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庇阿怎麼也沒想到,漢尼拔會投奔大秦,這讓他本就沒底的心,越來越空洞。
但現在這種情況,即使他對這場戰爭有心無力,也不得不繼續進行下去。
而原本應該明日清晨發動的攻擊,也被他特意提前了。
畢竟他這邊的動向,不可能完全瞞著秦軍。
所以,這種臨時策略,很考驗一個統帥的指揮能力,以及軍隊的應變能力。
幸虧這些軍隊都是跟著大西庇阿征戰多年的軍隊,他們對大西庇阿的命令,有著很高的服從性。
並沒有因為大西庇阿臨時改變策略,而表露出任何不滿,半夜三更,就從床上果斷爬了起來,抵達集合地點。
在大西庇阿的指揮下,羅馬第六,第七,第九個,三個羅馬步兵軍團,以及四個附屬國軍團,共計十五萬餘人,趁著夜色,對秦軍占領的安斯托亞城,發起了規模宏大的攻城戰。
四個騎兵軍團,分彆朝三個方向進發,攔截從其他兩座城池趕來支援的秦軍側翼軍隊。
第一次攻擊,大西庇阿便擺出了大決戰的陣勢。
他在這次戰鬥之中,投入了整整二十萬人的兵力。
為了這次大戰,羅馬國內也是全國總動員。
羅馬人引以為傲的巨型投石車,大西庇阿攜帶了有上百輛之多,這次全部投入到攻城戰之中。
夜空之下,一百餘輛投石車齊齊發動,將浸泡過油脂,已經引燃的巨石朝城牆投擲而去。
巨石在空中呼嘯,將夜空照耀得亮如白晝。
但城牆上的秦軍,此時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名叫趙破的千夫長,蹲在一個巨大的合金盾牌後麵,巨石砸到城牆上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碎石梆梆地敲在盾牌上。
作為這場戰爭總指揮的章邯,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饒有興趣的拿出一顆酸棗糖吸允起來。
十裡之外的羅馬軍隊的呼喊聲,在此處都依稀能夠聽到。
“趙千夫長,這麵盾能撐得住麼?”
趙破旁邊,一個有些瘦弱的少年,眼中帶著驚懼的神色,小聲問道。
趙破不滿地看了對方一眼。
若非這少年是將軍章邯硬塞給他的人,按照趙破帶兵的習慣,早就將這少年趕走了。
他趙破,當初參軍的時候,與這瓜慫一般大,都是十三歲。
但第一次上戰場,卻絲毫沒有膽怯。
因為作戰勇猛��打了三仗之後,便被大將軍王翦看重,成為其親衛。
在軍中廝混了二十餘年,他這樣大字不識一個的大頭兵,都已經混成了千夫長。
眼前這個名叫章鳴的瓜慫,也不知是章邯將軍的什麼人,居然被他塞入了自己的千人隊中。
這小子長得白白嫩嫩的,而且能夠識文斷字。
不過,這種人在軍中屁用沒有。
哎,科學院害人啊!
趙破忍不住又歎息一聲。
科學院研製的武器,好用歸好用,但也不是全無壞處。
當初,大秦沒有科學院的時候,打仗全部靠勇猛來取勝。
再怎麼膽小的新兵蛋子,經過幾場惡戰之後,都能夠迅速成長起來。
但如今,秦軍打仗就如同玩鬨一般。
本都王國,橫跨數千裡的國家,即便是比之以前的楚國,都要大了不少。
可在本都王國打仗的時候,趙破卻絲毫沒有二十年前那種作戰的激情。
自己還沒用勁兒呢,對方怎麼就倒下了?
這種惆悵,根本就是章鳴這種新兵蛋子無法理解的。
在本都王國作戰,雙方軍隊還沒有碰麵呢,秦軍就鋪天蓋地扔過去一片火藥彈。
等炸得差不多了,軍隊再衝上去打掃戰場。
那樣的仗,固然贏得輕鬆,但也沒有絲毫的快感可言。
更重要的是,章鳴這種新兵蛋子,根本得不到鍛煉的機會。
以至於本都王國都被滅國了,如今再遇到大戰,他們還是膽小如鼠!
這次的這個異族,叫什麼羅馬的軍隊就不錯。
對方之前顯然認真研究過秦軍的作戰方式。
所以這次攻城,都是工程車率先發起進攻,至於他們的軍隊,還遠在十裡開外。
是個硬茬子!
