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下四十五分鐘……”
格雷戈費舍端坐在戰甲內。
這個尚未從鋼鐵熔爐的溫暖中退卻餘溫的戰甲,散發著某種令人憋悶的燥熱。
這讓格雷戈費舍不由得想起:
自己曾經第一次進入戰場的時候。
機械教父曾經告訴他:
鋼鐵並沒有生命,黃油也沒有靈魂。
當它們在軸承與齒輪之間相會,在蒸氣的轟鳴聲中,啟示於此成就……
毋庸置疑,他此刻所處的這個戰甲並沒有經曆怎樣血腥的戰鬥。
格雷戈費並不懂得如何安撫新兵。
對此,他隻能予以篤定的沉默。
時間一點點流逝……
當來自神聖鏈接的閃光,開啟了戰鬥的征兆。
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所有原本靜默待在原地的戰甲開始了全速前進!
格雷戈費緊緊跟在他前方的戰鬥兄弟。
他以血肉之軀或戰甲,已經進行了不知凡幾的戰鬥。
隻是如同此刻類型的,卻是第一次。
根據推薦他來到這裡的大祭司所說:
這裡的每個個體,都是如他這般,在每個獨立時空之中崇善力量的新星。
哪怕格雷戈費從不覺得,自己是怎樣的出眾。
而事實是:
他現在確實比他這一代,乃至於上一代的前輩們,要走的略遠了一些……
他不再是那個衝鋒在前,能夠以一己之力將敵軍衝散的大聖騎士。
他是這裡的一根螺絲或一個齒輪。
也許會在某些既定的時間節點,臨時獲得頗為重要的戰略價值。
可在絕大多數的時候:
就像一台龐大戰爭機甲上,數以萬計的細碎零件一樣。
不再是怎樣不可或缺的存在……
對於任何個體——無論是謙卑或傲慢,無論是拘謹或狂放。
這種瞬間收束的感觸,無疑都充滿了足夠震撼人心的力量。
“呼……”
格雷戈費的呼吸,在悶熱的戰甲之中帶來些許沉悶的回音。
伴隨著引擎發動的嗡鳴。
仿佛在這一刻,他身下這冰冷的機械造物也同樣正在紓解它的情緒……
格雷戈費清楚,他們這次要迎戰的是什麼:
那黑暗神話中傳說中的禁忌生命,從巨龍的屍骸中誕生的恐怖亡魂——骨龍……
格雷戈費並沒有與巨龍戰鬥過。
在教會最高保密等級的藏書室內,在那寫滿了時間與曆史的泛黃書籍中。
格雷戈費窺見過,那存在在古老歲月之前的強大造物。
它們曾經一度對他所在的人類文明,造成了莫大的威脅。
可伴隨著蒸氣的轟鳴,這些危險的巨獸徹底消失在曆史的煙雲中。
它們更多活躍在當代的,是在貴族青年們所嗜好的讀本之內。
而現在,他要與這些同樣堅定與強大的戰鬥兄弟一起,去迎戰這古老而驚駭的邪惡生命。
格雷戈費握緊手中的武器。
隔著戰甲的冰冷鋼鐵,他仍然能夠感受到來自手中長槍的溫熱。
它是他的老夥計了……
他們曾一同在汙穢與邪惡的獸人營地廝殺,他們曾一並在燃燒與轟鳴的王國城牆下血戰。
而現在——他們都將衝向新的使命……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某種異響陡然從遠方的通道中傳來。
“吼!”
一聲哪怕在此之前從沒有聽過。
可在聽到後的一瞬間,也不會將其誤認為其他聲響的猙獰龍吼從通道內部傳來!
格雷戈費和他的戰鬥兄弟們頓時警戒著轉移成防守姿態。
雖然很多人,將阿列德稱為崇善陣營的練兵場。
可哪怕是練兵,也決然不會以碾壓式力量的對戰。
格雷戈費並不清楚,他們這次戰鬥的烈度。
至少對他來說:
無論是在故土或阿列德,無論是在真實亦或是虛幻。
麵對生靈之敵,格雷戈費都將付之以全然的專注。
因為阿列德紊亂時空的情況,通道內部無法設置或投放用於偵察的設備和法術。
所以,大家尚且不能知曉裡麵發生了什麼。
一如前言,格雷戈費在此之前並沒有接觸過巨龍。
可他具備某種敏銳或者說機敏的天賦。
這使得他能夠在瞬息捕捉到敵人的情緒波動。
儘管這一點,在他的情感生涯中經常被證偽。
隻是在這一刻,格雷戈費確信他從骨龍的吼叫中聽到了某種極致的憤怒和另外一種……他所尚且無法明晰的情緒……
“轟隆隆……”
通道中的動靜越來越大。
前邊派遣出去的偵察單位,卻遲遲沒有消息……
如果是其他的軍隊,此刻無疑已經處於某種極致緊繃乃至於躁動的狀態。
但活躍在這裡的個體,顯然與其他的存在有所不同。
一切歸於一種危險的死寂……
而這一切,伴隨著一頭骨龍踉蹌地忽然從通道中“飛”了出來。
下一刻,是光與火的最為狂野的躍動!
伴隨著瞬間蒸騰在無數炮管之上的熾熱氣息,整片大地也陡然為之顫抖了一下!
而那頭率先衝出通道的骨龍,則直接淹沒在一片刺目的光輝之中!
隻是這種攻擊並沒有停止。
雖然能夠出現在這裡的戰爭機械,都毋庸置疑充斥著對於不死生命的極致殺傷偏斜。
可由於此刻極端負能量環境,這些炮火中能量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壓製。
而麵對作為不死生命之中,於凡物所了解的“頂尖不死生命”之一。
骨龍顯然不會被這樣攻擊,就輕鬆帶走。
當然,如果是在物質世界的話,那無疑是另外的情況了……
炮火轟鳴的聲響,足以瞬間撕裂凡物的耳膜。
哪怕是身處戰甲中的格雷戈費,也有種微微耳鳴的跡象。
他現在已經根本看不清什麼骨龍、什麼通道。
他隻看到了一團刺目的光……
那些活躍在文字之中的故事,總能以足夠清晰且分明的情況,去描繪和勾勒一場戰爭。
可對於身處其中的人而言,一切卻是混亂無比的。
於絕大多數個體而言:
戰爭從來不是有序的推演,它是混亂的絞肉……
所不同的是:
現在,這份殘酷還尚且留有餘溫。
格雷戈費抿了抿因為精神高度亢奮,而顯得有些乾燥的嘴唇。
他會成為這個龐大審判機器中的一個螺絲,並會是擦拭得足夠閃耀的一個……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轟擊的火光中猛然出現了一些變化:
一個人類的手掌從火光中突然冒出。
隻是與尋常的人類相比所不同的是:
這個手掌要大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