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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隻因為王張氏的家,現在基本上已經家徒四壁。
更關鍵的是,家徒四壁的家裡,一間供奉山神娘娘的庵堂被打理的最好。
明明家裡已經沒有多少餘財,但山神娘娘的神像依舊光彩照人。
神像前的小香爐裡,也時常燃著三炷香。
以至於整個家裡,都時常繚繞著嫋嫋香火的味道。
鐘立霄頓時明白了王張氏的深層顧慮,她或許是擔憂,她這般虔誠供奉一位女神,或許可能會觸怒他吧。
儘管鐘立霄剛剛來魚梁莊,就曾經去山神娘娘廟進過香,但她依舊還是心有顧慮。
而這也讓鐘立霄意識到,就算尚且還是練氣小修的他,在普通的凡人眼裡,已經不是可以輕易接近的存在了。
伴君如伴虎,他可以平易近人,可以作威作福,但普通百姓心中卻也自有一杆秤。
而這就是小民的生存智慧!
洞悉到這些真相,鐘立霄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觸。
談不上傷感,隻是感覺對自己有了個更加清晰的認知。
對前世經常在網絡上看到的“錨”之一字,有了些更深的理解。
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不僅要看自己怎麼看,而且還要看他人怎麼看!
此外就是,這王張氏從小家境不錯,還讀過幾年書,應該是聽說過一些關於仙神的逸聞。
譬如。
對於修仙者而言,有個潛規則那就是,仙非請不入神廟,神非請不入道場。
一則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二則就是在這個世界,神祗是真實存在的,在很多大城是真的有朝廷冊封的城隍顯化。
非請入神廟,就相當於擅闖他人洞府,非常失禮、魯莽,極有可能因此結仇。
三則是在神廟中,就相當於在神靈的“神域”裡,壓製力非常大,一旦起衝突,極有可能吃大虧。
對於這些潛規則,鐘立霄多少也是有些耳聞的。
他之所以打破這個潛規則,核心還是源自神通「天公疼憨人」的命運指引。
此外就是,鐘立霄對他人敬神拜神,完全沒有不滿的意思。
兩世為人的他可不是生來就在修仙家族,他當凡人的經驗那可太豐富了。
尤其是還體會過年邁的父母生病,連最好的醫院都束手無策的時候,他更是明白人類在生老病死麵前顯得有多麼無能為力。
世間良藥千百味,卻無一味治老疾。
來魚梁莊這麼久,其實鐘立霄一直不曾感應到這位山神娘娘的存在,就算是在神通「一畝三分地」的加持下,依舊沒有感應到。
應該是信仰供奉的人還太少,也或者是尚且還未得到朝廷敕封,現在依舊還隻是泥胎木塑。
但是。
在絕對的無能為力麵前,信仰就是那道最後的防線。
鐘立霄主動走到供奉山神娘娘的供桌前,拿起三炷香,點燃,而後作揖、上香,動作一氣嗬成。
看到此舉,無論是王張氏還是李郎中,都對鐘立霄再次好感大增。
王張氏剛剛那高懸的一顆心,更是徹底放下,眼淚都有些濕潤。
“這些年我兒有兩三次都沒能撐過去,實在是沒有辦法,民婦就到娘娘廟拜山神娘娘。或許是山神娘娘垂憐,我兒還真因此渡過了三次難關,後來民婦就將山神娘娘請回家供奉了。”
王張氏語態虔誠,深信不疑就是山神娘娘一直庇護她兒子到如今。
鐘立霄微微詫異。
真的假的?
難道這位山神娘娘真的已經因香火開始初步成神了?
