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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霧蒙蒙的,零星的火光,猶如夜空中的星星。
此時,幕府周圍靜悄悄的,守衛的士兵在打著哈欠。
距離幕府約莫兩百米的芭蕉樹下,幾個黑影在緩慢靠近。
其中一個黑影,便是身著夜行衣的趙成。
“想不到幕府的守衛這麼鬆懈,與白日大相徑庭!”
趙成望著霧蒙蒙的夜空,不由感慨出聲。
一旁的同伴低聲笑道:“這樣月黑風高的夜晚,更適合乾夜行行當,誰會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不躲在被窩裡,估計大部分守衛都去火坑暖和去了吧。”
“等會兒進去都注意一點,隻要發現陛下,立刻撤離!”
“諾。”
眾人應諾一聲,隨手趁著巡邏隊遠去的空蕩,迅速靠近幕府牆角根。
風聲響起,身手比其他人敏捷靈巧的趙成,由牆上翻了下來,迅速來到黑暗處。
抬眼望去,幕府裡大大小小的壘石帳篷,教人難以一目了然。
他們落腳的地方是一處假山庭院,旁邊有一列房舍,看起來是仆人住的地方。
趙成展開身法,熟門熟路的在前方引領,一口氣越過庭院,來到一座兩層樓房的木基下,低聲道:“白天我向人打聽了,陛下應該就住在這裡,卻不知道是哪個房間。”
有人細查周圍的環境,沉吟道:“我們在這裡為你接應把風,若見形勢不對,秦乙會扮鳥通知你!”
趙成點頭答應,往樓房潛去,撿了個沒有燈光透出的窗戶,看準情況,穿窗而入。
這是個小廳堂模樣的地方,躡手躡腳到往外的木門邊,貼上耳朵,聽得外麵沒有人時,才推門而入。
外麵是一條走廊,一端通往外廳,一端通往樓上階梯,屋內靜悄悄地沒有聲音,看來仆人們早已進入了夢鄉。
這個想法還未完,樓梯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趙成連忙躲回門內,奇怪這麼晚怎麼還有人。
腳步聲在門前停下,趙成暗道不妙,這時來不及由窗門離去,匆忙躲避到一角,蹲在一個小櫃後,雖不是隱藏的最佳之地,總好過與人麵麵相對。
果然,有人推門而入,接著杯盤碰撞的聲音。
趙成知道對方不知道有人躲在暗處,放膽探頭一看,原來是兩個俏女仆。
其中一個女仆打了個哈欠:“最怕的就是公子了,每次來陛下都不用睡覺,累得我們在旁邊伺候著!”
另一女仆道:“陛下平時話也不多,見到公子卻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先說話的女仆笑道:“我們能伺候陛下,也是運氣好,宮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伺候陛下,也不知道陛下回鹹陽後,會不會帶我們,我可早就想去中原看看了。”
趙成心中詫異,陛下居然真的在這,現在由伺候他的仆人說出來,看來南海的叛亂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陛下明明安然無恙,為何不回鹹陽?而且自己兄長背叛了他,他怎麼一點也不惱怒?
嘮嘮叨叨下,兩名女仆捧著弄好的點心去了。
趙成知道有人未睡,不敢由樓梯上去,改由窗戶離開,瞄準二樓一間燈火昏暗的窗戶,向上攀爬,才到半途,一隊巡遊後院的護衛就提燈而至。
趙成大吃一驚,因為若是嬴政住處,護衛必定特彆留心,絕不會錯過他這掉在半空中的人影。
猛然一咬牙,隻見他加速往上爬去,忽地穿進屋內。
好在屋裡沒有人,趙成長舒了一口氣,不管剛才那兩個女仆說的是真是假,他今夜都必須見到嬴政本人,否則他兄長的計劃很難實施下去。
“看來,還要在等等,晚點再去看看”
低聲叨咕了一句,瞥了眼角落裡的大衣櫃,輕聲躲了進去。
另一邊,嬴政房間。
趙昊得知嬴成蟜出現在鹹陽鳳凰台的消息,就第一時間來找嬴政了。
此時,父子二人正在房間裡閒聊。
“朕問你,你以為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夠未卜先知嗎?”
嬴政一臉嚴肅,聲音低沉,說完之後雙目緊緊盯著趙昊,手指情不自禁的捏緊起來。
嗯?