此時,趙破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隱隱發燙,讓他舒服不已。
以前若是章鳴敢問自己這種問題,他怕不是直接一巴掌抽過去,管他是將軍的什麼親戚呢。
但此時,趙破卻沒有那麼暴躁。
他甚至從懷中再抽出一支煙,點燃了塞進章鳴的口中,見煙氣將對方嗆得咳嗽連連,趙破大笑不已。
“待會兒下城攻擊的時候,你跟在我身後,不要亂跑!”
趙破沒有回答章鳴的問題,因為根本沒有必要。
這種科學院弄出來的合金巨盾,效果如何,趙破可是親眼見過的。
一麵不過百來斤的盾牌,能夠承受住千斤巨力的重擊。
此時,盾牌插在城牆裡麵,下麵以底座固定。
羅馬投石車扔過來的巨石,對於這種盾牌來說,幾乎就是撓癢癢一般。
此刻,趙破一門心思想的都是,下城作戰。
羅馬投石車的彈藥雖然都是石頭,但這麼大塊的石頭,肯定數量有限,對方的這種攻擊,絕對難以持久。
撐過這波之後,按照將軍章邯製定的作戰計劃,他們這些守在城牆上的軍隊,便會下城與羅馬軍隊來一次正麵對衝。
章鳴咳嗽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趙破的話。
在羅馬猛烈的攻擊下,時間緩緩走過,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半個時辰之後。
這時,即便是章鳴,也明顯感覺到巨石落下的頻率降低了不少。
突然,他們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
趙破神色一振。
他立馬跳了起來,大喝一聲。
“所有人整理裝備,五個呼吸之後,隨我衝鋒——!”
頓時,剛剛靜悄悄的城牆陣地上,響起了哐哐的整理軍備的聲音。
“兄弟們,隨我衝鋒——!”
趙破一手持短戈,一手握拳將自己的胸甲捶得砰砰作響。
“風!大風!”
所有被安排衝鋒的軍隊,喊著衝鋒的口號,全部衝向城牆邊緣。
在他們身後,則是背著強弩的弓兵,背著火槍的火槍兵。
這些人衝到城牆旁邊時,都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
城牆邊上,全部都是隨軍的科學院之人安置的裝有滑輪的平台。
秦軍跳上這些平台,滑輪啟動,迅速朝城牆下麵降落而去。
等他們落到地上的時候,便看到了已經挺進到五裡開外的羅馬軍隊。
“還愣著乾嘛!衝啊!”
趙破大喝一聲,扭過頭惡狠狠地瞪了眼在自己身旁猶猶豫豫的章鳴,帶頭朝羅馬軍隊衝了出去。
守城與攻城不同。
若是秦軍攻城,大可以先用火藥彈洗地,隨後步步推進。
以火藥彈開路,無論多麼堅固的城牆,都與紙糊的區彆不大。
但是守城卻不能肆無忌憚地使用火藥彈。
這次羅馬軍隊攻城的人數極多,火藥彈再怎麼凶猛,數量和殺傷力終究是有限的。
若是讓羅馬軍隊貼近城牆,火藥彈便不能再使用了。
否則,羅馬人還沒有爬上城牆,秦軍自己就會在牆上炸幾個大窟窿出來。
所以,守城戰,必須將對方阻擋在距離城牆一定範圍之外。
正因為如此,秦軍必須出城迎敵。
不到五裡的距離,對於訓練有素的步兵軍隊來說,幾乎是瞬息即至。
很快,秦軍與羅馬的先鋒軍便如同兩股巨大的洪流,狠狠撞擊到了一起。
這種戰鬥,不論是秦軍的火藥彈,還是羅馬的投石車,都發揮不出任何作用,無異於狹路相逢。
趙破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
兩軍剛剛接觸,他便撲向早已經看好的對手,一個腦袋上頂著一個插著兩隻牛角,赤裸著上身的凶悍兵卒。
此人身高足有七尺,手中拿著一柄巨大的戰斧,一看便殺傷力不俗。
戰場相爭,根本沒有那麼多纏鬥的時間。
有經驗的戰士,往往都會選擇一擊致命。
看出此人威脅巨大,趙破毫不猶豫地衝向對方。
那牛頭人似乎也是選準了趙破作為自己的對手,揮舞著戰斧便朝趙破衝了過來。
鐺!
