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走赤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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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崇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他能感覺到一股子生機在眼睛內生成,猶如有萬隻螞蟻在爬行,堪比天底下最殘酷的刑罰。

偏偏,他不能動,也不敢動。

雖然眼前這位楚叔叔並沒有說不能動,但蕭崇就是有這種感覺。

一旦自己動了,今日的機緣怕再也無緣。

“不用著急回答我,好好想想。”

蕭崇隻覺得有人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一下,隨後意識漸漸遠離。

意識消失之前,他隻聽到一陣叮囑。

“你不是傘,彆總撐著,一直撐著很累的。

這麼些年,你該歇歇,既然說要叨擾幾日,便好好歇息。

你以後的路還很長,不用急於一時,休息好了,才有足夠的力量前行。”

後麵的聲音,漸漸模糊,以至完全消失不見。

等蕭崇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如同嬰兒蜷縮在一起,身上一絲不掛。

一絲不掛?

蕭崇愣住了,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良久。

淚如雨下。

看見了!

他的眼睛,又能看見了。

雖說有些模糊,但他確確實實看見了。

這麼多年,拜訪過無數名醫,皆無所獲。

蕭崇心裡也清楚,自己的眼睛,藥石難醫。

隻是心中仍舊懷有一絲希望,不曾放棄。

如今……隻能說還好沒放棄。

“王爺,您感覺怎麼樣?”

臧冥聽到動靜,快速開門走了進來。

隻是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臉上甚至青了好幾塊。

蕭崇彆過臉去,擦了擦眼淚,猛地發現一下變得清晰起來。

合著之前覺得模糊,是眼淚迷糊了眼睛。

他坐起身來,雖然未著衣物,卻並不拘謹彆扭,反而灑脫自如。

這一覺,他睡得很好,無夢亦無憂,無懼亦無怖。

他看著臧冥,看了好半天,突然笑了起來。

“我現在感覺很好,前所未有的好,隻是你這……看起來似乎不太好?”蕭崇說著,順手拿起床邊備好的衣物披在了身上。

臧冥訕訕地笑了笑:“此前王爺您昏迷,我怕您……總之,就是想進來看看,結果被那霜降攔著,我們切磋了一下。”

“霜降?”蕭崇眼底閃過一抹恍惚,“那位小道友?”

“是。”臧冥表情一下變得十分複雜。

“所以你沒有打過那隻猴子?”蕭崇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著實有些忍俊不禁。

“屬下……無能!”臧冥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自問實力不弱,好歹也是能在江湖上開門立派的金剛凡境,但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栽在一隻猴子手裡。

若這事情傳出去,以後這臉往哪兒擱啊。

難道他要跟彆人解釋說,那隻猴子成精了?

會有人信嗎?

“哈哈哈……”

蕭崇隻覺此生從未如現在這般痛快過,笑得眼淚都下來了。

這時候,臧冥才注意到蕭崇與之前不同,心中不免又驚又喜。

“王爺,您的眼睛?”

“不錯正如你所想,我能看見了。”蕭崇笑著,一邊更衣,一邊說道:“對了,楚叔叔呢,此等再造之恩,我得去好好感謝一番。”

臧冥得到肯定的答複,激動的紅了眼眶。

“天見可憐,王爺您當真是否極泰來,望城山果然是仙家福地。”

王爺的眼睛能恢複,那被一隻猴子胖揍又算得了什麼呢。

兩人出門,蕭崇終於親眼看見了那個送棗給他吃的小道友,一隻金黃金黃的小猴子,看起來十分可愛。

隻是在看到臧冥的時候,小家夥的氣明顯還沒有消,如人而立,一手拿著一柄桃木劍揮舞。

然後,他便看到臧冥被一隻猴子給揍了。

太快了。

難怪臧冥會被打的如此慘,那小道友的速度竟然堪比自在巔峰,即便是他親自上場,隻怕也是被揍的份。

不愧是楚叔叔豢養的靈猴啊。

再然後,他便見到了那位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楚叔叔。

與蕭崇想象中的形象有所不同,但又覺得理當如此。

總之,在看到楚昭的那一刻,他便覺得,這天上人間若有真仙,當如斯人。

楚昭一襲青衫道袍,盤坐懸崖邊,周邊有清風環繞,頭頂有彩雲相伴。

這裡是萬丈懸崖,身旁是一株盤根老鬆,腳下則是無邊雲海。

鬆樹上一群鬆鼠排排坐,看著下方的楚昭搖頭晃腦,時不時把手中的鬆子丟過去。

似乎是在試探什麼,隻是往往鬆子還沒有落到楚昭身上,便有無形力量將其彈開,而彈開的鬆子並不淩亂,被整齊的堆成了一小堆。

蕭崇遠遠看著,在他肩頭還有兩隻鬆鼠,是半道上跑來的清風明月。

清風明月見到楚昭,便瞬間從他肩頭躍下,三兩步躥到楚昭肩頭,衝著樹上的鬆鼠齜牙咧嘴。

看起來,雙方是積怨已久。

“眼睛可有恢複?”

