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色幽幽,恬靜如水,傾灑大地之上。
大雍皇朝,冀州南安郡城,豪族孟家西苑。
一個紫衣勁裝少年並足靜立在空曠靜謐的庭院當中,四周被一片淺紅色的朦朧燈光渲染照亮。
少年雙目微閉,兩手橫放在胸前,指尖交錯,捏羅漢法印。
神色肅穆端莊,猶如寺廟當中法相莊嚴的佛像。
同時全神貫注於體內的內勁當中,催動如浪潮一般洶湧澎湃的內力。
呼吸之間,如拉扯風箱,巨大的氣流隨著少年的吐納而起伏不定。
隱約好似聽到誦經之聲,可見其臟腑和筋骨的強勁,似乎一頭凶獸藏匿其中。
通過柔和的月光,可以看到,這少年的外表極為出眾。
他年約十八,一頭如綢緞般的黑亮長發被銀色繩結係在肩後,梳理整潔。
劍眉斜飛,漆黑如墨,鼻如懸膽,嘴唇單薄,臉上線條柔和不失英氣。
整個人在朦朧紅光照耀下白皙如玉,身材也是極為高大出挑,有一股英武不凡之勢。
陡然,少年微閉的雙眸睜開,在暗夜當中,宛如兩道白色電光乍現,鋒芒如刀,令人不敢直視。
呼出的長長白氣,更是好似一根射出去的箭矢一般,凝聚不散。
少年收功回神,負手而立,仰望天際的明月,暗忖道,
“終於勉強掌握了這灌頂而來的羅漢童子功。
雖沒能直接開辟如海丹田,鑄就最強根基。
但總歸算是中等偏上,猶如靜湖廣大,而且還有進步的空間。”
此世後天武道一共分為三個階段。
分彆是攝息凝元,蓄氣化海,以及通達經脈三個層次,也可簡化稱為入門,小成,大成三個階段。
攝息凝元且不去說,蓄氣化海需要武者積蓄雄渾內力,開辟丹田氣海。
因為這一階段太過重要,又被稱為大道築基。
對應武者開辟出的丹田有池,溪,湖,江,海五等之分,根基截然不同。
最明顯的就是內力的渾厚程度有著天壤之彆。
隻能開辟出如池丹田的武者根基,屬於最差一等。
而開辟出如海丹田的武者,不但實力更強,潛力更是無限。
故而,在這一關,武人會直接拉開差距,強者恒強,弱者愈弱。
許多人,尤其是名門宗派的弟子,不會輕易邁過這一關,反而會花費數年乃至更長時間來打磨這一層的根基。
能開辟出如湖丹田,以他的年紀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再說少年來曆,也不是簡單角色。
他叫孟昭,是這南安郡城豪族孟家的二房獨子。
儘管父母雙亡,但親族尚在,還有偌大家業等待繼承。
可惜,這個身份雖是真的,但他這個人,卻是假冒的。
準確來說,少年是一個穿越者。
前世因為在古董店旁觀多人鬥毆,遭了池魚之殃,一個不留神被撂倒。
等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而且更為悲慘的是,他穿越到了一個生了惡疾,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的乞丐身上。
衣不蔽體,饑寒交迫,身生惡疾,眼看著不是餓死就是病死。
幸運的是被一個不知來曆的神秘人給看中並救下,帶到某個好似地宮一樣的神秘之地,接受為期一年多的訓練。
訓練內容,隻有一個,偽裝,扮演一個名叫孟昭的少年。
而原因,則是他有著和真正孟昭九成相似的容貌和身材,年紀上也相仿,有著易容術不具備的優勢。
為此,他過著比前世最艱苦求學階段還要勤奮用功十倍的生活。
學習真正孟昭的口音,行為習慣,掌握必備的各種知識和技能,包括文字,曆史,家譜,武學……
通過觀摩畫像,了解孟昭的人際關係,林林總總,可謂詳儘到了極點。
直到三天前,他在那個神秘人的安排下,得到一個中年和尚的灌頂傳功。
洗精伐髓,脫胎換骨,將原本那副虧空的身體補益充足。
還憑空得到二十多年的精純內家修為,開辟如湖丹田。
單純論修為,比起真正的孟昭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點其實很重要。
畢竟相貌上的相似好雕琢,而武學上的差距,很容易露出馬腳。
一個修煉一年武學,內力孱弱的弱雞,怎麼可能是修行十年,根基紮實的孟昭?
