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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雖然擁立大典還沒有進行,但你依舊是我大秦合法的太子,且不要膽怯退縮,當果絕堅毅,才不負先帝萬世基業!”
李斯起身來到胡亥麵前,親自將他扶了起來,並對他諄諄教誨。
胡亥眼中繼續閃爍著淚花,哽咽道:“胡亥年幼,日後要仰仗李廷尉與諸位大臣了。”
“嗬嗬.”
李斯淡淡一笑,隨即重新坐會主位,直奔主題道:“今日來見太子,主要有一事需要太子決斷!
甘泉宮冰窖存放著陛下屍身,卻不知為何,突然爆炸,不僅損毀了陛下屍身,還炸毀了冰窖;
經過郎中令與兩位馮公勘查,發現炸毀陛下屍身的歹徒與刺殺陛下的刺客是同一批人;
故此,郎中令與兩位馮公請求太子決斷,讓公子昊出來調查此事,原因是公子昊有過處理刺客的經驗!”
“這”
胡亥麵露遲疑之色,下意識看向趙高,隻見趙高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又連忙朝李斯拱手:“敢請李廷尉教胡亥!”
李斯聞言,略微思索,也沒有推辭,便誠懇似的道:“放公子昊出來,也不是不可以,此舉,既能緩解太子與群臣的關係,又能彰顯太子兄弟和睦,於帝國安穩有益,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胡亥有些急切地追問道。
李斯皺了皺眉,又神色自若地道:
“隻不過,公子昊此人心機深沉,且膽大包天,若放他肆意妄為,很有可能造成禍端,所以,老夫建議太子,先定罪,再讓他將功贖罪!”
“先定罪?”胡亥一愣,有些不解的看著李斯。
卻聽趙高若有所思地道:“李廷尉的意思是,非所宜言罪?”
“不錯!”
李斯點頭表示認可地道:“隻要他管住自己的嘴,咱們就不怕他搗亂!”
“也是,就十三兄那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胡亥附和道。
“好!既然太子無異議,老夫便以廷尉府的名義,對公子昊定罪,畢竟火藥的出處,跟他脫不了乾係。雖然不能栽贓他跟刺客,但定他個非所宜言罪,相信群臣也不會有異議!”李斯拍案決斷道。
趙高看了眼他,又看向胡亥。
隻見胡亥嘴唇微張,欲言又止。
“嗯?”
李斯眉頭一皺:“太子還有要事與老夫商量?”
“這”
胡亥遲疑道:“李廷尉,胡亥想要請教您,何以安國?”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太子何故憂哉!”
李斯憤然扣案。
胡亥渾身一哆嗦,不由哽咽出聲:“朝堂不待見我,天下不服從我,我該何去何從啊”
“太子若問老夫長遠國策,老夫直言十六字:罷黜百家,獨尊法術,打擊複辟,肅邊安民。簡而言之就是,太子隻需遵循先帝治道,秉承秦政,力行秦法,天下無不安也!”
李斯麵無表情的道:“太子若問老夫近策,老夫隻說四個字;肅整廟堂!”
“廷尉聖明!”
胡亥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連忙朝李斯行禮:“胡亥得知加封太子之位後,寢食難安,所思所慮,非長遠之策,而是臥榻之側!”
“適才李廷尉提到胡亥十三兄,胡亥自知能力不如他,所以憂慮頗深,更有甚者,胡亥擔心兄弟爭權之危也!”
“太子居安思危,學有所成矣!”李斯氣定神閒的嘉許了一句。
“願李廷尉教胡亥朝堂大謀!”
胡亥再次伏地大拜。
李斯卻表情淡淡,沒有接口,轉而看向趙高:“老夫想聽聽趙府令高見!”
之前趙高在他府邸質問他,讓他頗為不快,現在當著胡亥的麵,他突然有了計較之心,讓胡亥明白,趙高重要,還是他李斯重要。
趙高知道李斯是有意輕蔑自己,卻渾然不覺的道:“李廷尉想聽在下拙見,在下不敢高談闊論,隻能拋磚引玉也!”
說著,從座位上站起來,向李斯拱手一禮:“以在下愚見,胡亥是合法的太子,不管有沒有舉行擁立大典,太子首先要做的,就是順利坐上皇位;
唯其如此,當務之急,便是清除另一個潛在的儲君,及其黨羽;
否則,乾坤仍舊有顛倒的可能!”
“哦?”
李斯戲謔挑眉:“聽足下之言,好像有些答非所問,太子說的可是公子昊,足下說的又是何人?”
“公子昊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在吾等的眼皮底下,現在還不足以對吾等構成威脅。老夫言及之人,乃長公子扶蘇,手握三十萬大軍的蒙恬!”
“願聞其詳!”
