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十八年,冬。
大雪如約而至。
大雪如絮,悄無聲息地覆蓋了整片山林,將蜿蜒的山路裝扮成一條銀白的綢帶,延伸至遠方,漸漸隱沒於茫茫雪海之中
樹木披上了厚重的雪袍,枝頭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淩,偶爾一陣風吹過,便有細碎的雪珠簌簌落下,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
寒風呼嘯,帶著刺骨的涼意,穿透層層雪幕,吹的房門紮紮作響。
正在睡夢中的李玄忽然感到一股寒意,縮著身子,拉著被子,可依舊抵擋不住這股寒氣。
一番掙紮過後,心不甘情不願睜開眼睛。
發現房門沒有關好,便下床欲關門,卷縮著身子來到門口,準備關門繼續呼呼大睡,卻看見一團團雪白的東西隨風起舞。
李玄揉了揉眼睛,打開一角房門,狂風呼嘯,吹的他頭發飛舞,衣服獵獵作響,眼睛都睜不開,臉頰更是跟刀割一般。
嚇得他連忙關上房門,這才好受一下。
“下雪了”
透過一絲縫隙,李玄看見外麵白皚皚一片,顯然昨天夜裡下雪了。
黑龍山,一年一次,一次三月,大雪封山的日子到了。
“這鬼天氣,凍死人”
李玄暗罵一句,隨後縮著身子鑽進被窩,伸手將被子邊緣緊緊掖在頸下,隔絕外界刺骨的寒冷,仿佛能聽見自己呼吸間呼出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霧,又迅速消散。
半盞茶後,房門響起敲門聲。
“誰啊”
“是我,下雪了,天氣變冷了,我爹擔心你被褥不夠,讓我給你送來幾床被子”
門外,傳來肖璿的聲音。
一番折騰,李玄穿好衣服,打開房門,再次迎麵感受寒風大雪對他的不友好:“進來吧,外麵冷”。
肖璿裹著厚厚的棉衣,脖子更是帶著帔帛,不留一點肌膚裸露在外麵,頭發上落滿雪花,臉頰凍得紅撲撲,很是可愛。
她將被褥放在桌子上,看著不大房間內,感受到寒意:“這屋子裡還是有點冷,等會我讓大漠叔給你弄點柴火,晚上燒點柴,驅驅寒”。
“那就麻煩你了”
就算肖璿不說,李玄也想這麼做,這房子寒氣有點重,都給他凍醒了。
“對了,要是醒了,就去平房那吃飯吧;剛好我爹有事要跟你說”
“好”
說完,肖璿便離開了。
簡單梳洗一番,李玄也穿上一件厚棉衣,帶著帽子,卷縮著身子,頂著大風大雪,遠遠看去,就跟企鵝一樣。
“呼呼”
等來到平房,便感到一股暖意。
在桌子周邊,有一個鐵製的容器,正在冒著大火,驅趕房間內冷氣,周邊還有剁好的木柴。
李玄坐了過去,身子貪婪般吸收著火光散發出來的溫度,讓他仿佛置身於夏日暖陽之下,久違的舒適感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他輕輕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跟臉頰,指尖漸漸恢複了血色,暖意沿著血脈流淌,驅散了體內的寒意。
“謝謝”
肖璿打好三碗粥,依次放在三人麵前。
李玄道了一句謝。
自從打通山路之後,雖然每次帶回寨子的糧食不多,但比之前要強上太多了,喝的粥也總算是白色,能夠吃得下去。
咕嚕咕嚕。
李玄大口喝著,熱騰騰的粥氣化作一股暖流,讓身子變得暖和起來。
“下大雪了,這一下便是三個月,大雪封山,道路十分難走;眼下寨子中糧食有餘,但想要支撐到年春,還是不夠的。
找你來,是想問問你,還要繼續賣火鍋嗎?”肖一刀開口。
“大雪封山,道路難走,稍有不慎,輕者摔傷,重則傷筋動骨;我的想法是暫時就這樣,等到糧食不足前幾日再說”
李玄搖搖頭,山路本就難走,更何況現在還下大雪,那就更加難走了。
雖然對方練過,身手不錯,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失手的。
這要是傷筋動骨可就麻煩了,這山上條件本來就差,還沒有治病的郎中,很容易成為殘廢。
“你說的不無道路,之前每次下山,為了不引起其他寨子主意,帶回來的糧食不多;
這場大雪來的太快,寨子棉衣跟被褥不夠,要是不下山的話,夜晚睡覺恐怕會凍醒”肖一刀有顧慮,怕寨中有人會凍死在這個冬季。
李玄皺眉,他已經體驗過被凍醒的感受,自然不願意再經曆一次。
“既然如此,那就再走一次,剛好廚房還有一些原料,不過成品不多;好在下大雪了,正是火鍋盛行的時候。
到時候肖老大將價格賣高點,耽誤一下時間也沒有關係,換一些被褥衣服之類的,先把這三個月堅持過去”。
“這次我不打算下山”肖一刀搖搖頭,在兩人驚愕眼神中繼續道:“這次我打算讓肖璿跟大漠兩人去”。
“爹,你不去嗎”肖璿挑眉。
“嗯,你跟爹下了這麼多次山,需要注意那些事情你也都知道;女兒大了,也不能總是待在爹身邊。
這次下山,遇事不要激動,不要使小性子,多聽你大漠叔的話”肖一刀叮囑著。
“女兒知道”肖璿點頭。
…………
寒蘭寨。
寒風如刀,切割著每一寸空氣,呼嘯著穿梭在山穀之間。
山洞內,火蛇吞吐,不斷燃燒著木柴,釋放出高溫,驅趕著嚴寒。
洞內觥籌交錯,熱鬨非凡。
高全穿著獸皮製作的衣服坐在凳子上,對麵則是一個身形魁梧之人,中間擺放著則是一口冒著熱氣,紅彤彤的鍋。
桌子上還有各種野菜跟難得一見的肉食。
“鐵哥,火鍋滋味如何”高全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又辣又過癮,真是好吃”鐵拳滿臉陶醉,這簡直就是人間美味,辣的他渾身舒坦,就算脫了外套也感覺不到寒冷。
“彆說老弟不仗義,這可是我花重金去山下弄來的,一共也沒多少;
這不想起老哥,邀請老哥過來品嘗”
“感謝老弟這個時候還想著你鐵哥,老哥感激不儘”
鐵拳,乃是黑風寨寨主,距離寒蘭寨並不遠。
兩人吃的正開心,酒也喝到位了,鐵拳便開始吐槽起來:“這黑崖也太黑了,糧食又漲價了,上次一個人還能換十斤糧食,今年隻能換七斤”
“我正愁這漫長冬天怎麼熬過去”
“誰說不是,我這也沒有多少糧食,隻希望這個冬天能快點過去”高全也是歎口氣,都說土匪日子快活,可這裡麵的苦誰知道呢?
說著,說著,鐵拳猛然想起:“老弟啊,你剛才說這東西是你從山下弄得,那你能不能幫老哥弄點糧食,價格好說”。
高全為難起來:“鐵哥,你這也太為難我了,這大雪封山的,路不好走,誰敢下山去”。
“老弟,哥也知道這件事不好乾,可哥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哥也不讓你白乾,這樣吧,一斤糧食五兩銀子,一壺酒五兩銀子如何”。
高全眸光一閃,但臉上還是一副難為情模樣:“老哥都開口了,作弟弟的怎麼能駁哥哥的麵子;不過我可事先說好,隻是試一試,要是不行,可彆怪老弟”。
“放心吧,絕對不會”
鐵拳開懷大笑,端起酒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