其後,這個神秘人更完成了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碼,將他和真正的孟昭給調了包。
要知道,真孟昭背井離鄉,離家十年,一直在帝都玉京的大慈恩寺中生活。
此次回歸家族,身邊可是跟隨了大批孟家高手保護。
嚴防死守下卻依舊著了道,讓他成功頂替孟昭回到孟家,可見那神秘人的神通廣大。
而且從那神秘人顯露出對孟昭的認識和掌握情況,也能推測出對方絕對有著極其強大的情報網絡。
不過讓孟昭略微心安的是,神秘人並沒有竭澤而漁,立馬讓他完成什麼驚險的任務。
而隻是讓他安心融入孟家,扮演好孟昭的角色。
大概當於一個潛伏的暗探,可能幾年都不一定啟用。
這讓他減少了暴露的風險,算是一個安慰。
忽然,從庭院西側的青石拱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沒有刻意掩飾,將孟昭的思緒拉回現實。
他整理了下衣服,本來陰鬱的表情,緊鎖的眉頭,迅速舒展開來,變得清朗溫潤,陽光和煦。
讓人一見就覺得是謙謙君子,和剛才簡直是判若兩人。
映入孟昭眼簾的是一個身著黃杉,走路時虎虎生風的少年。
這少年年紀不大,不過十**的樣子,圓臉大眼,皮膚黝黑,身材尋常。
雖說不上英俊,但看起來有幾分喜氣,機靈勁。
孟昭的腦海中本能的反應出這少年的信息:
呂樂,孤兒出身,早年因為骨骼驚奇,被孟昭家的三代老仆,也是孟家二房的大管家呂忠收養,成為呂忠的義子。
在孟昭回到家族之後,這呂樂便自然而然的成為他身邊的親信,近人,隨從。
並且,在孟昭的身份沒有被拆穿的前提下,此人的忠心毋庸置疑。
呂樂急匆匆的走到孟昭的身前,屈膝一跪,垂著頭,十分恭謹的將雙手上捧,把一個鎏金的紅底黑字請柬遞給孟昭,道
“少爺,這是二公子讓下人送來的請柬,說是邀請您到雅蘭亭品酒賞月。”
呂樂的聲音有些少年人罕見的冰涼質感,聽起來很舒服。
孟昭沒有接過請柬,而是噙著溫和的笑容走到呂樂身前,雙手攙住少年的雙臂,直接將他拉起來,目光柔和的責備道,
“阿樂,之前就和你說過,在我麵前不興跪拜這一套。
你是忠伯的義子,也就是我的兄弟,哪裡有兄弟動輒跪拜的道理?”
呂樂不太適應孟昭的平易近人,誠惶誠恐道,
“少爺萬不可如此,所謂尊卑有序,上下有彆,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天生就該伺候您的,可不敢亂了規矩。
不過要是少爺不喜歡,小奴今後便不行跪禮,隻作揖拜,也好讓您舒心。”
孟昭搖搖頭,從呂樂手中接過請柬,翻開看了下。
內容很簡單,無非就是這位長房的二哥擺了一桌好酒好菜,邀他過去享用,一敘久彆的親情。
孟昭看過後,隨手將請柬拋到呂樂的懷中,說道,
“阿樂,你覺得我這個二哥邀我過去的目的何在?我該不該去赴宴?”
他雖是假冒的,但比起那位離家十年,一次未曾回返的真孟昭,怕是要更為了解孟家。
知道這位二哥孟文宴無好宴,邀請他的用意並不是那麼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