父皇這問題的跳躍性有點大啊,剛剛不是在聊嬴成蟜和趙高的事嗎?怎麼突然扯到未卜先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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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歪著腦袋,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過,等趙昊反應過來之後,又不禁嗤笑一聲,搖頭歎息道:“父皇是覺得兒臣事事料敵先機,有未卜先知之能吧?其實,兒臣隻是知道得多一些,並沒有這樣的能力,就是其他人,如果給父皇說自己有這個能力,也基本都是騙子!”
嬴政聽了,默然良久,皺眉看著趙昊,沉聲道:“你為什麼如此篤定?”
我為什麼如此篤定?那當然是因為我是唯物主義者啊!
彆說是現在了,就是兩千多年後的現代,量子計算機橫行的年代,對於預測未來這樣的事,也是天方夜譚,從來就沒有見誰真的成功過。
偶爾冒出一個宣稱能預測未來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證明是一個騙子,飛速的消失在公眾視野中。
可是,該如何向始皇老爹解釋呢?總不能每次都扯謊夢中人吧?
趙昊想了一下,給始皇老爹舉了個例子:“父皇,請看這茶杯!”
“嗯?”
嬴政一愣,隨即跟著趙昊的手指看去。
卻聽他道:“這個茶杯放在這裡,兒臣有九成的把握,它明天還在這裡,這也相當於一種未卜先知,因為兒臣提前一天就知道了,它有九成的可能還在這裡。”
“但是,現在把時間放長一點,比如一個月,那兒臣就不敢說了,這茶杯一個月後還在這裡,因為這一個月裡,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也許被人取走了,也許這裡發生地震,茶幾將它震落在地。”
“也許有很多可能,這期間變數太大,父皇敢說這一個茶杯在一個月後,還在這裡嗎?”
嬴政沉吟著,微微搖了搖頭。
趙昊滿意地笑了一下,繼續道:“就茶杯這麼一個死物,都不能準確判定他一個月後在不在,更何況所謂的未卜先知,麵對的是人,兒臣鬥膽再問父皇一個問題,人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嗎?”
人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這是什麼問題?
嬴政聞言再次一愣,不由道:“人當然可以兩次踏入一條河流,不僅可以踏入兩次,還可以想踏入幾次就踏入幾次。”
趙昊笑了:“真的嗎?那第二次踏入河流和第一次踏入河流難道沒有區彆嗎?父皇不要忘了,水無常形,難道父皇以為第二次踏入的河流跟第一次踏入的河流是一樣的嗎?”
“這”
嬴政瞪大眼睛,望著趙昊有些呆滯。
這小子說的不無道理,河岸雖然沒有變化,但水可是一直在流動,如果從這樣來看的話,人確實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趙昊見嬴政眼神逐漸清明,又攤攤手道:“父皇你看,兒臣僅僅是在裡麵加了一個變數,就導致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和上次一樣的事,更何況是人呢?更何況這天下間還有成千上萬的人呢?
每一個人,每一刻的每一個動作,都是一個變數,這麼多變數堆積起來,就是難以想象的變數,想要計算這些變數,想要預知未來,那無異於癡人說夢!”
以前始皇帝也曾聽說過未卜先知,甚至對未卜先知這種力量有著難以言表的渴望,但同時,始皇帝又帶著一絲深深的畏懼,他畏懼這種力量被自己的敵人得到,對他造成威脅。
但是趙昊現在告訴他,不用糾結了,這種力量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始皇帝仔細揣摩著趙昊的話,欣喜和失望的情緒不斷參雜,一時五味雜陳。
“父皇,兒臣知道你很好奇兒臣身上發生的事,也配合著兒臣做那些不可思議,卻又能將大秦帶入正軌的事,可是,兒臣不得不提醒你,自古聰明人都會遇到兩個大坑!”
“大坑?”
