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何家自恃身份的緣故。
去租房子的時候,除了鐘翠霞之外,剩餘一眾街坊半點也沒要跟著過去看看熱鬨的意思。
不過這卻絲毫不妨礙一眾紛紛猜測楊振到底有啥法子,居然這麼有信心居然能從何家租出房子來。
“這些年那麼些人想租何家的房子!”
“出高價的有,官比他當的大的人還有!”
“那麼多些人何家都不肯租!”
“他說他能租出來你們就信?”
眼見一眾議論的熱火朝天,任玉山任玉海幾人直翻白眼道:“人家吹個牛你們還當了真,有沒有腦子啊你們!”
“我們沒腦子,就你們有!”
一群人不滿道:“剛剛你們不還擠兌人家沒工作,看死了人家當不了官——可結果呢?”
“說他當不了官!”
“那是因為先前誰也不知道他在鄉下居然立了那麼多的功!”
“但這何家的房子可就不一樣了!”
任玉山任玉海幾人振振有詞,表示橫豎廠裡前兩天才發這個月的肉票。
要大家不信的話,他們可以跟大家打賭。
要楊振真能從何家把房子給租出來,他們兩家幾口子把所有的肉票都拿出來,今兒賣肉給大家打牙祭。
可要是他們贏了,那院子裡的人就湊同樣的肉票和錢給他們。
問一眾敢不敢。
“你們兩家都是雙職工帶孩子!”
“加一塊兒那可就是五斤肉票!”
“連票帶錢家一塊兒那可就七八塊,小半月的工資!”
一眾街坊挖苦道:“就你們幾口子那撒尿簡直都恨不得用篩濾的摳搜勁兒,這要是輸了,那你們還不得心疼死啊?”
“我們幾口子是摳搜!”
“可你們也沒見著有多大方!”
李華英尤麗敏兩妯娌也加入了站團,嚷嚷著問一眾到底敢不敢賭。
要不敢就把那狗嘴閉上,彆擱這兒裝孫子。
知道以何雲飛家的德行,楊振成功從何家租到房子的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
一個月一家兩三斤肉的配額看似不少。
但這年月哪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動輒五六張七張嘴?
本來那點肉票的份額分到人頭上也就能隔三差五見著個葷腥。
這要是輸了,一個月連個葷腥都見不著……
因而院子一眾原本不想賭。
但一瞅李華英尤麗敏兩妯娌那一張嘴就問候人全家的潑婦勁兒,一眾街坊也是忍不住的來了火氣,表示賭就賭。
不過話得說在前頭。
那就是為了防止耍賴,要賭的話大家都得先把票和錢拿出來,找一個大家都信得過的中人保管。
“可以啊!”
“咱們院就宋叔德高望重,咱們請宋叔做中人!”
自覺贏定了的任玉山任玉海李華英尤麗敏幾口聞言像是生怕眾人反悔一般,飛快的進屋將票和錢拿出來塞給中人,同時表示這事就這麼定了。
這會兒誰要還敢反悔,那誰就是後娘養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一眾街坊自然也不可能認慫,紛紛湊錢湊票給中人。
看到一眾人等把票錢塞給中人,任玉山任玉海幾口子對望之間,那滿滿的都是陰謀得逞的奸笑。
看到幾人這幅表情,即便知道自己等人怕是中了幾人的激將法,一眾人等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同時暗自期待楊振是真有把握租到房子,而不是在吹牛。
要不然的話,自家接下來的這個月那怕就有好日子過了。
另外一邊。
鐘翠霞一邊說著你爸死的早,這些年你媽將你們兄妹幾個拉扯大,可吃了不少苦。
現在你有出息了,往後可要好好的對你媽,讓她多享幾天福。
可彆跟你舅舅舅媽似的,爹娘老子一老就當成累贅之類,一邊領著楊振去敲何雲生家的門。
“誰啊?”
聽到敲門聲,院裡響起了男女的聲音。
“小何小劉,我17院老任家的!”
聽到回應的鐘翠霞道:“我找你們商量點事,你們有空嗎?”
聽出是鐘翠霞的聲音,四合院裡稍稍沉默之後,院門終於被打開,楊振便也再次見到了在記憶中曾經還有那麼一點記憶的的何雲生和他老婆劉素蓮。
二人四十多歲,是那種典型的小布爾什喬婭知識分子形象。
即便在家也穿著得體,妝容精致,頭發梳的一絲不苟。
看到來人除了鐘翠霞,還有個不認識的年輕人。
原本明顯還打算請鐘翠霞進去說的何雲生劉素蓮的神情微變,齊齊上前半步擋住門口,這才雖然很禮貌但明顯警惕的語氣對鐘翠霞道:“鐘大媽你什麼事?”