李斯驚詫於趙高的敏銳,當即收斂起戲謔之色,抬手示意。
趙高自然胸有成竹,卻聽他又接著道:“處理完扶蘇和蒙恬,接下來就是朝中的五大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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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的五大勢力?”
李斯和胡亥對視一言,滿臉驚愕。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趙高對朝堂如此了解。
隻見趙高抬手在茶杯上沾了一點水漬,隨即邊寫邊畫,侃侃而談道:“李廷尉在先帝身邊,一直籌謀於大事件,大格局,有運籌於廟堂之能,卻不在乎某些旁支末節!”
“在下除了隨侍先帝,替先帝駕馭馬車,還是陛下的眼睛,朝堂勢力如何分布,在下了然於胸!”
李斯:“.”
胡亥:“.”
“所謂五大勢力,其一,自然是以扶蘇為首、蒙恬為輔的九原黨羽。
其二,則是以馮去疾、馮劫、再加上王翦、尉繚為首的朝堂武將。此兩大勢力,皆以統兵將領為羽翼,兩大將門為根基,可謂先帝的左右臂膀。”
李斯;“.”
胡亥:“.”
“至於第三大勢力,便是李廷尉、姚廷尉、老鄭國,胡毋敬,以及出自軍旅的馬興、楊端和、章邯等重臣。這方勢力,以李廷尉為首,也是朝廷皆知的事情。”
“.”
李斯聽得暗暗心驚,表麵卻平靜如常:“中車府令之言,老夫倒是耳目一新,不知其餘兩大勢力,又是何人為首?”
“其餘兩大勢力,朝野鮮少有人知曉。”
趙高淡淡一笑,老神在在的道:“其中一大勢力,李廷尉應該知曉,就是頓弱領導的黑冰台,以及全部鐵鷹衛人馬,外加遍布朝堂上下,乃至六國之地,海外之地的眼線,細作;
他們都聽命於先帝,唯皇命是從也!”
“那最後一大勢力呢?”
胡亥聽到‘唯皇命是從’這幾個字後,不由興奮追問。
因為他馬上就要繼承皇帝之位了,這一大勢力若都歸他調派,他的安全感會倍增不少。
然而,似乎是看穿了胡亥的想法,趙高心中冷笑連連,嘴上卻笑著接口:“至於這最後一大勢力麼,便是皇族、皇室、皇城各大衙門,以及公子昊鼎力組建的安全局”
說到這裡,他又扭頭看向李斯,道:“敢問李廷尉,在下所言的這五大勢力,可有紕漏之處?”
“這”
李斯語塞,心中更是錯愕不已。
他下意識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嘬了一口,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趙府令不愧為先帝肱骨之臣也!”
“李廷尉謬讚了,在下不過是先帝身邊的一介奴仆而已,此後也是新君身邊的奴仆,哪算得了什麼肱骨之臣.”
趙高謙虛地躬身一禮,隨即又朝胡亥點頭示意。
胡亥會心一笑。在外人麵前,趙高是謙卑的奴仆,在他心中,卻是如仲父一般的存在。
這就好比,一力扶持嬴政登位的呂不韋。
但是,聽完趙高的謙卑之言,李斯卻沒有任何接口之言。
這下子,胡亥急了:“敢問李廷尉,趙府令提及的五大勢力,該如何整肅,又以何為先啊?”
“這”
李斯怔了一下,仔細打量眼前這個麵容稚嫩的太子,不由嘴角抽搐的笑了。
這是胡亥自感急迫的發言,顯然是趙高教他的都忘了。
其實,在此之前,他就隱隱感覺到了趙高教授胡亥的痕跡,隻不過,心中依舊無法認定趙高的才能,如今聽完趙高的分析,腦中電光火石的閃過一個想法.
等老夫站穩腳跟,定要除去此趙高!
“太子悲傷過度,心智尚未恢複,敢請廷尉體察也!”
趙高的淚水奪眶而出,顯然是為胡亥的失誤補救。
但是,李斯卻沒有理睬哭泣的趙高,扭頭看向胡亥道:“太子稍安勿躁,此事乃朝中大局,容老夫思慮一二,再做決斷!”
“可是.”
胡亥張了張嘴,正準備開口,卻見李斯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拱手道:“老夫還要去回複兩位馮公與郎中令,就不在太子這裡久留了,請太子用心準備擁立大典!”
說完,便徑自出了房門。
趙高與胡亥見狀,對視一眼,不由麵麵相覷。
片刻,胡亥可憐巴巴的看向趙高:“老師,胡亥是不是犯錯了.”
趙高目光閃爍,輕笑安慰道:“太子不用多想,此事不怪你,待老夫謀而後動!”
話音落下,也跟著出了房門。
是夜!
