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語氣十分深重，他有心勸老皇帝再慎重考慮一下。
老皇帝卻不在意，隻是說道，“如果隻是被釘在恥辱柱上就能換來人間安寧的話，那當真是這天底下最劃算的買賣了。”
“可惜……”
黑影張了張嘴，想問什麼，但又忍住。
關於魘族的真實麵目，那是留存在陸家傳承血印裡，唯有陸家曆代虞帝臨終之前才會交給下一代皇帝守護的終極隱秘。
他沒資格問，也不能去知曉。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憑借他們陸家這麼多年的積累，還有更始皇帝以身練核留下的底牌。
如今更是出了一位天資尤在更始皇帝之上的人間之神。
這般強大的實力，足以橫推天底下一切叛逆，可陸謹卻還要忌憚魘族至此，不惜靠著二十六年如一日的昏庸來麻痹對方。
陸謹，這可是他們陸家自崇德帝之後，又一位參透了青天日月明的絕代天驕！
連那些江湖宗門所謂的奇才英才都有屬於各自的驕傲，又何況是陸謹？
可就是這樣的陸謹，為了提防魘族竟然不惜掩藏自己的光輝，任由外界罵他狗皇帝罵他昏君，一罵就是二十多年！
黑影不懂。
創始帝他老人家當初是怎麼驅逐魘族的？
……他們陸家後人，跟始祖當年的差距就有這麼大嗎？
猶豫再三，黑影捏了捏手指。
又看了看龍椅之上，始終平靜如一的陸謹。
“……”
他想起了那個在劍嘯軍團的雨夜。
若不是那個雨夜，他恐怕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自己這位昏君弟弟的真麵目。
他終是自嘲的笑了笑，“……以前我不服你，還總是埋怨父皇不選我做虞帝，而是選了你這麼個處處不如我的昏君。”
“原來，我的確不如你，無論是心性，還是實力。”
老皇帝沒說話。
黑影又沉默了許久。
許久，他才轉頭，看了一眼正宣宮的方向。
“我們的人間之神……他知道嗎？”
“當然，以他的境界，有些事即使不說，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我們父子二人，將聯手給魘族演上一場鏡州大戲！”
黑影點點頭，最後深深的看了老皇帝一眼，便轉身離去。
行至宮門處。
黑影又頓住，回頭看向老皇帝，神色複雜，“這次，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老皇帝沒說話。
黑影便說道，“天劍皇叔祖要我告訴你，若是計劃有失……他已經做好了讓劍嘯軍團以身鎮魘的準備，就像當年天刀王夜隱王的鏡州之戰一樣。”
“鏡州邊線，你要提前選好下一個鎮守者了。”
說罷，黑影無力而慘然的笑了笑，“天劍皇叔祖這樣，你也是這樣。”
“我們陸家人，還真是命苦啊。”
“而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唉……”
黑影搖搖頭，最後轉身離去，隻丟下一句，“保重，陛下！”
嘩……
隨著一陣疾風流過，黑影消失在了夜色深沉中。
雲宮內，沉寂良久。
良久。
“保重，皇兄。”
……
旦日夜裡。
一匹皇庭傳訊專屬的疾風烈馬從邊塞而來，過處，萬馬俯首，疾風肆虐，卷起一陣陣塵煙。
“噅噅——”
那馬兒通體青色，尾巴如疾風幻形，馬鬃飄揚如風，步伐矯健，身周每一寸都帶著狂暴疾風的氣息。
疾風烈馬，一種自上古時代而存的真正妖獸異種，而非血煙馬那種隻擁有血脈的雜血。
它擁有著遠勝血煙馬的迅捷與矯健，奔行之間疾如烈風！
但此異種自上古時代後便日漸稀少，即使皇庭有專人培育，每一代也隻能產出那麼極為稀少的幾隻，且一代不如一代。
到如今，疾風烈馬已經無法再流通於世俗，往往隻作為皇庭急訊專用。
每一次疾風烈馬出動，便意味著發生了足以震動大虞天下的亂事！
“讓開！”
“讓開！！”
“鏡州急報！鏡州急報！！”
“開城門！！”
哐當……
城門大開。
“駕！駕！！”
踏踏踏……
馬蹄聲裹著風聲，呼嘯而過。
城衛們看著那一瞬間便如疾風消失在天邊儘頭的疾風烈馬，一顆心霎時吊起。
疾風烈馬，多久沒出動過了？
上一次出動，還是先帝病危，急詔當今聖上趕回皇城。
這一次……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頓覺大事不妙。
疾風烈馬一路過關。
最後將疾風帶到了皇城。
“駕！！”
踏踏踏……
古老的妖獸異種終於停在了皇宮，進入了雲宮之內。
片刻。
已經修養多日不理朝政的老皇帝，從雲宮內發出了憤怒的罵聲。
一道急令立即從雲宮傳出，急召朝廷各大朝臣再次於深夜召開大朝會。
……
正宣宮。
陸辰並未休息，他此刻正深入觀察著幾個吃下了狼族蠱蟲的死囚。
關於創造一門針對克製魘族的功法，陸辰腦海裡已經有了大概的思路和相應的理論。
但一直缺少了高階魘族來當實驗材料。
而這狼族蠱蟲能吸引魘氣入體，使人變異……雖說無法與真正的魘族相比。
但多多少少也能當個替代品看看變化。
從酒客他們體內取出了幾隻成熟蠱蟲後，陸辰便找了幾個死囚喂下蠱蟲，來觀察魘氣的運行規律，以及他們在人體內不同程度的反應。
但可惜，這些死囚能力有限，無法承受更大程度的魘氣入體，更無法支撐起陸辰想要的氣血框架。
罷了。
看來他還是得去抓幾個高階魘族來實驗。
熊熊……
陸辰眼中映出兩道青色火焰，痛快的結束了死囚們的生命。
踏踏踏……
剛結束實驗。
宮外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太子殿下！”
“陛下急詔您去浮世殿參加大朝會。”
“有疾風烈馬從鏡州出動，應該是鏡州出了大亂子。”
“可能跟之前狼族酒的事有關。”
鏡州？疾風烈馬？
陸辰起身，淡漠清冷的眸子中多了一絲期待的色彩。
引爆鏡州的戲台，終於搭好了。
有這麼充足的準備時間，這一次，魘族和太平教應該不會讓他失望了吧？
身形一幻，陸辰便消失在了正宣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