
他聳聳肩，然後轉身上樓回房間去了。
而他的爸爸，在目送他上樓之後，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拿起遙控器，將電視機重新打開。
在電視屏幕點亮的瞬間，就看見索福聯中鋒裡奇·維德爾把足球踢向球門，而肯辛頓的門將巴勃羅·戈爾金完全撲錯了方向，隻能目送足球進網……
紅石球場的歡呼聲猶如雷暴炸開。
“維德爾！點球破門！梅開二度！在比賽還剩下十幾分鐘的時候，索福聯在主場3:0領先肯辛頓！這場比賽的勝負已經沒有了懸念！”
爸爸搖搖頭，也按下了關機鍵。
於是電視機裡索福聯球迷們的歡呼和康納·考利激情四溢的解說也再次戛然而止。
※※※
“桑尼，就肯辛頓現在這個成績，搞不好你下賽季去了肯辛頓反而可能連歐戰都沒得踢啊……”
電視機前，媽媽有些擔心地對兒子迪恩說道。
迪恩沒忍住白了媽媽一眼：“媽你關注的重點錯了，我們今天看這場比賽又不是為了考察肯辛頓的實力。而是為了看看肯辛頓能不能拖住索福聯。”
“那他們現在也沒拖住啊……肯辛頓這表現，現在來看，還不如當初就留在泰恩呢……”
迪恩自動忽略了媽媽最後一句話：“怕什麼？我現在表現好，等我去了肯辛頓之後，就可以帶領他們贏球了！”
說得好像肯辛頓表現不佳反而還是件好事了一樣……
媽媽想了想，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但卻並沒有高興起來。
因為對於兒子離開泰恩這件事情，她還是有很多不甘心的。
尤其是在如今泰恩越來越好的情況下。
她總是會忍不住後悔地想——如果兒子再多堅持段時間，堅持到王烈來泰恩，是不是就好了？
看看現在維蒂尼的表現吧，王烈來了之後，他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進球、助攻數據全都比以前更好……
其實她兒子的表現也要比之前更好了，但是和維蒂尼比起來，就有點不夠看。
現在泰恩看起來前途一片光明。
他的兒子卻要背井離鄉，背負著“叛徒”“逃兵”的罵名，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球隊裡重頭再來……
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她知道兒子不願意聽這個話題，或許是不想陷入後悔的情緒中，所以她換了話題：“還看嗎？肯辛頓已經輸定了……”
在索福聯中鋒裡奇·維德爾點球破門之後的第四分鐘，也就是全場比賽的第七十八分鐘，之前造點的斯坦利·哈裡斯也取得進球。
比分已經被改寫成了4:0，主場作戰的索福聯領先。
在比賽還剩下十幾分鐘的時間裡，肯辛頓絕無可能扳平比分，更不要說逆轉了。
所以這場比賽索福聯贏定了。
如此一來，索福聯就還是以七分的優勢領先泰恩。
在聯賽還剩下六輪的情況下，隻要索福聯能夠再贏兩場，繼續保持這個領先優勢，迎來和泰恩的直接對話。那麼索福聯就有極大的幾率最終獲得歐冠資格。
他們母子倆看這場比賽也是為了關心泰恩爭奪歐冠資格的形勢，現在既然形勢明了，自然沒必要繼續在電視機前浪費時間。
但迪恩卻搖頭：“媽如果你不想看可以回房間了，我把比賽看完吧，反正也沒多久了。”
媽媽本來都打算離開了，聽見兒子這話，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隻是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以此來掩飾自己剛才想走的舉動。
兒子要看，就陪他看嘛。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場比賽還有什麼好看的……
迪恩說完就始終專注地盯著電視機，沒有去管身邊坐著的媽媽。