但他也的確是沒有感知到有關這位山神娘娘的任何波動
鐘立霄大為好奇,但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
王張氏兒子的房間,就在供奉山神娘娘的庵堂隔壁,此時已經熟睡,或者說已經睡的異常昏沉。
鐘立霄觀察了一番病人,這才知曉王張氏口中的兒子,現在已經十多歲了。
肌膚沒有多少血色,甚至還有些枯瘦、淤青。
但是。
這孩子身上倒是被打理的很乾淨,由此也能看出,這孩子雖然天生殘障,但他母親始終不離不棄將他照顧的很好。
對於王張氏而言,她之所求也不過是希望兒子健康,能夠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樣喊她一聲娘。
但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訴求,對於她們母子而言,依舊太過於奢侈。
求不得,或許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和無奈之一!
鐘立霄心頭沉甸甸的,但也油然生出一種使命感。
或許,這也是他這些年辛苦學醫的緣由之一。
王張氏撫摸著兒子的頭發,心疼道,“我家長壽就是這樣,要麼睡得淺、失眠多夢,要麼就睡的異常昏沉,怎麼喊都喊不醒。”
鐘立霄聞言,頓時思索起來。
睡得淺,失眠多夢,有些像是“不寐”之症。
考慮到這尚且還是個孩子,不存在精神壓力過大、情誌所傷、勞逸失調的問題。
非常像是久病體虛等因素引起臟腑機能紊亂,氣血失和,陰陽失調。
但是。
他偏偏還時常會睡的過於昏沉,連叫都叫不醒。
這怎麼像是三魂七魄中的“屍狗”出了問題?
屍狗魄有警覺作用,過於警覺的人,有點風吹草動就緊張。
而過於不警覺的人,睡著了跟昏死過去一樣,小偷把家搬空了都不知道。
再聯想到這孩子十多歲還不會說話,後續這些年也一直渾渾噩噩,明顯就是智商上也存在一些問題。
該不會他三魂中的“爽靈”(地魂)也出了問題吧?
鐘立霄頓時回想起了家族所收藏的某本醫術中記載的病例,其中一位姓華的神醫,曾經就診治過一個四歲左右的幼童。
症狀和眼前的這位長壽,相似度非常高。
華神醫用儘各種方子,一直都沒能救回這個孩子,讓他壽命最終定格在了六歲。
這件事讓華神醫一直引以為憾,念念不忘。
多年後才從一位修煉有成的修士口中得知原因——那孩子天生少了一魂一魄,夭折是必然的命運。
鐘立霄想到此處,頓時眉頭緊蹙。
若真是少了一魂一魄,那他可還真沒有救治的本事。
眼見仙師老爺都皺起眉頭,剛剛才燃起些許希望的王張氏一顆心頓時沉到穀底。
她腦袋空空的,好似五雷轟頂,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問,生怕仙師老爺一開口,就徹底斬斷了她兒子最後的救治希望。
這是一種鴕鳥心態,是典型的掩耳盜鈴。
但是。
在場的,無論是鐘立霄,還是一直默默觀摩的李郎中,此時都能理解王張氏為何掩耳盜鈴。
若說失望,其實李郎中更失望。
多年治病救人,治好了很多疑難雜症,甚至被很多鄉民奉為神醫。
但也唯有李郎中自己才知道,他那點微末醫術還差得遠。
世界上有那麼多藥,但真正需要用藥治病的時候,他往往會無奈的發現,世界上很多疑難雜症,都沒有任何一味藥可以治。
而這對於一位醫者而言,無疑就是最大的折磨。
鐘立霄也是一陣無語。
他本來還想通過治好王張氏兒子的病,然後攫取到她身體中的神通之種,卻是不曾想到根本束手無策。
而就在此時,鐘立霄頭腦卻是驟然一個恍惚。
隨後,神通「天公疼憨人」卻是再次給予了他一次命運指引。
恍恍惚中,鐘立霄看到他取了王張氏一滴血,得到了她的神通。
隨後,他又取了李郎中一滴血,同樣得到了他的神通。
最終,躺在床上,麵有淤青的長壽就此醒來,張口就喊了一聲“娘”,眼眸中也多了靈動。
隻刹那,鐘立霄的雙眼就變得光彩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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