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香沒滅沒斷。
紅豆也都完好無損。
周圍起了霧，我知道，我問對了。
那時這個村莊的天空確實可以黑白交替。
因為男童晃悠著兩條小腿，就坐在晴天白日之下。
周圍都是矮山。
他還在不停地抹淚，一個穿著紅色鬥篷的女童聽聞哭聲，走過來。
“妹妹，你怎麼了？摔跤了嗎？
娘親說……呼呼就不痛了。”
男童搖搖頭，“沒有，我沒有摔跤，我隻是被一個怪物欺負後，身體很虛弱，每天都沒有力氣，哪怕怪物已經被打跑，但我還是沒有任何乾勁兒。”
他說著，哭泣更甚，全身顫抖。
女童仰頭，撅著小嘴想了想，道：“我娘說生病之後，就是會虛弱一段時間啊。
我以前害了風寒，在不用吃藥之後，我還天天躺著，過了好久好久，我才能下床出房門玩耍。”
男童聽後，一雙大眼睛先是瞳孔驟縮，然後像是決堤一般。
“那我怎麼辦，我死掉就一切都完了！”
“哎呀妹妹，彆哭了彆哭了，在生病後大哭，會讓病情反複。
我娘說了，這個時候就要好好休養，然後想著徹底健康後，能吃很多糖果，能吃很多山楂糕，就會覺得其實生病也不是很難熬。”
男童雙手捂著臉，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簡直是身心俱疲。
“我和你的病不一樣……我真的會死的！”
女童都不知道說什麼，想了想才說。
“可是很多病，都會死人的，又不是隻有你的病才會死人。”
女童說完，眨著一雙大眼睛看男童。
“給我看病的大夫說，風寒也經常死人呢。
還有一個很壯碩的大叔，前幾天爬樹還摔死了，我娘說‘死’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
隻是早晚而已，然後我們爭取，每個人都晚晚的。”
男童立即回頭，仿佛聽到什麼振奮人心的話。
他忽然就不怕了。
“是呀，其實我與人，並沒有不同。隻要生長在這世間，生死輪回，都是常態。
還有，我不是妹妹，我是男的！”
“誒？男的……一點都不像呢。”
“那是因為我還沒有長大。”
但有了這個認知，肉眼可見的男童沒有那麼頹廢，腰背也挺得筆直。
甚至比之前，好像還高了點。
天也更晴，更藍。
我知道了，這個男童是山神！
精怪遮天，遮的是山神的天。
並且以我這輩子的認知，極有可能，山神之前被替代，才會感覺到自己要死亡。
也才會說那個精怪欺負他。
果然替代從我上輩子，就圍繞著我發生了！
畫麵一轉，男童和女童成了好朋友。
兩人每天都一起玩。
男童帶女童走遍山中隱秘的角落。
彆人常說上山危險，有猛獸襲擊人，但女童根本沒有遭遇過危險。
甚至女童的爹娘病了，女童進山裡一圈，她爹娘便神奇地痊愈。
後麵更離奇的是，村裡爆發傳染病，隻有女童沒生病。
平日裡在村中幫助女童一家，或者本身就和善的好人，也在一夜之間痊愈。
隻有村裡的惡霸，或者窮凶極惡之人，才被病痛折磨得痛苦離世。
於是村裡人開始說女童是山鬼娘娘轉世。
是幫助好人的山神的新娘。
但那個時候也隻是說說，並沒有大肆拜祭渲染。
就這樣，女童長成少女，男童的身體也隨著變化，有了成年男子的身型。
兩個人變成了知無不言的好朋友，兩三天的就在山上一起抱膝長談。
長大的女童會說村裡的趣事，會時不時地給他講村裡的大黃狗被螃蟹抓鼻子鬨出的笑話。
而長大的男童，也一直向少女說自己其實是山外麵的人，不屬於這個村。
但是他很開心地說：“我快要可以離開此地了，到時候我去看你說的大黃狗，去看你說的田地，小橋，流水，好不好？”
“真噠？你爹娘願意讓你翻過這座山，去我們那看看了？
那可太好了！還有好多好吃的，我先帶你去吃驢肉火燒！”
但人世間的美好，通常就是用來被打破的。
作為觀看者的我，再清楚不過。
若不然，這個片段也不會一直在這裡，讓我們還能進來。
到了那一日，男人更加豐神俊秀。
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清骨之氣。
這應該就是那種快要大成的神性吧。
我也說不清楚，隻是一種自身感覺。
他幾次在山上整理衣裳。
等待著自己的好玩伴出現。
可是並沒有。
他從天剛亮，從滿懷欣喜，一直到天黑，滿臉失望。
失望還不是最令人難受的。
難受的是他學會了焦急，學會了忐忑，然後自己下山跑去這個村莊。
沿路所看之景，全都和自己的玩伴說的一樣。
有小橋，有流水，有香噴噴的擺在小攤上的驢肉火燒。
但看到玩伴描述的家時，他卻看到了白色席卷著所有。
周圍的人在門口一臉哀歎。
家中哭聲惹人心煩。
“哎……可憐啊，這孩子昨天竟然摔下來，大頭朝下，當場沒了氣兒。”
“你說是不是就被山神大人接走了，享福去了？
畢竟她也幫了咱們這麼多年，有病疫時，也多虧了她，我感覺咱們村都靠她來鎮著，這沒了她……你說咱們以後怎麼辦啊。”
“她這是名副其實的山鬼娘娘吧？咱們要不要拜祭一下。”
“還得問問人家的父母呢……”
男人卻立即衝進那庭院，看到牌位，看到一口棺材。
雙眼立即睜大，雙拳緊握。
腦海裡不停地回蕩著她曾經說的話。
“死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我們爭取都晚晚的……”
晚晚的……
男人大叫一聲，惹得所有人側目。
沒有人知道男人是誰，甚至看著看著，連人都看不見，都不知道這聲音哪來的。
很快，男人又跑走。
跑到山上，放聲大哭起來。
雙手捶地，不停地搖頭。
“不是……我沒有接走她……我沒有……”
“我就是山神……她沒有來到我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陪著我了……我不能接受，好痛苦，我的心好痛苦！”
這時候，天空開始烏雲密布，幾聲驚雷後，天空竟然傳來一老者的聲音。
“小小山神，你可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