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軍的大夫是有經驗的,大概過了個半小時,扭傷後的疼痛就起來了。
腰上扭了,那感覺可不是單純的疼,那是擰巴是酸脹是動一下就要來狗命,起不來、下不去,不能吃力不能發力,趴在那稍微一動彈就嗷嗷。
“好了好了,彆哭了。”
見到小公主坐在旁邊可憐巴巴的哭,夏林自然也沒責怪她,隻是無奈的說道:“這地方條件差的很,你們為什麼非要跑來呢,馬上可就要入冬了,這地方冬日可不好受,冷的很。”
“人多擠一擠就不冷了。”小公主回頭看了一眼:“四個人加你,能有五個人呢,那就不冷了。”
“你還玩的挺花。”夏林哭笑不得的說道:“好了,趕緊去休息一下。”
“那還要不要……”小公主湊上前小聲問道:“要不要小彆勝新婚呀……”
“想,但不敢。”夏林歎氣道:“真的疼,不敢碰。”
小公主在短暫的思考片刻之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試試……”
不過她剛把上衣脫下,還沒等開始呢就被春桃給抓走了:“殿下……殿下,不能亂來啊,大夫交代過了,若是不動他,七天便好了,若是動他,三個月都不見好……”
“可是……可是……”
小公主就這麼可是可是著被抓走了,而他們出了房門之後,羅士信探頭探腦的進來了,他手上拿著一個罐子,鬼頭鬼腦的說:“大人,我自幼習武,經常跌打損傷,要不要屬下給你拿一下?”
看他那樣子,夏林心中多少是有些害怕的:“這個怕是有點痛哦……”
“這個不痛。”
夏林深吸一口氣,咬住了枕頭:“來吧。”
說是逞能,但真當羅士信的手按在他腰上的時候,他就知道什麼叫做堅強的代價來,那可是羅士信,是徒手能把熊瞎子給乾死的玩意,一柄鋼槍七十二斤,他拎著跟玩一樣,這樣的人來推拿。
當時那個傍晚,整個這一片都傳來了夏林鬼哭神嚎的慘叫聲,其中中斷過兩次,是因為疼到窒息差點暈厥過去。
反正效果怎麼樣還不知道,但在結束之後夏林躺在那就連身下的床單都濕透了,羅士信叉著腰站在旁邊也是大汗淋漓:“大人,不是屬下跟您吹牛,三日,最多三日保證大人龍精虎猛。”
“我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三日……”
夏林虛弱的說道,然後趴在那就像要死了一般。
到了晚上快吃飯時,單雄信也推門進來了,他手上也拿著一個罐子,有些靦腆的說道:“大帥,我自幼習武,經常跌打損傷,要不要屬下給大帥拿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羅士信拿過了,他差點把我給拿死。”
單雄信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大人,他那人太糙,手上沒有個輕重,倒是讓屬下試試吧。”
“這……也會很痛吧?”
“一點都不痛。”
很快,夏林的慘叫聲再次響了起來,外頭的護衛聽到之後也隻能說歎氣:“大帥太操勞了,聽說大帥這一年多都在東奔西走,一下都沒停歇,年紀輕輕便是一身疾病。”
“是啊,太累了,也不知道上頭那些老爺都在想什麼,這千斤的擔子全壓在大帥一人身上。”
“還能想甚,想著撈錢唄。若是大魏多幾個大帥這樣的人,也不至於落到當下這個境地。”
“咦?聽兄弟說話,像是讀過書的呐?”
“讀了幾年私塾,後來家裡遭了災,父母兄弟都餓死了,我跑到浮梁當了兵,兄弟你呢?”
“我也差不多,不過運氣沒兄弟你好,我家也是前些年鬨蝗災的時候餓死光了,走投無路就落草為寇了,這次跟著單五爺投奔大帥來的。兄弟,我打探一下,都說你們浮梁的日子好過,有多好過,跟兄弟說說。”
那浮梁來的新軍聽他說起這個,那也是小臉一揚:“要說好過也沒多好過,日日操練也是辛苦,我們每日早晚可都要負重跑個二十裡地呢!若是規定時間內沒跑完,還要加練,隔三差五還有個什麼對抗訓練,同營的弟兄模擬攻防,那真才是最難受的,又累又慌,一不小心就要被人給全殲,雖說是演練,但臉麵不都沒了麼。”
“每日四十裡!?”那綠林軍的投靠士兵驚愕的問道:“那體力頂得住?”
“那還是行的,新兵蛋子哭喊幾日也就適應了。你們還不知道吧,在大帥營中,我們夏日每天四頓飯,冬日也能有三頓呢。出野戰的時候,無論冬夏都是四頓。”
“四頓!?有肉麼?”
