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夜不成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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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迎抓著瑞珠的手臂,彎下腰揉了揉膝蓋,恨恨往身後的講經殿看一眼,滿是嫌惡。

“快走快走,趕快走!”

說著就怨氣衝天地往瑤華殿方向去。

“每日天不亮就得來,咬著牙聽了這麼些天經文,彆說兩條腿廢了,我看就連我這腦子都快要廢了。當初,在仁壽殿裡,姑母那沒完沒了的魚鼓聲,吵得我頭都要裂了,如今好不容易清靜了,這可好了,又開始了,這個元雲娥,搞什麼不好,非搞一群臭烘烘的苦行僧進來念經……”

每日,她是最晚一個到,最早一個走。

瑞珠小聲提醒:“娘娘,這種話還是彆說了,彆說旁人會不會聽到,就是聽不到那也是冒犯佛祖的。”

“嗬,”陸晚迎白她一眼,“到底是從前在仁壽殿聽慣了。”

她一頓,扭頭隨手點了個宮人:“你,趕緊回去準備,待會兒我一進殿就要沐浴。”

宮人縮著脖子應了聲。

打發了宮人,陸晚迎卻是不急了,眉頭擰起,心裡直犯嘀咕。

“說來奇怪,你說她怎麼忽然想起要誦經念佛了呢?”

瑞珠也是不解:“許是近來宮中戾氣太重,她自覺害了這麼多人的性命,良心難安?”

也難怪瑞珠這麼想,在這後宮裡頭,誰人不說元氏寬豁大度、溫良恭儉?

“她會良心難安?你還真是白在宮裡待了這麼久。”陸晚迎失笑:“難道你不知通常釋典念得越勤罪孽越重嗎?一個連心都沒有的人,這良心又是何物?”

瑞珠沒說話,無端想起了太皇太後。

陸晚迎挑眉:“你說杜鵑那個賤婢到底有沒有把我胎兒不保的事告訴元雲娥?”

瑞珠醒過神,仔細回憶一番才道:“奴婢瞧她的神情,不像是知道的樣子,還真以為您是因為落水才小產的……”

陸晚迎涼涼問:“杜鵑的家人呢?”

瑞珠抬抬眼:“說是夜裡火星子濺到衾被上,然後,一家七口無一生還。”

陸晚迎微微一詫,笑了:“父親過世後,兄長的行事倒是越發利落了。”

瑞珠搖頭:“似乎是意外。”

“意外?”

“也或許是皇後所為。”

“這倒也有可能,既然她動了手,也省得麻煩我們了。”陸晚迎沉吟一下,又道:“不過,我也不白占她的便宜,找個機會殺了韋氏。”

瑞珠有些猶豫:“皇後一直無子,萬一韋氏死了,主上將三皇子交給皇後,娘娘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陸晚迎沉沉笑了:“你說他真的不知道我為何胎兒不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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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遠也忘不掉含章殿裡,那狠狠扇過來的一巴掌……

這孩子本就是個孽種。

不可惜。

“可要殺要留該由我做主才是,他高灝憑什麼?”

*

“貧僧將這本《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贈與太後,唯願能幫您消除重業,增長福德,成無上道。”

“多謝大師。”

梁婠提了口氣,顫著雙手接過,緊緊抱在懷裡,那千恩萬謝、不勝感激的模樣,好像交給她的不是經書,而是救命還魂的聖藥。

僧侶低下頭念了句阿彌陀佛,目送著被宮人攙扶著、憔悴得形銷骨立的人離開。

待太後離去,眾人不由交換著眼神,暗暗唏噓。

許是天妒紅顏,許是現世現報。

眼下這副模樣遲早被皇帝厭棄……

自講經以來,太後總是第一個來講經殿,不明真相的,隻當太後格外虔誠,知悉隱情的諱莫如深、絕口不提。

可天下終歸沒有不透風的牆。

那天落水後,太後大病了一場。

雖然太醫令說太後已經病愈,但太後自己一再堅持身體不適,太醫令再問,太後卻又含含糊糊,說不清楚究竟哪裡不適。

皇帝隻道是太醫令無能,故而換了幾波太醫給太後請脈,可診來診去,也都診不出個所以然。

偏又不能說太後沒病裝病,畢竟隻要長了眼睛的,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太後的確日漸消瘦,哪有昔日的豐姿冶麗,彆說精神不濟,簡直就是形容枯槁。

眾人紛紛猜測太後怕是得了什麼不知名的怪病。

如此,皇帝定然震怒。

就在這雷霆之怒下,皇帝已經處斬了兩名太醫。

登時,太醫署的太醫們人人自危。

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時,隱約聽得含章殿裡一個不知名的內侍說漏了嘴,才窺見其中真相。

原來,太後根本不是得了什麼怪病,而是撞了邪。

但凡夜裡入眠,太後便會噩夢纏身,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甚至還會跪在地上,連連喊著陛下求饒,初時隻當是主上,後來才知道她口中的陛下竟是文宣帝……

殿中侍候的人又驚又俱,無論他們如何大聲喊叫太後,她都始終魘在夢裡,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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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快亮時,她又會安安靜靜爬上榻,一動不動地睡著,直到她醒來再問,她卻是對夜裡所發生的事兒,一無所知。

於是,當皇後提出請僧人進宮講經時,皇帝允了。

然而,世事並非常遂人心,不論太後白日裡如何虔誠誦經,夜裡夢魘的情況依舊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再這樣下去,太後恐是時日無多了……

*

“喂,太後誦經回來了……”

門口的宮人遠遠就瞧見走來的三人,她手肘搗了搗身側的內侍。

“嘿,你搗我作甚?”

“這個時辰不是你當值,你不去迎一迎?”

“你胡說,明明是你。”內侍說完眨眼的工夫便跑得不見人。

宮人見幾人離得尚遠,轉身也走了。

眼下的含章殿是比冷宮還叫人驚怕的存在。

彆說皇帝僅白天來,就算是來了,也是匆匆忙忙地瞧一眼,說幾句安撫的話就走了。

殿中侍候的人,不但夜裡被太後鬨得睡不成覺,而且白天還得繼續當值,一日兩日的咬咬牙也就熬過去了,可天天這麼不分晝夜地折騰,誰能受得住?

是以,但凡白日抽了空,那必是忙著四處托關係,找人的、使錢的,無一不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生怕再待下去,就跟太後一樣,不死也得瘋。

如此一來,白天的含章殿,時常見不到什麼人,現在還能使喚得上的,怕也隻有穀芽與金芝了。

可誰也不是鐵打的。

還沒跨過門檻,金芝就打了個哈欠。

等將梁婠扶上榻,安置好,她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了。

出了裡間,她拉住穀芽道:“你先守著啊,我得去打個盹兒……”

穀芽順手將剛倒的茶遞給她:“好,你去歇著吧,方才講經的時候,我偷偷眯了會兒。”

等穀芽再進去,梁婠已換上一套宮女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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