他真的很認真地看完了這場比賽。
第九十分鐘，肯辛頓扳回了一個球，將比分改寫成1:4。
當然這並不能改變任何結果……
等主裁判鳴響全場比賽結束哨音時，迪恩才關了電視，離開客廳，回到自己的房間。
然後他躺在床上，目光聚焦在天花板那塊空白的地方。
本賽季肯辛頓的表現非常不好，估計到賽季結束後要換主教練。
還好肯辛頓的轉會簽約都是俱樂部經理負責的，主教練無權插手乾涉，換帥對他影響不大。
他對媽媽說看這場比賽是為了關心泰恩爭奪歐冠資格的形勢，而不是考察肯辛頓的情況。
但其實他怎麼可能不關心肯辛頓的表現呢？那畢竟是他下賽季要去的球隊。
所以他看這場比賽時關注的重點一直都放在肯辛頓這邊，然後參照著自己在泰恩的表現，看能不能在這支肯辛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往前看吧，桑尼，你已經沒有資格回頭了。
※※※
斯文·赫爾登坐在賽後新聞發布會的台子上，微微昂起頭，眼神下撇，看向那些記者們。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從雲端俯瞰下麵芸芸眾生的神一樣。
他不覺得這麼想有什麼問題，因為他配得上。
聯賽三連勝，再加上足總杯半決賽和兩場歐聯杯四分之一決賽也算上的話，他率領的球隊已經贏得了六連勝。
球隊先後殺入歐聯杯半決賽和足總杯決賽。
在第二十九輪，客場0:1輸給布萊頓白山的時候，他一度來到了下課邊緣。
但是他憑借冷靜和超強的能力，硬生生改寫了自己的命運。
現在他甚至有機會去爭奪英超四月最佳主教練的榮譽。
短短十幾天時間，媒體對他的態度也從惡評如潮，變成了稱讚他帶隊有方，依然是最適合索福聯這支豪門球隊的主帥。
泰恩追得猛？
那又怎麼樣？
隻要我們一直贏下去，最後不還是我們去歐冠？
主動權在我手裡，優勢在我們這一邊！
落後七分的球隊叫那麼大聲，還以為已經追上我們了呢……
真是搞笑！
“赫爾登先生，請問你怎麼評價這場對肯辛頓的勝利？”有記者被點起來問出這種例行公事般的問題。
而就算是這樣毫無新意的問題，赫爾登也給出了和彆人不一樣的“解”。
他略微皺眉，表情不是很愉快：
“老實說，我理應為勝利高興的，但我還是有些不滿意。因為我們的球隊在比賽最後時刻丟了個球。這說明球員沒有做到在比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和比賽結果比起來，我更重視這些比賽中的細節。這些細節在關鍵比賽的時候，甚至可以決定最終勝負……”
在台下的劉忠忍不住哼了一聲，然後壓低聲音對旁邊的郭學全吐槽道：“操！真他媽能裝！”
郭學全微微一笑：“但真的讓他裝到了嘛。最近索福聯的成績確實好。足球嘛，輸了球失去呼吸權，贏了球你就是這個世界的王……”
“這樣的小人都能贏球，這個世界肯定是哪兒出了問題……”劉忠對赫爾登的意見越來越大。
主要也是因為最近索福聯一直都在贏，他覺得赫爾登有一種“小人得誌”的猖狂，這是他所不爽的。
他已經在網上看見一些分析斯文·赫爾登“做對了什麼”的文章和視頻。把赫爾登描繪成一個有自己想法，並且有勇氣將之付諸實施的“開拓者”，是能帶領這支索福聯走出泥潭，重回巔峰的“天命人”。
還有人放出暴論，認為就算王烈在泰恩表現出色，也不能說明斯文·赫爾登當初趕走王烈的做法是錯誤的：
“作為一個索福球迷，不管王在泰恩表現如何，我認為赫爾登清洗王都是大功一件！”
“王在泰恩表現出色，作為索福聯球迷，我發自內心的為他感到高興。但索福聯也需要拋下曆史的包袱，輕裝上陣，重新開始。所以不管赫爾登當初的手段有多麼抽象，但對索福聯來都是做了件好事……”
