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偷襲,何藍本能地反抗,躬起身子就想要奪對方的命門!
她的心跳驟然加快,但她迅速冷靜下來,思忖著如何先脫身。再不濟,她還可以大叫出聲,引來努兵的守衛們。
作為沈暮白的貼身女官,何藍對於應對突發狀況了然於心,但往往被敵人瞄準、首當其衝的都是沈暮白。
她向來儘的都隻是輔佐保護長公主的職責,更多是一個旁觀者、守衛的角色,並不會主動卷入危險的漩渦中。
何藍以最快速度判斷出敵人的位置和力量,對方氣力頗大,她不好硬碰硬。她的後背被控製住,於是隻好微微轉動下肢。
趁那人放鬆警惕的瞬間,她飛速抬起左腿,用腳跟狠狠地踢向那人的膝蓋。敵人吃痛!
對方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減弱了幾分,顯然是沒有料到何藍會生撲而來。
對方並未慌亂,反而迅速側移幾步,穩住了身形。何藍立刻抓住這個機會,猛地一低頭,身子向下滑去,巧妙避開了那隻捂住她口鼻的手。
她再次起身,右手成爪,向那人的手腕抓去。
不知為何,她有如神助,精準地扣住了對方的左手脈門,用力一扭,對方連悶哼都無,將這一記咽下了肚子裡。
何藍再趁勢向前一躍,想用右肘狠狠地擊向敵人的胸口,但並沒有擊中。對方沒有被這樣的招式驚到,反而利索地向後退了幾步,但不小心碰到了幄帳裡的櫃子,想用手去扶,險些跌倒。
想來是害怕發出聲響,將努兵大本營中的其他人招來!
一個轉身,何藍準備用左手反手抓住對方的肩膀,右手成拳,向對方的太陽穴狠戾地擊去,對方輕巧躲開。
何藍知道不能再與對方耗下去,後半夜自己有更緊要的任務待完成,不能再作停留。
她假意俯身,一記掃堂腿將對方絆倒在地,何藍沒有停下,她立刻跳到敵人的身上,雙手用力按住對方的肩膀,膝蓋頂住對方的胸口,完完全全控製。
“說,你是誰派來的!要做什麼!”
何藍冷冷地問道,眼中閃著寒光。
在月光底下,忽明忽暗的光線晃過,何藍一把扯掉來人的麵罩,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竟然是陸寧安!
何藍驚訝失色,低聲道。
“你怎麼來了!!!”
這可是努兵大本營,現下兩兵交戰之際,擅闖賊窩,陸寧安是不要命了?
“長公主要來,三番四次被他們攔住,我放心不下,還是我親自來帶你回去……而且我自己也想來。”
陸寧安壓低了聲線,輕聲輕語,前頭他害怕何藍知道是自己後過分激動,不敢馬上亮明身份,隻好斡旋一會兒。
在此之前,兩人並未這樣交過手,今日也算打了照麵。
他們兩人對立而坐,在何藍的幄帳一角,他們時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有風吹草動。
月光灑落在努兵的營地上,幄帳內的大大小小燈火如豆。而何藍的這一頂幄帳內,她卻遲遲不敢點上火燭。
在漆黑中,是陸寧安與何藍不安的麵容。在靜謐如斯的幄帳裡,兩人的心都在怦怦地跳,對比鮮明,像是能聽清每一個節拍。
營帳外的寒風拂過幄帳,吹來一陣陣的冷意,像是能被吹跑一樣。雖然坐立著,但無不輾轉反側,焦慮難安。
何藍知道,今晚必須要有所行動,否則長驅城的百姓將麵臨前所未有的災禍!
“這裡太危險了……”
半晌,何藍憂慮地盯著陸寧安。
雖然看不真切,但她能感到陸寧安的臉上顯現出堅定。
“長公主很擔心你……我……我也放心不下你,我雖然相信長公主的身手,但她親自前來太過冒險!晞皇子、曹大人、指揮官們,都出麵阻攔長公主!認為還是由我來比較妥當,由我親自來確認你的安全,將你帶回去……”
何藍不曉得自己是如何忍得住不去抱住陸寧安的,她滿臉寫滿了“你不用說我能懂!我都能懂!”的感覺。
她的感動溢於言表,“謝謝你。但你不該來這裡,這裡……”
在晦暗之中,在浮空之中,陸寧安像是想要緊緊抓住什麼。拋開平日的那些陳規陋習,他拚勁全力大膽一次,上前握住了何藍的手。
“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告訴我,我們一起麵對!”
