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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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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深幽,院內有一口古井,上蓋青石板,板上覆陀羅尼經被,四條鎖鏈自井邊延伸至四方角的羅漢石像手中。

一白須老僧,盤膝打坐於井前。

這塊區域本就不對遊客開放,日前住持更是嚴令寺內僧人不得靠近。

日落西斜,老僧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直到另一道身影,踩到上麵。

老僧睜眼,舒了口氣:“柳施主,你可算來了。”

劉姨將手中的大袋子往地上一丟,走到一尊石雕羅漢像前,伸手抓住一根鎖鏈,往後拉扯。

伴隨著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另三條鎖鏈也跟著聯動,抵在井口中心的四塊石頭被打開。

劉姨走到井口邊,將陀羅尼經被揭開,往地上隨手一丟,然後抬腳,“砰”的一聲,將最上頭的青石板踹翻。

老僧沒做過多言語,隻是默默將經被撿入手中。

劉姨沒急著下井,而是看向老僧,問道:“你還待在這兒做什麼。”

老僧回答:“柳施主既然在此存寄,貧僧自當親自幫忙看管。”

“多管閒事。”

“柳施主,這是本寺的井。”

“乾隆年間,我柳家先人就以此井鎮屍妖了,後命其侍者於此立廟看護,細算下來,老和尚,這座廟的初代住持,也就是你的師祖,當年拜的也是我柳家龍王。

所以,這廟,不該是我柳家的麼?”

老僧:“柳施主所言極是。”

“嗬,我還以為你個老和尚會跟我來一句,此一時彼一時。”

“不敢。”老僧坦然道,“俗世未修儘,無顏見佛祖。”

“一邊去。”

老僧抬起手:“還請柳施主,先收了那物。”

劉姨手掌一揮,一道黑影從旁邊不知哪個角落裡竄出,來到劉姨腳下後順著往上爬,最後來到劉姨掌心,再反手一收,那東西就已消失不見。

老僧長舒一口氣,起身抱著經被離開。

他是來看東西的,但看的不是井下的,而是被布置在井邊的那物。

那東西一旦失控為禍,那自己全寺上下,估計都得全身漆黑,集體去西天拜佛祖了。

等老和尚走後,劉姨跳入井中,很快,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的陰萌被她提了出來。

落於井口邊後,劉姨輕挲指甲,一縷異香傳出,遞送到陰萌鼻前。

陰萌睜開了眼。

“師父……”

“自即刻起,改回以前的稱呼。”

“劉姨。”

劉姨點了點頭,手指在陰萌的皮膚上劃動,感知著這白皙細膩,笑道:

“這才像川渝女娃子該有的樣子嘛。”

陰萌問道:“劉姨,不是說該泡一天一夜麼?”

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拒絕自己皮膚變得更好的誘惑。

“有人讓我提前把你撈出來。”

陰萌馬上點頭:“那應該的。”

“給你帶了幾套衣服,你選一套先穿上,其餘的帶走,你原本的那些衣服,太過土氣,鄉下老嬸子穿得都比你時興。”

陰萌從袋子裡選了一套衣服穿上,直起身,雙手朝後撩了一下濕漉漉的頭發,有一種青春灑脫的風采,她本就很年輕。

“劉姨,謝謝你。”

爺爺是男人,其父母又很早離開自己生活,在劉姨身上,陰萌找尋到了母親的感覺。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劉姨伸了個懶腰,心中倒是沒多少依依不舍,隻有無限解脫,這段日子,她是真被折騰得夠嗆。

“萌萌,你記得,以後找對象,得找個會做飯的。”

“嗯。”

“要是遇人不淑,你就親自下廚給他做頓飯。”

……

陰萌回到柳家,推開院門走進來,看見李追遠和阿璃坐在花架下,男孩女孩都抬著頭,把星空當棋盤。

李追遠挪過視線,看了陰萌一眼,然後又收回視線繼續下棋,但還是吐出兩個字的評價:

“白了。”

陰萌笑了笑,問道:“你們吃了麼?”