“其實王和赫爾登之間的矛盾，站在各自立場上誰都沒錯，隻是立場不同而已。王為自己考慮，對赫爾登不滿合情合理。赫爾登站在球隊主教練的角度，認為王不適合自己的戰術要求和建隊藍圖，清洗他也沒問題。類似這樣的事情在世界足壇屢見不鮮，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偏偏發生在王這樣的傳奇球員身上，就引發了如此軒然大波，幾乎釀成了兩敗俱傷的惡果。還好現在事情發展恢複到了正常軌跡：王在泰恩收獲了信任，表現出色，延續輝煌。而赫爾登也能夠在掃清障礙之後，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一支全新的索福聯……”
這些言論聽起來都沒毛病，但在劉忠看來，卻不過是用所謂的“理中客”方式來給赫爾登洗地，試圖把赫爾登羞辱球隊傳奇的做法合理化的卑劣手段而已。
如今隨著赫爾登最近帶隊成績再次出色，他們也似乎終於要把赫爾登成功洗白了。
他對王烈所做的那些事情，就要這樣翻篇了。
如果真的讓這樣的主教練在索福聯取得成功，成了“名帥”，劉忠覺得自己恐怕會這輩子都意難平了。
他認為一個健康的世界，最起碼不應該讓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通過不要臉的手段取得成功——雖然說這種事情在現實世界裡其實不少，可他還是希望在足球世界裡能夠少之又少。
所以最近索福聯的每場比賽，他都希望索福聯輸球，他也總是樂於在國內社媒平台上轉發那些對赫爾登批評的外媒文章，或者是足壇名宿們的批評。
努力在為赫爾登洗白的大趨勢下，做一點撥亂反正、逆流而上的事情。
告訴中國球迷們，王烈並不是孤軍奮戰。
※※※
斯文·赫爾登麵對記者們依然在侃侃而談，回答各種問題。
現場氣氛也十分融洽。
大多數記者們沒有再用各種刁鑽的問題來詰難赫爾登，他們就像是釣魚大師一樣，給赫爾登打窩，創造出讓他可以儘情發揮的平台，能夠讓他儘情闡述自己的足球理念。
在足球世界，勝利就是包治百病的仙丹妙藥。
隻要能贏球，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你好我好大家好。
反過來贏不了球，那不是問題都是問題了。地中海的發型都會成為被眾人嘲笑的原因……
這場賽後新聞發布會的最後一個問題留給了中國記者。
郭學全沒有得到這個機會——自從上次他指責索福聯是“種族歧視”俱樂部後，他就被索福聯俱樂部拉入黑名單了。
當然索福聯俱樂部是肯定不會公開這麼說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畢竟這麼多次新聞發布會，郭學全連一次提問機會都沒撈到。
不過也因此導致索福聯俱樂部在每次新聞發布會的時候，都會特意點一名中國記者來提問，避免再給人留下“種族歧視”的口實……
因為這在西方社會，真的是非常嚴重的指控。
可以說郭學全用犧牲自己的方式為同胞們爭取到了應有的權利。
劉忠因為總是和郭學全在一起，關係比較好，也受到了牽連，同樣很難獲得提問機會。
原本和俱樂部關係挺不錯的兩個人，就這樣基本上被排除在外。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沒了王烈，曾經在這家豪門俱樂部中備受歡迎的“中國元素”也日漸式微，慢慢淡出了。
不過郭學全和劉忠都沒有因此就不來參加索福聯的新聞發布會了。
一方麵是他們作為記者的職責如此，就算不能提問，也可以報道相關新聞。
另外一方麵，兩個人都在心裡憋著勁兒，想要見證赫爾登在索福聯的結局。
如果那個時候他們不在場，那將會成為人生中無法彌補的重要缺憾。
獲得提問機會的，也是郭學全和劉忠所認識的人，是一名長期定居在曼徹斯特的中國女記者章可馨。
她站起來之後的問題依然和王烈有關：
“如果索福聯能夠一直保持這樣的勢頭，那麼聯賽第三十五輪，索福聯客場挑戰泰恩的比賽，將成為決定兩支球隊賽季排名的關鍵比賽。而在和泰恩的聯賽之後的周中，就立刻是歐聯杯半決賽首回合比賽。請問赫爾登先生，您是否擔心多線作戰對球員體能和狀態的乾擾，會影響到和泰恩的那場聯賽？”
