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現在不允許了,不過那時候,獵人們從小練習的,就是夜晚打鳥。”老趙頭說道,他睜開了眼睛,輕輕敲著手裡的表,“我記得,每一名獵人出去時,要戴上三件東西。”
“槍、手表,還要披一件厚厚的皮襖。”
“我以為是馬!”
“打獵的時候,不一定要走遠,即使是現在,屯子附近也有獵物可以打,不過,現在屯子裡的孩子們,彆說打獵了,就是連槍,都不一定見過。”老趙頭說道,“有些孩子們從外地一回來,就跑到我這裡,來看看牆上的這把獵槍。”
就在說話時,老趙頭不斷地用手中的木錘,輕輕敲擊著手裡那表的外殼,最初沒有什麼聲音,接著,慢慢傳來了卡卡的聲音,像是雞蛋被敲擊聲發出的聲音。
最後,傳來噠的一聲,外殼慢慢地從表身上滑落了下來。
賀旋心裡寫滿了佩服,老趙頭把表的背麵,翻轉過來,機芯正在一點點地露了出來。
賀旋聽到老趙頭哦了一聲。
“我錯了。”
老趙頭的手中,慢慢將表轉了過來。
賀旋承認,他也錯了。
表殼之中,並沒有什麼石英機芯,但是裡麵藏著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一隻蒼蠅,一隻死去了很長時間的蒼蠅。
那隻蒼蠅的身體,比一般蒼蠅的身體,要大上三四倍,它的身體不是黑色的,而是淡黃色的。
(蒼蠅身體有時候呈暗黑色,那是因為我們經常看到的家蠅,擁有暗黑色的身體;俗稱大頭蒼蠅的紅頭麗蠅,身體上帶著金屬光芒,發出暗藍色)。
蒼蠅有些僵硬,似乎死去了很久,讓人非常奇怪的是,它的身體,似乎粘在了手表的機芯上,六隻足腳中,其中有一隻腳,粘在機芯上,這時候,老趙頭奇怪的哦了一聲,但是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話。
“怎麼了?”
老趙頭沒有說話,他對於那隻蒼蠅更感興趣。看了半天後,突然間從自己的抽屜裡取出了一個塑料袋。
“密封口的。”賀旋說道,大概老趙頭需要保存的東西很多,專門買來了這種塑料袋。
“不用吃驚。”老趙頭笑著說道,“我這兒有袋子。”他又輕輕地晃了晃已經拆開的表,表殼之裡,粘著一個有些沉重長方形的石英機芯,那個石英機芯裡的電池,已經生了鏽,電池還因為老化變得漏液,電池下麵有股粘液,緊緊地把電池粘在機芯上。
賀旋輕輕地喘了口氣,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手表?
這塊手表看著如此沉重,本來想著裡麵的機芯應該非常複雜,夾板又長又厚,結果裡麵根本就是一個石英機芯。
“那蒼蠅在裡麵撞來撞去,”賀旋低聲說道,“就是因為撞到了機芯上,機芯不是金屬的,你才聽到裡麵的聲音不太對勁,對吧?”
老趙頭突然間抬起頭,靜靜地看著賀旋。
“兄弟。”老趙頭嗓子沙啞,“三毛子不是咱們這裡的人。”
“什麼?”賀旋有些吃驚的說道。
“三毛子是從外地來這兒討生活的,最初過來的時候,說的也不是咱們這裡的話。不過,俺們這嘎達的話,就是普通話,又不難學。”老趙頭低聲說道,“你彆聽他扯什麼,這家夥,很滑頭。”
賀旋的腦子,真的完全糊塗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相信老趙頭的話。
如果三毛子不是剛才把他扔到這裡,老趙頭的話,他是一句都不信的。
但是現在……
“老趙頭為什麼這樣說?”賀旋在心裡低聲說道,“有什麼問題?”
“這種表。”老趙頭低聲說道,“我不是第一次見到,但是以前見到的時候,蒼蠅都死了。”
這話說的,這隻蒼蠅本來就是死的。
老趙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賀旋,他輕輕從另外一個抽屜裡,也取出了一個密封袋。
賀旋看到了,那袋子裡竟然也是一隻蒼蠅。
那隻蒼蠅是全黑色的,身體甚至比人的手指蓋還要長,它有個扁平的腦袋,最誇張的是,從它的嘴裡,冒出一根細細的刺;它的身體是錐形的,有點像蜜蜂的身體。
“林區裡麵,本來隻有一種蒼蠅,小得要命,雖然飛起來也嗡嗡作響,但我們很難抓住它們……”
“興安嶺棘蠅,”賀旋低聲說道,他學過的知識,突然在這時候開始發揮作用。
興安嶺棘蠅是一種身材特彆小的蒼蠅,複眼是紅色的,這種蒼蠅很小,在呼馬縣的目擊最多。因此,人們還給它取了個外號,“呼馬蒼蠅”。
“但是眼前的這隻蒼蠅,不是我們這兒特有的蒼蠅!”老趙頭說道。
不僅眼前這隻蒼蠅不是,連剛才那隻大頭蒼蠅,也不是林區裡的特產。
賀旋覺得自己大腦裡有無數的念頭,正在衝撞著。
這兩隻蒼蠅,不,賀旋覺得,問題出在……不是他剛才看到的那隻從手表裡取出來的蒼蠅,而是眼前這隻蒼蠅。
大個頭,身體勻稱,嘴上有根刺,不,不,它的腹部上好像也有根刺!
這不是什麼蒼蠅!
“這也是從手表裡取出來的?”賀旋指著那隻巨蠅說道,“好奇怪!”
奇怪這個詞還沒有說完,隻看到那隻袋子裡的蒼蠅,突然在袋子裡翻了一下身體,翅膀竟然突然間扇動了起來。
嗡嗡!
那股詭異的翅膀拍動,老趙頭好像根本不在意,但是賀旋卻被嚇了一大跳。
“我的天哪!”
“你認識這種東西嗎?”老趙頭低聲說道,“這玩藝,我小時候根本就沒有見過,大概是三十年前,不,不,我記得是二十七八年前,這裡出現過了一次奇怪的瘟疫,然後,就一直留在這裡。”
“是嗎?”
“是的,當時我記得很清楚,我們把這東西稱作吸血蠅,它們不僅吸動物身上的血,還吸我們身上的血。”
賀旋的腦子在轉動著,他是林學院的學生,他學過這種知識。
蒼蠅、害蟲、天氣,樹林。
但是,自己的腦子太混亂了……
“我應該記得。”老趙頭輕輕地取出了一本筆記本,打開筆記本之後,賀旋看到,本子裡寫下的是工工整整的、密密麻麻的字。
“1996年。”老趙頭說道,“我記下來的,1996年的夏天,那時候我還不到三十歲。我記得那一年春天來得特彆早,三月下旬,雪基本上就融化完了。”
“然後,出現了很多很多的蝴蝶。”老趙頭說,“那些蝴蝶的幼蟲們,拚命地吃著稠李子樹的花和樹枝,那一年,很多稠李都絕收了,根本就沒有結果。”
1996年,這個年代,賀旋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