“對,一個是求長生,一個是預知未來,這兩個都是短時間內,甚至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反正就是兒臣告訴你的那樣。”
趙昊道:“可是,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掉入了這兩個大坑,最終被歲月埋掉。”
他是真不希望始皇帝從長生的大坑裡爬起來,又掉入了預知未來的大坑裡,因為這個坑太深了,比長生還要深不見底。
始皇老爹雖然看起來高大偉岸,但一旦掉進去,恐怕再也出不來。
嬴政聽到趙昊說話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說教的味道,不由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朕還需要你教,自從朕知道丹藥有毒,就對長生之事看淡了,以後朕會頒布一條法令,誰敢求長生,依國法處置。”
說著,沉吟了一番,意味深長的看著趙昊:“不過這未卜先知嘛.”
長歎一聲:“原本朕也是不信的,可你小子給朕的感覺太奇怪了,朕又不得不信。”
趙昊聽了直搖頭,看始皇老爹的樣子,顯然是被自己忽悠到了,而且看樣子還忽悠得不清。
臉上帶著微笑,趙昊不疾不徐的問道:“父皇是不是覺得,兒臣將趙高、李斯,甚至嬴成蟜,乃至鹹陽的暗流看得太準了?仿佛事先知道他們會做那些事一般?”
“難道不是嗎?朕跟他們相處了三十餘年,朕都看不透他們,你才跟他們接觸多久,為何料事如神?”嬴政皺眉反問道。
趙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此前兒臣就說過,兒臣從夢中人那裡得知了一些我們的曆史,從曆史發生過的事去推斷人的行為,其實並不希奇,但是,正如兒臣說的,兒臣無法窺探其中的變數,也就是原來的曆史不一定是現在的曆史.”
“既然曆史已經產生了變數,為何還是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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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人性!”
趙昊言簡意賅地答道:“一個人之所以變壞,並不是他原本就是個壞人,而是環境改變了他!”
嬴政豁然起身,臉色無比的嚴肅,在趙昊麵前來回走了幾步,忽然說道:“那朕也給你講一個事,你聽聽看,這裡麵有沒有什麼變數?”
趙昊點頭:“父皇請說。”
嬴政頓了頓,好似在回憶什麼,片刻後才慢慢地道:“三十餘年前,朕剛剛繼位不久,正值呂不韋權傾朝野之際,朕需要一個心腹,聯絡蒙王兩家,恰巧趙高出現在了朕的視線裡,朕見他機敏過人,又熟知秦律,便有意重用他;
可你祖母因為他是隱役宮罪人,不讓朕重用他,後來.”
“後來怎麼了?”
“後來你祖母派人殺光了他的親人,閹割了他.”
“這”
趙昊目瞪口呆,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這尼瑪的,難怪趙高會那麼痛恨嬴秦皇族,原來還有這種血海深仇。
“朕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晚了,但也將錯就錯,重用了趙高,畢竟沒有家人的牽絆,他也能更好的為朕辦事!”
“那他知道自己親人是誰殺的嗎?”
“應該不知道!”
嬴政搖頭道:“如果他知道他的親人是你祖母派人殺的,當年攻破邯鄲的時候,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替你祖母屠殺那些欺負過她的人!”
“所以,父皇覺得,這件事可能是趙高的變數?”
趙昊皺眉道。
嬴政沉吟道:“既然預知未來的事,不可能成真,而你又確實預見到了趙高會背叛朕,那這個變數,朕不得不考量”
“本來,朕之所以放任趙高不管,是想利用他禍亂朝綱,清除一部分改革阻礙!你也知道,《三公九卿》的架構和《三省六部》的架構會動太多人的利益,不是朕一句話就能馬上改革的!”
“現在趙高這個變數,朕擔心他會對朕的子女不利”
“嘶”
趙昊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說始皇老爹你可真牛逼,難怪都說活著的你是無敵的!
趙高不僅毀了你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還殺光了你的子女!
這是大奸者必有大謀啊!
“怎麼了?難道朕多慮了?”
眼見趙昊表情不對,嬴政又皺眉問了一句。
“嗬嗬.”
趙昊乾笑兩聲,沒有回答嬴政這個問題,因為他已經做了太多未卜先知的事了,關於趙高的事,還是讓嬴政自己去證實好了。
“父皇,兒臣今天想了一個策略,可以讓你悄無聲息的回鹹陽,目睹他們的‘風采’。”趙昊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道。
“什麼策略?”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嗯?”
嬴政聽了趙昊的話,有些不明所以,正準備繼續追問他,卻聽門外忽地傳來一聲呐喊;“刺客!有刺客!快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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