趙高獨自一人駕馭馬車,來到甘泉山下的胡楊林。
此時,月光皎潔,照得落葉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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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望去,月光下的胡楊林,一片蕭瑟,落葉漫道。
很快,趙高便停下了馬車,來到山腳一座小亭外。
隻見亭內站著一道人影,連忙拱手道:“趙高,拜見長安君!”
“不知趙府令深夜相邀,所為何事?”
嬴成蟜瞥了趙高一眼,淡淡詢問道。
趙高上前幾步,來到亭中,將今日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嬴成蟜望著遠處飄落的秋葉,仔細聆聽,隔了半晌,才幽幽歎道:“這正是李斯的高明之處啊,可真要做到這件事,卻不是很容易。”
趙高不以為然:“難道扶蘇和蒙恬敢違抗陛下聖命?”
嬴成蟜點了點頭:“趙昊還不知道這件事呢!他要是知道了,能不乾涉嗎?”
趙高沉默了,他不知道怎樣回嬴成蟜的話。
從南海回到鹹陽,他雖對趙昊一直抱著警惕之心,但隨著篡改始皇帝遺詔,扶持胡亥坐上太子之位,他卻越來越摸不清趙昊的底細了。
他不像李斯身在朝堂中樞,可這裡隻有他跟嬴成蟜,沉默又覺得不妥,於是像自說自話般道:“等陛下的喪事結束,胡亥便能繼承皇帝之位,到時再處理他,應該不會很難吧?”
“你可不要小看趙昊,嬴政在世之前,都對他寵愛有加,何況他還有個國尉老師,以及蒙家、王家這些將門翹楚?
最主要的是,趙昊不是一個人,在他周圍還圍著一批支持他的帝國老臣。不知趙府令有沒有注意到,對嬴政的駕崩,有一個人一直沉默著。”
“誰?”
“清氏商行的巴清。這巴清以商助國,為嬴政解決了不少難事。連那驪山帝陵,都有她的資助。如今這清氏商行,更是掌握了帝國絕大多數的財富,一旦她不支持胡亥,將清氏商行的財富轉移至巴蜀,伱可知後果?”
趙高倒吸一口涼氣:“君上這樣一說,在下倒是有些印象了,公子昊與巴清關係匪淺,就連陛下對巴清此人,好像也”
“所以!朝堂的事,你先不要管,讓李斯去折騰,先把帝國的命脈掌握在手裡,比如帝國的財富。”
嬴成蟜正色道:“隻有掌握了帝國的財富,你才能讓胡亥縱然享樂,才能與李斯抗衡!”
聞言,趙高心思百轉,片刻,忽又想起什麼似的,試探著道:“隻是.不知君上所圖為何?”
“與你相差無幾也!”嬴成蟜啞然一笑。
趙高故作恍然:“哦!君上也想在朝堂占據一席之地。太子可是很仰慕您呢。”
嬴成蟜笑了笑,沒有接口。
趙高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君上在朝堂應該還有威望吧?畢竟君上比陛下更早謀劃大秦的朝堂!”
“話雖如此,可現在還不是時候,恐怕本君要蟄伏一段時間了。”
“也是!陛下的那些老臣不死,我們很難有出頭之日。”
“嗬嗬嗬”
嬴成蟜不置可否的一陣輕笑,隨即幽幽地歎道;“趙府令彆忘了,汝可是真正的帝師啊.”
趙高目光一閃,旋即恭敬作揖:“多謝君上提點!”
次日清晨。
胡亥在令人難堪的冷落中,坐上了太子大位。
儘管在擁立大典上,李斯將‘奉詔’兩個字反複的念誦,大臣們的反應依舊非常淡漠。
沒有整齊的奉詔聲,也沒有奮然的擁戴聲,甚至連最基本的詢問太子國策政見的人都沒有。
整個大殿,除了廷尉姚賈,司禮大臣胡毋敬,領政大臣李斯,接連發言,一切都在一片死寂中完成的。
沒有任何隆重的慶典像擁立胡亥成為太子這樣‘祥和’。
直到擁立慶典結束,大臣們幽幽散了,胡亥還坐在大位上,怔怔發神。
這時,趙高憂心忡忡地上前,寬慰道:“太子無需介懷,今日擁立太子,實乃非常之期,諸位大臣傷情於先帝崩猝,所以才哀哀不言擁立太子,此等忠心,天地可鑒!
日後,諸位大臣若有國事上奏,太子應儘快決斷,籠絡臣心,天下必將大安也!”
聽到這話,胡亥恍然回神,懨懨道:“老師教誨,胡亥銘記在心,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這太子當得好生無趣,還不如一包泡麵吃得爽快.”
趙高:“.”
趙昊小兒!看你乾的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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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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