他怎麼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何藍決定將毒蠍子的事情全盤托出,雖然隻有兩人,但有陸寧安在,似乎安心踏實了許許多多,也算是群策群力了。
“他們研製了一種可怕的武器,就在不遠處巨大的幄帳中,裝滿盛放了毒蠍子的罐子。如果他們放出這些毒蠍子,長驅城的百姓將無一幸免。”
第一次聽聞這一重磅消息,陸寧安麵色大變,即使有黑夜的掩映,他也顯得分外灰黑凝重。
“什麼!這簡直令人發指!我們必須馬上阻止他們!”他亦想到了百年前的哈拉武器,沒想到今日又重現於世。
何藍沒有掙脫他握住自己的雙手,這樣片刻的溫柔對於她來說本是奢望。
能留住須臾,也是極好的。
“是的,我們必須阻止他們。我已經燒毀大半,但阿帕半路殺出……不說那些了,走水已經引起了他們的警惕,現下那裡已有重兵把守,該是裡三層外三層的陣勢,我們都不可能輕易靠近的。”
何藍繼續道。
她這樣近距離地感受著陸寧安的體溫,從手心傳來。外頭的呼嘯與紛亂,似乎在這一瞬間都與他們,全然無關。
眉間不平的陸寧安,思索了一會兒,“我們需要計劃,不能貿然行動。”
“我有一個想法。你回去稟告長公主和一眾大人,讓她們安排人手潛入此地的大本營。我能製造混亂,裡應外合,引開守衛,我們就完全有機會摧毀那些毒蠍子。即使他們還有其他毒蠍子,一時半會也趕不及從努兵領地運送至此處!”
何藍言辭正色道,她慌忙補充。
“但是!一定要快!晚了就怕來不及了!”
何藍要陸寧安立刻回去部署,在這裡停留實在危險,又耽誤時間。她正憂心,無人可以帶口信,陸寧安的出現不僅撫平了她的慌張無措,更是及時!
本以為陸寧安會一口答應,沒料想,他卻極其猶豫。
“不可!長公主一定要我帶你回去!你若不回去,我也不回。”
荒唐!他何時如此衝動了?
她在努兵大本營當然名正言順,他一個敵國侍衛長在這裡待著,不是等著被淩辱、被殺頭嗎!
何藍總感覺自己再不說些什麼,或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她總是有這樣的直覺。
為了這些話,何藍也曾在內心躊躇過很久很久。假話總要參雜著些許真心,才會娓娓道來,更加令人信服。
何藍的眼眶和心底湧起暖流,但憑借著夜色的掩蓋,陸寧安不會看到。
“阿寧……請允許我這麼叫你。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知道你一直在關心我。我也一直將你放在心裡,歡喜你保護我和長公主時的奮不顧身與兵來將擋,是那般的英勇俊逸。”
她能感到陸寧安手心傳來的緊張與悸動,何藍自然地頓了頓繼續說著,露出一個彎彎的笑眼。
“公主和藺閱小姐都傾慕謝世子的公子如玉,又或是晞皇子的翩翩不凡,近來還有甚者迷戀上了殘虐無道的阿帕,認為他帶著異域的俊美……可是我偏偏覺得阿寧你才是最好的。”
陸寧安柔情的雙瞳中,突然一怔,原來自己的心意從來不是單向的。
“我將阿寧和公主都視作我唯一的家人,阿寧你知道的,我是姑父姑母養大的,除了他們,我從小就和你們待在一起,一直是我們三個人……最好的三個人。”
“可是,正當我以為長大後的願望是和你成親後,卻在這幾年徹底改變了。我的世界翻天覆地,我想走出去看看,也對阿帕生出了興趣。對不起,我變心了。哈哈!即使從未和你說過我的心意。”
和沈暮白一樣,何藍編造謊言的能力與其愈發接近,不分伯仲,能夠張口就來。
猶記得長公主說過的,當把真心和謊言各揉碎一點,合並起來,總是較為真實。
她的心願,是希望陸寧安能帶著她的那一份,繼續護住長公主。沒了她,長公主該多麼絕望,她不能再拖陸寧安入泥潭!
“……不是的!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一定可以的,我們一起回去!“
陸寧安不停地搖頭,手掌顫抖,他生平第一次愛人。他即使不諳情事,也能聽懂何藍在“勸退”自己。
她不可能愛上阿帕!
他們是如此不同的人!
她不過是想斬斷與自己的聯係,與令國千絲萬縷的關係!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到。
何藍就快要撐不下去,她驀地抽出了自己被陸寧安緊握的雙手,像是要與其劃清界限,用極其冷冰冰的聲線道。
“你快回去稟告長公主。但你也斷了其他念想吧,我既和阿帕已經成為夫婦了,不可能會和你走的。”
與此同時,在長驅城的箭樓,眾人在慶祝著暫時的勝利,喝彩傳來。
兵士們已經許久沒有喝上酒了,今日有殿前軍和步軍的兵力加持,讓努兵節節敗退,令國士氣大漲。
大家都沉浸在歡騰與得意之中,然而沈暮白焦急地踱步,吃不下半點!
她已經失去了何藍,現在陸寧安也被派去刺探。明明應該她自己前去營救的,她對誰都不放心。
而這時,陳晞搖著輪椅過來,沈暮白看著他,滿腔怒火正愁無處發泄。
“你是來找罵的嗎?!將我的左膀右臂一並折去,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打的算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