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聽著這話，身子顫一下，勾起嘴角要笑。
是那種不屑的笑。
“我向你學習，我向一隻狐狸學習……”
他說著說著，聲音染上哭腔兒。
整個人都覺得特彆委屈，一雙杏眼很快含了淚，雙拳緊握。
“我本來很好的，現在淪落到，向你學習。
我是被替代，說得像是我替代彆人似的。
我從出生有記憶以來，就什麼壞事都沒做過，找回一魂二魄，他離開我後的記憶也慢慢回來，他也沒做過壞事，整個的我……都沒做過壞事……”
沈宴一拳打在地上，但也軟綿綿的。
“憑什麼？”
蘇離就坐在他旁邊，這次煙點燃了，他一口接一口地抽著。
食指與中指夾著煙卷，嘴裡吐著煙圈，道：“是呀，憑什麼呢？
幕後之人這麼做，圖什麼呢？等到你變強，見了他，你好好問問。
現在可不行，普通的小鬼都能傷害你，你見了他不就像我這煙灰似的……灰飛煙滅了嘛。”
沈宴聽著，把下唇咬得發白。
但是什麼都沒說，沒反駁。
過了好一會兒，蘇離問：“你現在能聞多遠？”
“返老還童屍，離咱們最近的，大概在二百米左右，最遠的在六百米……”
“不錯，你看，有了‘生’的希望，嗅覺就有了，未來視覺、行動力，都會慢慢恢複，前提是你變強。
也要好好記住現在這種想哭，又覺得丟臉的感覺。
這也是你學習的一部分。
大千世界，人活在世，就是有委屈、憤怒、丟臉、難堪、開心、難為情，等各種各樣的情緒。
活在這世上的任何一個東西，都有其複雜的一麵。”
沈宴又沉默了。
蘇離也不催。
看樣子，接下來的事，他遊刃有餘。
等到蘇離一根煙抽完，他問：“走嗎？”
沈宴又咬住下唇，憋了半天才說：“我站不起來了。”
蘇離將打火機塞沈宴手心，說：“幫我拿著，我背你。”
結果沈宴稍微一抬手，打火機也從他手心滑落。
十指顫抖，根本抓不住東西。
蘇離見狀，歎了口氣，“你的體力是真到極限了。
好吧，接下來你可以安心睡覺，反攻交給我。”
這麼說著，蘇離從褲口袋拿出一包紙巾。
紙巾上麵印著他酒吧的名字。
然後他給沈宴擦眼淚，擼鼻涕。
沈宴想躲，沒什麼力氣，任由蘇離嫌惡地搞。
“乾什麼……唔！彆捏我鼻子……”
“當然得給你擦乾淨，我的大衣貴，襯衣更貴，你若給弄臟了，是把你賣了都賠不起的，這回去還得花大價錢送去專門的乾洗店維護。
我不想虧太多，你給我老實點。”
蘇離很冷漠地說，這次出來，他的傭金是三十萬，是隻有一件事的錢，就是處理趙爹他們家。
進這個宅子，他不想乾任何事，因為沒有錢可拿。
本來保護沈宴，是邱水的活兒。
因為沈宴平時也是這麼說的。
結果現在成他的活兒，他當然不高興。
“回去你從邱水的傭金裡，再拿出五萬給我。”
“我……我不要！水姐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錢，我不能拿走。”
沈宴不滿，又質問他：“三十萬還不夠嗎？上次宋姐的傭金，也都是你賺，你要那麼多錢乾什麼？”
蘇離蹲下身，以背對著沈宴，示意沈宴上他的背。
等把沈宴背起來，他又點燃了一根煙，一隻手托著沈宴的後腰，一隻手夾著煙卷，仰頭看裂了一角的天空。
感歎道：“錢，是人世間很重要的東西。
有了錢，我就能買自己想要的一切。
你聽過一句話沒？很多人說，不是錢的事，其實大多數都是錢的事。
有錢，我可以買下喜歡的酒吧。
有錢，我可以穿高定。
有錢……我可以乾任何我想乾的事。
有錢，能減少與親友之間的矛盾。”
沈宴聽得更氣。
他的表情都寫著，“我怎麼會被這樣一隻貪財的狐狸替代？”
貪財好色，乃是修行的大忌。
沈宴簡直無法想象，這麼愛財如命的狐狸，是怎麼修行有成的。
他張口想咬蘇離一口，泄憤。
又擔心真被他發現，他就是替代者，轉手把自己殺了。
最後沈宴隻能化悲憤為行動，歪頭啐了口唾沫。
“呸，臭財迷佬！”
蘇離突然停下，沈宴表情帶著一絲驚慌。
“怎、怎麼了？”
他左右看看，一副自己心事被發現的樣子。
蘇離眉頭微皺，“有四個返老還童屍，在埋伏我們。”
“哦……”
沈宴鬆了口氣，不是發現他心裡所想啊。
蘇離將自己抽一半的煙頭，按在牆壁上。
從懷裡掏出一疊紙錢。
一看就是剛才從地上撿的。
抽出四張後，每張都包裹自己的一根頭發。
然後捏成小團。
沈宴問：“我用乾什麼嗎？”
“睡覺。”
“現在雖然很累，但是我睡不著……”
“那就閉嘴。”
“你……”
蘇離開始動彈，走到胡同口處，稍微瞥了一眼，就見四具童屍腳尖點地，飄在空中。
原本他們的臉是沒什麼表情的。
要麼閉著，要麼就是普通的睜眼。
因為他們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不是自發行動。
但這次，這四個竟然全都麵目猙獰。
有的雙眼眼角裂開，露出似血非血的紅黑色液體。
有的嘴角裂開，舌頭外露。
他們的手上姿勢也換了。
之前用術法，頂多是拇指掐中指，或者拇指掐食指。
兩個指尖輕點便可。
但現在，他們直接把手指掐斷。
整個中指都是向反方向折的，拇指竟然在掌心裡麵。
蘇離原本想露麵了，但又很快折返，返回到巷子裡。
隻見四具屍體似乎感應到剛才那一瞬的靈氣，都動了兩下。
他們變得更可怕了！
有兩具屍體的脖子直接向旁邊歪，是掰折歪成九十度那種。
有兩具屍體則是脖子向後歪，發出更大的骨頭折斷的“哢哢”聲。
這是連胸椎都掰斷了！
隨即那紅黑色的液體不停地流在地上，形成一片，彙聚到一起，裡麵有什麼東西緩緩浮出。
洛鳳苔和蘇離異口同聲，“不好！他們請了陰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