李追遠:“這話問得,怪嚇人的。”

陰萌忙擺手道:“不不,是劉姨去買菜了,待會兒就回來做飯。”

“那是給老太太和阿璃做的,我們怕是趕不及吃了。”說著,李追遠目光看向遠處小道上正奔跑過來的譚文彬。

“小遠哥,我都安排好了。”

“辛苦了,彬彬哥。”

李追遠扭頭看向阿璃:“我要出門了,回來給你帶禮物。”

阿璃點頭。

李追遠目光看向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骨戒,他很喜歡這枚戒指,可惜的是自己的身體還會繼續發育,這枚骨戒戴著戴著就會不合手了。

不過無所謂,再從死倒灰裡扒拉就是了。

少年走出院門時,駐足回望,花架下的女孩依舊在看著他。

李追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皮。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接下來這段時間自己身上的人皮,又會重新繃緊。

少年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在後頭跟著的譚文彬和陰萌彼此對視一眼,彼此都看懂對方眼裡的意思:

小遠哥要離開阿璃一段時間了,我們要小心不能犯錯,尤其是不能犯蠢。

譚文彬的安排很妥帖。

他將切磋場地,安排在了校醫務室外的河邊空地。

並且,他還提前從老四川那裡訂了餐,帶了椅子。

當李追遠等人過來時,已經有人坐在那裡,把烤魚盤下麵的酒精塊點燃,所有菜盒都打開,一個人正大快朵頤。

譚文彬:“喂,阿友,你怎麼一個人就先吃上了。”

“誰知道你們什麼時候才能到,太磨蹭了。”

月光下,林書友抬起頭,他已經開臉,畫上了臉譜。

隨即,他看向李追遠,手指著潤生,問道:

“喂,我要是打過他了,那不就沒辦法從你這裡拿到秘法了?所以,我是不是得故意放水輸給他啊,嗬嗬。”

李追遠同樣看著林書友,平靜道:“把你剛才的話,再複述一遍。”

林書友猶豫了。

開臉前和開臉後,他的性格會發生極大的變化,目前來講,已很接近人格分裂症狀。

而且,開臉前的林書友越乖巧,開臉後的他就會越乖戾。

“他們”倆,隻會走向彼此的兩個極端。

但哪怕是開臉後的他,也是有完整記憶的,所以對李追遠以及其背後龍王家的進一步認知,他心裡同樣也清楚。

勢力遠比不過人家,珍貴的秘法還有求於人家,他確實沒資格在人家麵前如此囂張。

林書友:“這樣吧,你給我秘法,我就聽你的。”

譚文彬走上前,對林書友後腦就是一拍:“出息了啊,還談上條件了你。”

林書友過去這些日子,天天粘著,雖然有點煩人,但好不容易在遠子哥麵前積攢下來一點好感,就被你小子三兩下地直接敗光了。

林書友應激般地扭頭看向譚文彬,雖然眼裡有怒火,卻並不算太多,哪怕是開臉後的他,對譚文彬的態度也是帶點特殊的。

譚文彬:“看什麼看,好好說話!”

林書友再次看向李追遠,說道:“好,我聽你的。”

口頭上是這麼說了,但這語氣目光,搭配著臉譜形象,有一種街頭痞子梗著脖子口服心不服的姿態。

李追遠:“拿出你的全部實力來和潤生打。”

說著,李追遠看向潤生:“不要下殺招。”

潤生:“嗯。”

林書友像個炮仗被點燃般“蹭”的一聲站起,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憤憤道:

“我聽你的,我會全力以赴的。”

隨後,他離開座位,來到空曠處。

潤生走了過去。

譚文彬重新回到李追遠身邊,小聲問道:“小遠哥,阿友這個樣子越來越離譜了,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治這種精神分裂?”

“彬彬哥。”

“嗯?”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治?”

“我……我心裡的小遠哥你什麼都會嘛,哈哈哈。”

“他的那份人格影響,來自於白鶴童子,所以光治他不行,得治童子。”

“可為什麼我覺得他師父和他爺爺症狀遠沒有這麼誇張?”

“他天生靈性敏銳,更容易感應到官將首,自然也就更容易受浸潤影響。

而且,他目前隻能請童子,以後等他能請增損二將時,人格影響會更明顯。”

“小遠哥,有治祂們的方法麼?”

