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
沈暮白讓陳晞仔細去聽,她耳力頗好,比常人能吸收更寬廣的三頻。
是嬰孩發出的尖厲刺耳的慘叫!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
這是低頻的聲波。
而令人真正骨軟筋麻的,是這詭異可怖的源頭,就在他們附近!
時而鑽心刺骨,時而淒切悲風,像是瞄準了要來索命。
可這洞穴在未攜足物資情狀下,連成人都不定能苟活幾日,何況繈褓中的嬰孩?!
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話本傳說中,小鬼是閻羅王的差役,佛祖托身遊曆幽冥時,央小鬼們去稟告閻羅王,小鬼們並不答應,同出一轍地嘶叫道,“凶!凶!凶!”佛祖洞悉其意,是要讓他封王,遂即揚長而去。
魄,又解讀為陰神。山中本就陰氣侵襲,見鬼來喚人,求食不止。
嬰孩本是至純至淨和無辜的存在,若因受到不公正對待或過早地往生,他們的魄極易變得複仇心切。懷抱著血海冤仇的嬰孩,想尋轉世的替身,行為又更加難以揣測和被常人理解。
陳晞不自覺地咬唇,喉部有不由得吞咽的異物感。
漸漸地,淒厲聲持續且不斷加重,就在周遭徘徊縈繞!向兩人宣示他們不可忽視的存在。
陳晞吃驚受怕,入耳的這每一聲都挾帶著不祥的氣息,令人脊背發涼。
膽大如鬥的沈暮白卻一個箭步,橫衝直撞就往聲源所在處去尋。
可火折還在她手中,不見一絲光亮,陳晞視野裡的洞穴變得模糊不清。
小徑兩側的山石難以辨認,他被黝黯所籠罩包圍,不敢輕易邁腿騰挪,愈發瘮得慌。
“你莫把火折拿走!讓人如何行動?!”陳晞油煎火燎地疾言道。
沈暮白不拿他當回事,早就蹦躂到老遠。沒有了火折的陳晞,隻得依靠直覺,戰戰兢兢地前行。
他摸索著,倒是找到了就在跟前,舉著火折的沈暮白。
背對著他,沈暮白靜悄悄地站在那裡,淒厲嬰孩叫聲就在跟前。
陳晞小心靠近,直到看到火折映射下,矗立在石壁凹凸不平處的東西!
陳晞臉上的表情頃刻之間,僵滯凝結。指著那些東西,“這……這是什麼鬼?!”
黑洞洞的眼睛直勾著眼前的陳晞,鑲嵌在心形的臉盤子上,尖如針尖的鷹鉤鼻子,得了素疾的全部白化的毛發!
還未等陳晞從震驚中平複,驚覺在火折照耀外的晦暗處,有幾十雙看似同樣的瞳孔注視著他。
並且不斷發出來自煉獄的鬼哭狼嚎,悲鳴而淒厲。
陳晞衝著沈暮白直喊,“快跑!”
見到目光投向前方的沈暮白,臨危不懼,也不知道是否被驚嚇定住。
不確定是否看錯,沈暮白眼底卻藏著一絲戲謔的弧光。
“走啊!”陳晞再催促沈暮白,然而沈暮白不做任何反應。
“哈哈哈哈哈哈哈!”瘋狂憋笑的沈暮白決定告訴陳晞謎團,“你真的好騙!”
頓時,陳晞的臉色從通體蒼白轉而脖頸漲紅,他還不知情況,但明確自己被生生戲耍了。
他可不是她沈暮白的猢猻!
“無聊!你以為我會被你這些小把戲所嚇到嗎?”
陳晞不屑地奪過沈暮白手中的火折,他要占據主導的要地。
“怎麼?被嚇到了還不想承認!”沈暮白早就將陳晞因為懼怕宛如白紙一般的臉色,看在眼裡。
驚慌失措一覽無餘,而那色若死灰的無力感早已經延伸至他的脖頸,他還不自知,呼吸急促而不穩。
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好了,不逗你了!這不是什麼鬼,這是倉鴞,優秀的‘獵手’。一種出沒在荒山野嶺的猛禽。麵盤近似人麵,長有像蛇一般的斑駁模樣,虹膜呈黑色,常棲息躲藏在縫隙和角落旮旯,出沒於墳地廢墟。聲音極為難聽,尖厲刺耳,如人在承受酷刑時的嚎喪。”
陳晞啞忍著眼底的怒火,他確實被她駭到了,但他必須波瀾不驚。
“……我早就發現了。你這樣覺得很好玩是嗎?”
沈暮白忍俊不禁,哈哈哈繼續笑著,還一手撐著肚子,笑破了肚皮,“陳晞,你真的太有意思了!我想看看你的反應。沒想到如此可愛!像足了一隻受驚的小兔子般。”
陳晞手中的火折,讓他再次辨明了這些“小鬼”,不過是人麵鬼聲的貓頭鷹罷了。
然而,在陳晞眼裡並不好笑。
上位者,享受著下位者因自己而產生的懼怯和驚恐。不僅僅是一種威懾和展示至高皇權的手段,更是扭曲的樂趣與自我滿足。
自己的心驚膽戰,是沈暮白玩弄權力中的烈火烹油,讓她沉醉其中。
“好生記著了。還有許多你不懂得的,若不謙卑做人,你有的苦好吃!”
看著沈暮白笑意更甚,一派上位者得意忘形,蓄意敲打的嘴臉。
陳晞不露聲色,將心中的惱怒肝火三丈,通通壓低。
隻是執著火折,仿若什麼羞辱嘲笑都沒發生過,繼續領著沈暮白前行。
“我隻是開個無關痛癢的玩笑罷了,可彆往心裡去。”
沈暮白瞧著陳晞臉色不佳,想來是這個小小捉弄讓他怏怏不樂,出言隨意安撫下。
在尋找出口一事上,還要仰仗利用他,她也不好把局麵搞得太過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