短戈與戰斧相交,發出巨大的金屬撞擊聲。
趙破隻感覺自己的手臂被震得發麻,不由得臉色一變。
對方那體型,定然力量不俗,但他沒有想到居然是如此巨力。
那牛頭人咧嘴一笑,再次抬起戰斧,朝著趙破的腦袋砍了過來。
趙破冷哼一聲,他朝旁邊側滑一步,隨後猛然間跳起,短戈直接朝對方的咽喉刺了過去。
牛頭人沒有想到趙破的反應居然如此迅速,他連忙收回斧頭,橫在脖子前麵,想要抵擋住趙破的這次攻擊。
沒想到趙破中途變招,人還在半空中,便抬腿猛踢牛頭人的下體一腳。
趁著對方劇痛的時候,趙破一個轉身,短戈精準地刺入了牛頭人的胸口。
眼見著牛頭人轟然倒下,趙破冷笑一聲。
戰場這種你死我活的地方,居然不披甲就敢衝鋒,是誰給你的勇氣?!
體大無腦,這種人,在戰場上都是死得最早的那一種。
解決了自己的對手,趙破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連忙扭頭,正好看到章鳴和一個羅馬士卒正糾纏在一起。
此時,兩人都倒在地上,兵器都不知道丟到了哪裡,抬手互相掐著對方的脖子,似乎要生生將對方掐死。
趙破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連忙跑過去,一戈將那羅馬士卒刺死。
直到對方死了,章鳴仍舊沒有放手,還是死死掐著對方,雙目充血的樣子極為可怖。
趙破一腳踹到章鳴的肩膀上,將他踹清醒過來。
“廢物,趕緊跟我走!”
兩軍交戰,絕對不能夠想退縮,必須一路向前,要抱著有去無回的氣勢。
這樣,活下來的概率反而是最大的。
若是瞻前顧後,甚至一門心思想著逃跑,這種人絕對是死得最早的一批。
所以,什麼大軍之中殺個七進七出,這對於猛將來說,其實是一種正常現象。
但留在原地纏鬥,再猛的人,都能被敵人生生磨死。
今日的攻城計劃,看似是臨時調整的策略,但實際是大西庇阿斟酌了許久才製定出來的。
他先以攻城車在超遠的距離進攻城牆,消耗秦軍力量的同時,打擊對方的士氣。
然後再下令發起攻擊,這個計劃,可以最大程度地抵消秦軍火藥武器的優勢。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甚至秦軍出城迎敵的時間,大西庇阿都考慮到了。
但是,在他想來,四個附屬軍團,共計八萬人的先鋒部隊,
就算再不濟,也能夠消耗掉秦軍三萬人的軍隊。
沒錯,大西庇阿製定的作戰計劃,其實攻城隻是佯攻。
他最主要的戰略目的,便是消耗秦軍的有生力量。
而對於大西庇阿的這個目的,章邯也是看得十分明白,所以在羅馬那邊傳來攻城消息的同時,他也進行了一些調整。
此時此刻,章邯站在城牆上,舉著望遠鏡,借著微弱的火光,查看戰場上的形勢。
目前雙方都殺得難分難解,算是在步兵上不分伯仲。
對於這種情況,章邯是有所預料的。
畢竟羅馬本身強的就是步兵,而秦軍也同樣如此。
“章將軍!戰況如何了?”
王離,韓信,王賁三人,笑嗬嗬地拿著酒菜,來到了城牆上。
章邯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自信說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嗬,你要是沒掌握,章鳴那小子也不會被你安排進戰場!”
“是啊!那可是你親兒子!你也狠得下心?”
“章鳴今年才十三歲吧?”
聽到幾位同僚的話,章邯不以為然地道:“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更何況他?”
說著,擺了擺手:“來來來,先吃飽喝足,再殺他個片甲不留!”
“豪氣!”
王離三人對視一眼,開懷一笑。
是啊!
秦軍將領哪個不是從屍山血海殺出來的。
就是大秦最強軍二代王離,也是早早就被安排進了戰場。
沒有戰場的洗禮,永遠難以進步。
正所謂,不想當兵的兒子,不是好兒子。
想當好兒子的第一步,就是先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