李追遠沒說話。

譚文彬以為小遠哥懶得管這種事。

實際上是,譚文彬的話,給予了李追遠一定啟發,他正在思考。

前方,林書友起乩了。

豎瞳開啟,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變。

但白鶴童子的第一眼,不是看向將要與他交手的潤生,而是看向譚文彬。

譚文彬隻覺得一股殺機向自己襲來,當即後背一涼,自學會走陰後,他對這方麵極是敏感。

“我艸,他為什麼想搞我?”

“因為上次是你插了祂。”

“陰神還會記仇的?”

“你都說是陰神了,祂們前身可都是鬼王鬼將。”

潤生指了指自己:“你現在的對手,是我。”

白鶴童子目光微沉,身形前撲,三步讚下出現幻影,來至潤生麵前後,掄起拳頭,對著潤生麵門砸來。

“啪!”

潤生抬起右手,將這一拳擋在了麵前。

譚文彬先前約架時,特意囑咐了林書友不要把那把三叉戟帶來,未開臉的林書友還是很聽話的。

當然,潤生也沒拿黃河鏟,同樣是赤手空拳。

雙方此時,陷入了僵持。

白鶴童子豎瞳裡流轉出血色,祂感到了憤怒,因為一個普通人,居然接下了自己的一拳,而且顯得很輕鬆。

祂開始持續發力,腳下的河灘地麵逐漸下沉,潤生腳下也同樣如此,同時潤生的右臂和右肩處,隱隱有風聲。

白鶴童子抬腿,潤生也同樣抬腿。

“砰!”“砰!”

雙方各自朝對方身上踹了一腳。

然後因為雙方的手還死死糾纏在一起,各自一踹的結果就是,彼此都被踹起,然後都麵朝下摔在了地上。

就算到這時,各自的手依舊沒鬆開。

緊接著,白鶴童子和潤生同時起身前撲,想要來到對方上方占據主動,最後隻變成彼此肩膀間的一記猛撞。

“砰!”

對撞之後,彼此另一隻手去抓對方的另一側肩膀,然後各自側過頭,夾住對方的手。

兩個人在地上打起了滾,一路翻滾下了河裡。

率先探出身子的是白鶴童子,但剛探出來,祂就被潤生再次摔入水中。

雙方在水下的纏鬥,激起大量的水花,明顯更擅水性的潤生,此刻漸漸占據了優勢。

然而,白鶴童子的豎瞳,開始流轉。

潤生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雖然還能克服,但出拳出腳的速度,也因此出現了些許滯緩。

李追遠心裡暗記,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實際看到官將首動用法門。

在連吃白鶴童子數拳後,潤生發出一聲低吼,眼眸泛紅,豎瞳的效果被驅散,拳腳恢複,再次將勢頭扳了回來。

因為都是貼身肉搏,且都選擇了力量上的比拚,所以招式上就很難好看,這場景,更像是在水中摔跤。

李追遠:“潤生哥贏了。”

白鶴童子的戰鬥習慣,是一上來就發揮出乩童身體的所有實力,不會留手更不會憐惜。

而潤生,雖然在交手時動用了各處局部氣海,卻還沒有集體完全開啟,意味著他一直留了一手。

可能這一招要是用了,會讓潤生透支太嚴重,眼下出任務在即,他得確保自己狀態平穩,但勝負因為這枚籌碼,其實已經分出來了。

接下來,驗證的就是潤生的耐力。

白鶴童子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脫離對自己不利的水中戰場,但在持續受壓下,祂不得不做出選擇,祂吃了潤生的一拳,身體倒飛出水麵,落回陸地。

這種反應遲緩,並非是白鶴童子不會打架,而是因為祂的傲慢。

潤生跟了出來,在陸地上繼續跟祂打。

觀戰的三人耳畔,全是拳腳對拚的震響。

漸漸的,白鶴童子的氣勢開始出現滑落,豎瞳也逐漸難以維係。

“潤生哥。”

李追遠喊了一聲,潤生停手,往後退了幾步,開始深呼吸。

每一次深呼吸,衣服都會被吸得貼緊身體後又快速膨脹開。

這是故意給白鶴童子機會,讓祂點起引路香。

三根引路香燃起,插於鶴冠之上,白鶴童子氣息恢複,再度打來。

潤生停止深呼吸,再次迎了上去。

不斷的對拳,對腳,對肩,對撞,雙方在用最直接的招式進行最原始的力量與耐力較量。

譚文彬咂舌道:“嘖嘖,潤生進步這麼大。”