赫爾登覺得這些中國記者是不是都串通好的，一個個問出來的問題如此低級，毫無專業素養和水準，讓他們來參加新聞發布會，簡直就是浪費俱樂部資源和自己的時間……
但他也隻能在心裡這麼默默吐槽，還是得回答問題。
當然如何回答就完全由他自己決定了，他先是搖頭，臉上露出了輕蔑的微笑：“聽了你的問題，我還以為我們下周就是和泰恩的比賽了呢……”
他這樣的調侃惹得新聞發布會現場不少英國記者都發出了一陣哄笑。
而在他們哄笑的時候，全體中國記者的臉色卻很嚴肅。
提問的章可馨站在那裡更是有些尷尬。
嘲弄完章可馨之後，赫爾登才繼續回答問題：“泰恩並不是我們下周聯賽的對手，我也沒辦法提前預告你兩個星期後會發生什麼。你這個問題問的毫無意義，白白浪費了一次提問的機會。抱歉我無法給出任何回答……”
劉忠嘁了一聲，然後壓低聲音吐槽道：“話說得好聽，不就是怕了嗎？下意識怕了，所以都不敢正麵回答這個問題！懦夫！”
他已經想好怎麼在報道中評價赫爾登在這次回答中的表現了：
赫爾登麵對中國記者的提問，顧左右而言他，說明他心虛了！未戰先怯！
英格蘭媒體可以給我們的足球英雄潑臟水，那為什麼我身為一個中國記者，不能給赫爾登潑臟水？
況且這也不叫“臟水”，分明是對赫爾登新聞發布會上表現的合理解讀。
這老登要是不心虛，沒害怕的話，為什麼連句“不會影響我們和泰恩的比賽”都說不出口呢？
※※※
索福聯和肯辛頓的比賽之後沒多久，一則新聞出現在了不少中國球迷麵前：
“……索福聯在自己的主場以4:1的比分大勝本賽季狀態不佳的肯辛頓。在聯賽積分榜上依然保持著對泰恩的七分領先優勢。賽後赫爾登批評了球隊的表現，認為最後那個丟球是不可原諒的，充分說明球員們容易在比賽結束前出現注意力不集中的情況……
“赫爾登或許是想通過這種做法來表示他對球隊的高標準嚴要求，但是落在旁觀者眼裡，多少有些吹毛求疵，苛刻的不像是真的。不能不讓人懷疑多少有些表演成分在裡麵。
“……在新聞發布會的最後，所有中國記者舉了整場發布會的手後，終於有人被點名獲得提問機會。我們的記者關心接下來的多線作戰，是否會影響到第三十五輪，索福聯和泰恩的比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赫爾登在麵對這麼一個正常問題的時候，卻突然有些失態，他先是用嘲弄的語氣諷刺了提問的記者，接著又表示自己無法回答兩個星期後的問題……
“這就讓人非常不解了——按理來說，雙線作戰是否會影響球隊的表現，這還需要等到時候才知道的嗎？身為球隊主教練，一點判斷都沒有嗎？那還怎麼備戰？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不知道到時候球員的情況，麵對這樣的問題，難道連正麵回答都做不到嗎？非要拐彎抹角，顧左右而言他？充滿信心的說一句‘不，雙線作戰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做不到嗎？你在害怕什麼呢，赫爾登先生？
“所以根據赫爾登在新聞發布會上的表現，我想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得出這麼一個結論，那就是：赫爾登對於客場挑戰泰恩沒有信心，他發自內心的覺得索福聯可能會在客場輸球。所以他在新聞發布會上的表現都源自於他潛意識對王烈的恐懼。
“近來我聽到了一些聲音，認為赫爾登對王烈的做法固然冷酷無情，有些欠妥，卻依然是最適合目前這支索福聯的主教練。我對此並不認同，這麼一個缺乏信心的膽小鬼，有什麼資格帶領索福聯這樣的豪門球隊？不得不說，王烈的那封告彆信含金量還在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