楚昭聲音淡然,卻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蕭崇原本難以平複的心緒瞬間變得安寧祥和。

他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非常正式的一個大禮。

“多謝楚叔叔,晚輩感激不儘。”

“無需如此客氣。”楚昭站起身擺擺手,問道:“你想好了嗎?”

蕭崇愣了愣,仔細回憶了一番昏迷前的事情,回道:“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仿佛知道他會如此回答一般,楚昭直接開口道:“要說你兩位師父,自然你你大師父顏戰天更厲害,但你的心性又十分堅韌。

你給我的感覺與你二師父瑾玉相似,都是一副淡淡的儒士模樣,沒有必要的時候,身上不會帶有半分戾氣,而且身居高位,也當學會製怒。”

“您的意思讓我放棄大師父的劍術?”

楚昭並未表態,隻是淡淡笑道:“這得看你如何選擇。

單從武功上來講,潛心跟隨顏戰天修煉劍術,未來的成就自然比你修煉綿息術更高。

懂得製怒,方知引怒。

未來,你不是沒有成就劍仙的可能。

但若為君,便不合適了,想來你應該能懂。”

蕭崇點點頭:“名揚江湖非我所願。”

明白了。

楚昭隨手一揮,一本功法秘籍落在了蕭崇手中。

“天下第三?”

蕭崇呢喃著封麵上的這四個大字,不由得愣了愣。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他九皇叔獨創的劍法。

“看來你知道這是誰創的劍法,在我看來,你其實在某些方麵與蕭若風很像。”

蕭崇一愣:“很多人都說我像父皇多一些,倒是六弟更像九皇叔一些。”

楚昭點點頭,又搖搖頭:“你這麼說也沒錯,你爹向往的是廟堂龍吟,蕭若風向往的則是逍遙江湖,你和蕭瑟就像他們兩個人的延申。

不過,你大概不知道,蕭若風也和你爹年輕時候很像,隻是蕭若風沒有蕭若瑾那麼深的心思,蕭若風是迫不得已入廟堂,可惜你爹最後卻對不起他。

你爹年輕的時候,其實也還好,要不然我姐也不會愛上他,至於現在……不提也罷。

反正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垃圾。

所以你還是像蕭若風好一點,起碼行得端坐得正,就是人挺蠢的。

還好,這點你不像他,希望你能繼續保持。”

蕭崇苦笑,這話他實在沒法接。

畢竟,子不言父過。

不管怎麼說,蕭若瑾都是他父親,而且待他也還算不錯。

楚昭也沒有在意,掃了眼他手中的劍法秘籍。

“你手中這本天下第三劍法是經我和李長生改善過的,挺適合你修煉的綿息術。”

經過現任天下第一和曾經的天下第一改善過的劍法,還叫天下第三是不是太委屈這劍法了?

如此念頭,在蕭崇腦海中一閃而過。

隨後,他如獲至寶般將劍譜收好,再次深深一拜:“多謝楚叔叔!”

楚昭擺擺手:“若是無事,你便下山去吧,對你而言,山下的麻煩事情可不少。”

“晚輩告退。”

蕭崇走了。

但又沒完全走。

他先後找到葉嘯鷹父女,以及楚家兄弟聊了聊,在山上又待了三日才下山。

自蕭崇走後沒多久,蕭羽便上了山。

此時,他已經在青雲居已經站了整整兩個時辰。

他心頭很著急。

因為蕭楚河,也因為蕭楚河,讓白王蕭崇的眼睛好了。

蕭崇其實還好,關鍵是他那位六哥蕭楚河。

要知道,當年琅玡王雖然身死,但琅玡王在朝堂中的影響力之大,不亞於他們的父皇。

而他那位六哥蕭楚河,可是被琅玡王一手培養出來的,那些支持琅玡王的人,自然也會支持蕭楚河。

蕭羽甚至懷疑,蕭楚河之所以會被貶謫出天啟,並非是因為他嚷嚷著要替琅玡王翻案,而是老頭子也很忌憚。

天家無父子,更無兄弟。

當年,老頭子與他們那位九皇叔也是至親手足,結果如何?