之前,他們三人麵對白鶴童子時都落儘下風,現在潤生一個人,就可以打個平分秋色。

譚文彬也清楚,白鶴童子缺少的,就是時間,隻要能熬下去,祂打不死你,那祂的乩童,就“必死無疑”。

三根香燃儘,白鶴童子身形再次陷入遲緩,豎瞳重新出現渙散趨勢。

潤生這次不用李追遠提醒,自己先行停手,後退幾步後,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他身上的衣服現在已經成碎條了,原本鼓風機一樣的衣服,現在變成了布條不斷貼合再吹起。

但他身上那十六處曾經是棺材釘的傷口並未因此張開,依舊閉合。

棺材釘類似小孩學騎車時的後輪兩側輔助小輪,讓你清晰知道氣海位置與運用,潤生通過這場戰鬥,加深了對此的理解。

那些傷口,在不久後也會徹底愈合,隻是氣旋依舊會在那裡彙聚,發揮著同等的功效。

譚文彬問道:“小遠哥,要用針麼?”

李追遠搖搖頭,他走到林書友麵前,林書友此時已經跪坐在地上,即將結束扶乩狀態。

少年將手指抹上紅泥,對著林書友眉心點去,然後順著麵門下拉,在其臉譜上,畫上了一條紅線。

緊接著雙手重新掐印,然後在林書友兩側太陽穴位置畫了一個圈。

最後,手指指向空蕩一側,再撩向林書友。

四周,出現了一股微弱的風,帶著森然的寒意,這是煞氣。

李追遠剛剛在林書友身上,布了一個簡易的,甚至可以說是一個一次性的聚煞陣。

以前,他曾用這種陣法,嘗試激發死倒凶性。

現在,他在用同一種方式,去激發陰神的本能。

聚煞完成,林書友眉心的紅點變為黑色,黑色一路向下,將那條紅線覆蓋。

李追遠一邊後退一邊伸手勾了勾:

“起!”

林書友再次睜開眼,豎瞳恢複。

李追遠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成功了。

這是一種樂趣,不亞於當初在太爺家二樓看書學習時,自己的猜想被證明可行。

白鶴童子瞪向李追遠,眼裡流露出清晰的殺意。

身為陰神,受廟宇供奉,與乩童形成約定俗成的默契,乩童召喚,祂們降臨,借乩童之身,滅邪祟,積功德,祂們是主位,來去自如。

可眼前的少年,正在嘗試顛覆這一生態!

白鶴童子攥緊拳頭,從跪坐姿勢,瞬間起身。

沒人知道祂是否真的要對少年揮出這一拳,因為潤生沒給事態朝著這個方向發展的機會。

潤生及時衝上來,將白鶴童子撞飛,然後白鶴童子再次起身,與潤生廝打在一起,又重複起了先前兩輪的故事。

李追遠則在注意觀察林書友的身體狀況,第一次在操場上與官將首交手時,林書友是在扶乩狀態結束後,瞬間重傷。

當時,李追遠懷疑的是傷情被壓後了。

但,真的是這樣麼?

枯燥乏味的擊打,又繼續了一段時間,不同的是,這次潤生也明顯出了頹勢,白鶴童子得以壓著潤生開始打,潤生隻能被動防禦。

不過,潤生的頹勢是降到一定程度後就止住了,仿佛一個下拋物線,逐漸趨於平緩,而不是一跌再跌直至破位。

李追遠暗暗點頭,這意味著以後麵對棘手對手時,潤生就算不是巔峰狀態了,也能繼續去拖延遲滯對方。

秦氏觀蛟法與煉體術的結合,果然玄奇。

這第三輪後半段,潤生是純粹熬過去的。

等白鶴童子再次“噗通”一聲跪伏在地,豎瞳又一次渙散時,潤生也同樣跪在地上,雙手撐地,艱難咽著唾沫的同時,身上的呼吸聲也變弱了許多。

“潤生哥,還行麼?”

“可以!”潤生抬起頭。

“陰萌。”李追遠喊了一聲,然後再次走向白鶴童子。

陰萌快速衝了過來站在李追遠斜前方。

李追遠伸手,將掌心覆蓋在林書友的額頭,沉聲道:

“四鬼起轎。”

酆都十二法旨:四鬼起轎。

童子大人你想走是麼?