“有啊,頓頓都有,有時候都吃膩了,隻能硬著頭皮吃。”
這都把綠林軍的新兵給聽抑鬱了,他們落草為寇的日子其實也就勉強能靠著勒索一下過路商隊或者是收收保護費混個溫飽,現在一聽這浮梁的兵一日四頓飯還能頓頓有肉,他聽著眼睛都直了。
“這是養死士啊,兄弟……大帥是不是有那個想法?”
“你可不能胡說八道啊,大帥說了,咱們都是農民的兒子,要死隻能為了天下百姓死,其他人都不值當咱們賣命。大帥可不稀罕咱們為他死呢,你說這話就是看不起他,再亂說我就揍你了。”
綠林軍的新兵蛋子撓了撓頭,沉默片刻:“那你說我們綠林軍能跟你們新軍一樣,頓頓有肉吃麼?”
“咱倆中午不是一塊吃的飯麼?是沒給你放飯呐?”
“不是,我是說往後也能如此麼?”
“能能能,哎呀,你這人是真沒過過好日子。”
正說話間,大營那邊放飯了,不過他們是在門口當職所以要等輪換之後才能去吃飯,不過那飯菜香味卻是飄蕩了過來。
當下浮梁的物資大部分已經抵達,這萬八千的人躺在這吃都吃不完,而且夏林還分出了專門的炊事軍,這幫人每天就是想著法子變著花樣折騰吃的,麵條饅頭米飯蒸糕那是樣樣都有。
大概過了能有個把鐘頭,換崗的人過來了,這小哥倆也過去吃飯了,新軍的人有飯盒,就是那種鐵皮飯盒,而綠林軍的人一開始是沒有的,不過從下午的時候他們打飯時就會領到一個,裡頭裝飯裝菜的,倒也是方便。
“還真是一樣的嘿……”
那綠林軍的新兵蛋子一邊吃著飯一邊擺弄著他的飯盒:“還真的是兩邊一口鍋你吃飯呢,哎呀……要是早知道,我也用不著落草了,直接去投奔大帥多好。”
“你做夢去吧,你以為咱們浮梁新軍那麼好進了,那可嚴了,你這小身板不行。”
“你等著,等我養幾個月的,我這是餓肚子餓成這樣的,你當初逃難過去的時候還能比我好多少不成?”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單五爺坐在篝火旁邊正在看夏林為他寫的計劃方案,身邊他一個親兵坐在那問道:“五哥五哥,大帥沒刁難你吧?”
“你說什麼渾話呢。”單雄信眉頭一皺。
“那我看五哥你愁眉不展的,好像是遭了訓斥。”
“放屁。”單雄信放下手上的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是在擔憂啊,這次太難了,要在半年之內從無到有拉出一支義軍,既要叫他們能打能戰,還要叫他們進退有序,拿上家夥是兵,放下家夥是農,這個好難好難。”
說完,單雄信問道:“跟著一起來的弟兄沒跟新軍的弟兄鬨起來吧?那些都是草莽綠林,恐怕受不得軍營裡的規矩,你明日去盤查一下,若是有人受不得,就發點銀子清退了去。”
“我今日觀察一整天了,他們跟新軍的弟兄好著呢。兩邊已經安排了同吃同住,重新打散了混編,他們高興的很。不少人都說這是這些日子以來唯一吃飽的一天。”
單雄信嗬嗬的笑了起來:“大帥這點是真厲害,直接打散了軍製。”
“倒也不是,好像是說新軍的弟兄全都編到了綠林軍中。”
“大帥沒跟我說呀。”單雄信愣了一下:“哦,現在這裡隻有綠林軍了?”
“對,都是五哥您的人了。”
單雄信搖了搖頭:“不是我的人,你如今可不能再亂說話了,掃一掃你身上的匪氣。”
而這會兒夏林趴在床上打著哈欠,旁邊則是斥候在對他彙報,說是河南道當下正有差不多七萬到十萬人流民正在湧向這裡。
聽到這裡,夏林就喊了起來:“五哥,五哥來一下。”
單雄信趕緊起身來到了屋裡,坐在了旁邊:“大帥叫我?”
“五哥,我問你啊,十萬人到二十萬的規模,你能不能管的了?”
“隻能儘量,我也沒有個底氣。”
“沒事,咱們一起想想辦法。”夏林沉默了片刻:“計劃和方案都給你了,明年春耕之前,我要一場民變,你能辦的到麼?”
“還有半年,我儘量。”
“不是儘量,是一定要辦到。”夏林眯起眼睛沉聲說道:“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要做到狂風掃落葉,快準穩狠的掃掉盤踞在河南道頭頂上的和尚包括和尚身後的豪強世家,我去年就給過他們警告了,但顯然他們沒珍惜。”
說完,夏林停頓了一下:“今年恐怕是陛下最後一個年了,若是辦不到,以後就都辦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