所以得知蕭楚河和楚昭的關係,讓他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感。

若在以前,他自然不會吧一個已經被廢黜貶謫的六哥放在眼裡。

但如今不同,他那位六哥可是當今天下第一人,楚國太皇上的的外甥。

單單說楚昭個人,便已勝過世間一切背景,所謂的背景在楚昭麵前皆是虛妄。

更彆說,楚昭身後還有整個楚國。

所以即便他在此占了兩個時辰,一口水沒喝,一粒米未進,依舊沒有絲毫怨言。

青雲居,小院中。

楚昭和趙玉真正在下棋,李寒衣在一旁沏茶,像極了一個伺候的侍女。

趙玉真落下一子,楚昭也不見動作,便有棋子落在棋盤上。

“小師叔,師弟的婚禮真不與我們一起舉辦嗎?”

是的,楚燁要與葉若依成婚了。

所以青雲居才沒什麼人,因為都去忙兩人的婚禮事宜去了。

楚昭笑道:“孩子們都忙,除了老三之外,實在不便久留,何況你堂堂護國真人大婚,與我家那小子一起辦婚禮,不合適。”

“小師叔,莫要取笑我了。”趙玉真一臉無奈:“要說身份,師弟師妹一個楚國皇子,一個大將軍千金,豈不比我一個山野道士的身份高多了。”

楚昭沒搭理他,轉頭看向李寒衣:“說起來,司空長風他們都走了好一段日子,你何時回去?”

李寒衣愣了一下,回道:“今日便是來向楚叔叔辭行的。”

楚昭嗯了一聲,笑道:“不會讓你等太久,我處理一些事情後,便去雪月城。”

李寒衣不是木頭,自然能聽明白這話的意思,更熟知楚昭的為人,所以不曾扭捏。

“那便有勞楚叔叔了。”

楚昭擺擺手,給趙玉真使了眼色,趙玉真心領神會,笑著投子認輸。

“小師叔棋藝精湛,師侄不及,我送送寒衣。”

楚昭擺擺手,還沒等李寒衣和趙玉真反應過來,便覺得鬥轉星移,待二人回過神來,已經到了山腰無人處。

送走李寒衣和趙玉真,他叫進來了蕭羽。

“蕭羽,拜見師伯。”

赤王蕭羽帶著龍邪和岩森進院,納頭便拜。

隻是尚未拜下去,便覺得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止了他。

蕭羽愕然抬頭,看到好看的不像人的楚昭一臉奇怪:“等一下,怎麼就師伯了?”

“聽母妃說,師伯是我兄長的師伯,自然也就是我的師伯。”

楚昭愣了愣:“照你這麼說,我還是你六哥的舅舅呢。”

“外甥蕭羽,拜見舅舅!”

“你倒是會順杆爬,還是叫叔叔吧。”楚昭忍不住一笑,擺手道:“我不喜歡這些虛禮,既然來了,隨便坐吧,之前並非我故意冷落你,隻是剛剛有客在,赤王殿下莫要怪罪。”

蕭羽嚇了一跳,趕忙再拜:“侄兒豈敢,楚叔叔折煞我了。”

他已經看到散落的棋盤,以及三杯茶盞。

很顯然,剛剛的確有客人在此。

而且以這位的身份地位,也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隻是楚昭的解釋,還是讓他如寒冬臘月喝了碗熱水,心裡熨帖了許多。

因此,蕭羽執禮愈發恭敬。

“你可知你那位二哥,白王殿下前些時日來過此處?”

蕭羽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楚昭會問如此問題。

他眼珠一轉,回道:“侄兒知曉,若是二哥有什麼地方得罪楚叔叔,還望楚叔叔莫怪,我那位二哥自幼眼盲,因此性情有些古怪。”

“你們都是外甥的兄弟,都叫我一聲叔叔,我又豈會因為一些事怪罪你兄長。”楚昭笑道:“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他的眼睛已經被我治好了。”

蕭羽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真該死,竟然忘了自己麵對的是當世第一人、楚國太皇上。

如此低級的把戲,又豈能瞞過這位的法眼。

“楚叔叔,我……”

對於蕭羽這個人,楚昭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

當年,他既然能接納蕭燮,如今自然也容得下一個蕭羽。

“彆這麼緊張,我又不吃人。”楚昭笑著打斷道:“我和你爹不一樣,沒那麼多規矩,方才這盤棋並未下完,要不我們繼續?”

“那侄兒獻醜了。”

楚昭大手一揮,原本散落的棋盤瞬間恢複如初。

蕭羽看得一震,隨後坐到了趙玉真之前所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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