“這是我外孫,你們估計以前都見過!”
完整經曆過時代的鐘翠霞明顯知道二人擔心什麼,先是簡單介紹楊振一番,然後才堆著笑臉道:“他這不下鄉回城工作,可家裡地方住不下想租房子麼?”
“可現在這四九城裡到處住房都緊張,找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地兒,所以我這就想到了你們……”
“原來是這事啊!”
聽到這話,何雲生在表情微鬆的同時卻又滿臉為難的對鐘翠霞道:“鐘大媽,可不是我駁你老的麵子,隻是我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素蓮她神經衰弱,但凡有些微的動靜都受不了……”
“所以我們家才這麼些年即便再困難,這房子都不往外租!”
雖然清楚這些都是托詞,但鐘翠霞卻還是表示理解,同時央求道:“你們家的情況我明白,要不是實在找不著合適的地方,我也不可能厚著老臉來麻煩你——要不小何你看能不能暫時租上一兩個月,等我們家小振找到合適的房子,立馬就搬?”
“彆的事都好說!”
“但這事我們真是幫不上忙!”
劉素蓮在此時開口。
她的語氣很溫和,但態度卻非常強硬,幾乎不給留半點回旋的餘地。
聽到這話,鐘翠霞也隻能回頭看向楊振,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沒戲了。
楊振卻在這時看向何雲生開口道:“何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何雲生下意識的就想拒絕。
但聽到楊振的稱呼並不是時下普遍的同誌而用了先生。
再看到楊振身上因為這幾天的曆練而多少透露出來的一點氣度,何雲生總算還是點了點頭,走過幾步道:“你想說什麼?要還是關於租房子的事的話,那我勸你就不必開口了——因為我們家的房子,絕對不可能往外租!”
楊振沒有直接回答何雲生的問題,隻是笑笑道:“聽說何先生你們暗地裡在為這房子找買主——這是想等機會合適,第一時間就出國?”
不等楊振的話音落下,何雲生就臉色劇變。
畢竟這房子雖然因為是他家的祖產,他隻要想賣的話那誰也管不著。
但想賣掉房子帶著錢出國,那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
畢竟現在雖說到處都在傳要放開,但到底還沒放開。
想賣掉房子再帶著錢出國這事一旦給人知道,說不準就是個叛變的罪名!
這罪名一旦坐實,怕是想不被打靶都難!
想到自家暗中為院子尋找買主這事做的可謂隱秘至極,一般人壓根不可能知道。
何雲生便緊張的忍不住渾身顫抖,哆嗦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家想賣房子並且……”
“我怎麼知道你們家想賣房子,並在機會合適的時候第一時間帶著錢出國這事你不必知道!”
“你隻需要知道一點,那就是這事跟你以為的那些完全沒有半點關係!”
眼見何雲生那樣,楊振趕緊安慰,表示雖然國內以前或許是有過一些錯誤。
但現在時代不一樣了。
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再也沒有可能翻來覆去。
讓何雲生不必緊張。
見楊振所言不似說謊,何雲生這才鬆了口氣,同時冷哼道:“會不會翻來覆去我不在乎,我現在隻想走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知道何雲生劉素蓮兩口子雖然現在都已經年近五十。
但在兩人在學術方麵造詣很深。
因而即便這個年紀才出去,但在出去之後卻還很是有些作品。
楊振很想說彆說是國,便是人都會犯錯。
犯錯了沒關係,隻要改了就好。
現在國內已經在改。
而且一切都百廢待興,非常需要如他們兩口子這種高級知識分子的貢獻。
如果他們願意放下成見,在國內發展的結果,也未必就真比去國外差多少……
但想了一想,這些話楊振最終沒說出口。
畢竟俗話說的好,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更何況雖說放開以後,這些不肯放下成見的人走了不少。
但到底還是有很多人留了下來。
國內並未因為他們的離開而停止轉動,依舊會在那些留下來的人的建設之下逐步變好,逐漸強大……
所以楊振乾脆懶得搭理何雲生的牢騷,隻是道:“雖說何先生你這小四合無論是地段,還是用料都無可挑剔,但現在國內工資普遍不高——估計想賣的話,這買主不會太好找吧?”
可能因為之前被嚇了一跳的緣故,何雲生的心情明顯極差,聞言沒好氣的道:“小楊你到底想說什麼呀?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是彆的什麼人那我無話可說,但你要真單純的想租房子——抱歉,我們家的房子不對外出租!”
“單純的租何先生你不肯我能理解!”
“畢竟你們家又不差那點錢!”
說到此處,楊振卻是話鋒一轉道:“可我要說如果你肯租給我,那麼在將來政策允許的時候,我可以將這房子給買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