來,

給我回來,繼續抬轎!

林書友揚起頭,喉嚨中發出厲嘯,下一刻,豎瞳再次恢複,氣息回歸!

成了!

白鶴童子一拳,對著李追遠砸來,這次,它毫不猶豫!

四輪了,四輪了!

這麼多年的規矩,隻有引路香再續一輪,但在這少年手中,卻已經續到四輪。

而且,白鶴童子還記得,少年這幫人手裡,還有一套符針,可以再續一輪,就是五輪!

他得死,他必須死!

要是這等術法真的流傳出去,那祂們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陰神,就可能淪為乩童的工具!

陰萌雙肘擊出,將白鶴童子的這一拳給砸偏移了位置。

拳頭從李追遠耳側掠過。

少年神情平靜,開始後退。

等白鶴童子第二拳砸出時,潤生再次趕到,接下了這一拳。

雙方開始了第四輪交鋒。

隻是,白鶴童子的第四輪,如第一輪一般強勢,而潤生,則隻能全方位被動挨打,雖說還能繼續堅挺,但繼續這樣下去,白鶴童子就能很輕易地脫離潤生的牽扯。

事實上,回到邊緣處繼續觀戰的李追遠,已經察覺到白鶴童子的殺機不斷在自己身上掃過。

祂在等機會,脫離潤生糾纏,來殺自己。

“陰萌,讓我看看你的特訓成果,記住,不要下殺招,拖住祂就好。”

“明白。”

陰萌再次加入戰局,她的功夫其實並未長進多少,但身法卻比過去更加靈活,她袖口裡應該藏有某種香囊,此刻捏碎了後不斷有黑霧揚起。

尋常的黑霧自然無法乾擾到官將首,但陰萌的黑霧卻能讓白鶴童子陷入某種迷瘴。

應該是類似“歸鄉網”的效果,看不見且不自知,卻真的有效。

有了陰萌的牽扯,潤生壓力大減,二人聯手,重新和白鶴童子拉出了一個平衡。

李追遠則著重觀察白鶴童子的狀態。

第一次在操場上,正常起乩加引路香,兩輪後,扶乩結束,林書友重傷。

上一次麵對餘婆婆的侍者,也就是那個老女人時,基礎兩輪加符針,三輪,扶乩結束,林書友幾乎癱瘓,到了一個臨界點,是靠著老家及時續命才得以恢複。

現在,是第四輪了。

而且前三輪,潤生給予你的打擊,絕對不遜於上次那個老女人。

可你,依舊生龍活虎。

所以啊,什麼傷勢壓後,不存在的。

童子大人,

是你有辦法把自己的力量引渡下來,維係這具身體的運行,可你們過去,隻會去壓榨乩童的身體,不舍得消耗自己的!

也就是說,前幾次,隻要白鶴童子不要那麼吝嗇,稍微過渡一點力量下來維護一下林書友的身體,林書友都不用次次那麼淒慘。

乩童是懷著殉道者的心態,除魔衛道,可這些陰神,卻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傷是乩童負的,命是乩童丟的,功德大頭給陰神拿走了,這壓根就不是合作者的關係。

李追遠喃喃道:“這種玩兒法,我很不喜歡。”

第四輪結束。

白鶴童子再次搖晃,豎瞳又一次出現渙散,但這次,祂扭頭看向了李追遠。

似乎在等待,下一輪。

要是這少年再給自己一輪,祂覺得自己能改變局勢。

李追遠沒搭理祂,而是走到餐桌邊,拿起一瓶豆奶,用開瓶器打開,端著喝了一口。

白鶴童子聲音沙啞道:“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李追遠舉著豆奶瓶,與祂遙敬了一杯:“火?你們還不配。”

“噗通……”

沒能等來符針或其它方法的白鶴童子,離開了林書友的身體,林書友臉譜脫落,然後麵朝下,摔倒在地。

譚文彬小跑過去,將其攙扶。

“喂喂喂,阿友,還活著沒?”

林書友十分虛弱地睜開眼:“彬彬哥……”

“呸,又白費我一次感情醞釀。”

譚文彬一邊罵著一邊擼起對方戲服,瞧見肚子上的臉譜印記還完整著,也是舒了口氣。

林書友艱難地舉起手:“為什麼……沒插針……”

這個問題,譚文彬無法回答。

林書友繼續道:“既然沒用……可以……送我麼……”

就像酒席上剩下的菜,他想打包帶回家。

譚文彬抬頭,看向李追遠。

李追遠端著豆奶走了過來。

看見李追遠後,林書友整個人激動起來,哪怕他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如此,但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

此刻,這個端著豆奶的少年,在他眼裡,就是神!

算上沒用上的符針,五次,五次,五次啊,比自家傳統時間,翻了一倍還不止!

要是少年能把這些教給自己,自己再帶回家傳授出去,那以後官將首在誅殺邪祟時,能因此少犧牲多少人?

至於什麼年夜飯坐主座,族譜單開一頁,都是次要的了,因為誰能把派係傳承翻個倍,那百年後,你的牌位都得和祖師爺並列擺放。

李追遠將一套符針取出,放在林書友胸口,林書友將它攥住。

“我這次出門之前,會寫一個聚煞陣法給你,你在這段時間一邊養傷一邊看看,能看懂多少就看懂多少。”

林書友聽到這話,胸口一挺,嘴裡溢出汩汩鮮血。

譚文彬嚇了一跳:“艸,你彆真激動死了!”

好在這時,應該是林書友老家那邊,已經開始發力了,其臉上,也重新出現了些許紅潤。

估摸著那邊也疑惑為什麼自家阿友又變成這樣了,但他們肯定不敢問。

“彬彬哥,送醫院吧。”

“好嘞。”譚文彬將林書友背起來,“幸好拐杖還沒賣掉。”

……

範樹林坐在值班室裡發呆,他今天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範哥,我親愛的範哥。”

範樹林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完了,都出現幻聽了。”

值班室門被打開,譚文彬探出腦袋。

範樹林冷笑一聲:嗬,還出現幻覺了。

等到譚文彬把大半身子顯露出來,其背後背著的那個人也出現時,範樹林忽然打了個嗝兒。

他忽然意識到:糟了,還不如真的是幻覺!

“範哥,範鵲,範佗?”

範樹林手指著譚文彬:“我要去報警!”

“行啊,範哥,我幫你報,我爸正好是警察。”

範樹林聞言頹然地放下手臂。

“範哥,你看,你都救了他兩次了,你現在放棄他,等於放棄了兩條人命啊!”

“我……”

“咱快點,給他做好治療,咱待會兒還要一起去喝酒呢,叫上你那個離婚的朋友。”

“你……”

“範哥,咱麻利點的,離婚的男人還等著我們去安慰呢。”

……

譚文彬一路跑回學校,來到商店。

李追遠、潤生和陰萌都在這裡,這會兒商店已經不營業,寢室也關門了。

“小遠哥,治療在做了,阿友情況沒大礙。”

李追遠點點頭,將一本黑麵抄遞給譚文彬:“這是聚煞陣詳解,你待會兒去給林書友。”

“好,我知道了。”

譚文彬將本子放入懷中。

李追遠看向潤生:“潤生哥,你身體狀態怎麼樣?”

潤生響亮地回答道:“吃飽了就沒問題。”

潤生傷勢確實不重,主要是疲憊。

李追遠走到商店用來標注特價打折商品的黑板前,先擦去原有的,然後拿起粉筆,在上麵寫下三條線索。

最上端是黃山民安鎮。

下方分三條線:

吳胖子——對象——對象父母——老家上墳——民安鎮。

薛亮亮——父親生日——民安鎮。

範樹林——同學離婚——同學老婆——民安鎮。

李追遠敲了敲黑板:

“現在,分配任務。

陰萌,去吳胖子對象父母所在的醫院病房進行問診。

彬彬哥,去和範醫生參加今晚的聚會。

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和手段,我的要求隻有一個,以最快的速度,把你們的這條線,給我推到民安鎮。

我和潤生會直接去亮亮哥的老家。

我們三方,將帶著三種線索視角,在民安鎮,彙合!”

三人齊聲應道:“明白!”

李追遠拿起黑板擦,默默擦拭掉黑板上的內容。

願者上鉤?

沒想到吧,我們這次連釣竿都不用,直接下河來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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