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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胃裡的惡心一陣陣地往外湧,陸晚迎彎著腰嘔個不停。
可胃裡早就吐得啥也不剩了,現在想吐又吐不出來的,實在難受得緊。
如此反複折騰了幾回,早已是眼淚橫流。
她白著一張臉,輕輕撫著胸口,緩了緩。
侍候的宮人跪在一旁,見她稍好了些,連忙奉上熱茶。
陸晚迎就手接過,飲了幾口。
待漱過口後,擺擺手,屏退圍跪著的一眾人,這才閉起眼歪歪靠在軟墊子上休息。
也不知怎麼回事,不僅害喜的次數變得頻繁,就連症狀也越來越嚴重。
湯藥一日兩回,也喝了不少日子,然而非但沒有什麼起色,反倒叫人愈發沒有胃口。
也不知旁人如何,怎麼自己懷個孩子竟這麼難?
若非為了將來,她又何須這麼辛苦?
那高灝也配叫她生孩子?值得她遭這個罪?
陸晚迎恨恨的。
小宮人捧著一小碟杏脯,小心瞧著陸晚迎的臉色:“奴婢聽人說吃些酸的能止吐,這杏脯味道酸甜,很是可口,您嘗嘗看能不能好受些?”
陸晚迎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瞥她一眼,再瞧瓷碟中黃燦晶亮的酸杏脯,隨手拈起一顆。
“我看這個傅進安也是浪得虛名,白白做了這麼多年的太醫令,開的方子竟是半點用都沒有,死了倒真是不可惜。”
小宮人緊抿嘴唇,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個凍得跟冰塊似的人。
這樣的數九寒天裡,扒光了衣服,一桶又一桶冰涼的河水澆在身上會是何種滋味,定不如一刀給個痛快。
聽回稟的人來說,那傅進安硬是扛了四個時辰不間斷的折磨,直到半夜才斷了氣。
陸晚迎看一眼低著頭的人:“一會兒還是喚許太醫來瞧瞧。”
“是。”小宮人抬眸應一聲。
杏脯入口,陸晚迎細細嚼著,眉頭是越皺越緊。
忽然,她扭過頭,呸的一聲,吐出杏脯,緊接著一把打翻小碟,杏脯撒了一地。
“誰說這東西酸甜?分明就是苦的!這幫狗東西慣會誆人!你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拿水來給我漱口?”
小宮人一驚,忙取來茶水,跪著奉上。
陸晚迎手指剛觸及杯身,立刻驚呼出聲。
“你想燙死我!”
杯盞一掀,茶水濺了小宮人一身。
“太妃恕罪。”
她手忙腳亂地掏出帕子仔細擦拭地板。
陸晚迎猛地坐起身,朝著小宮人肩頭一腳踹過去,氣急敗壞:“彆叫我太妃!”
小宮人重重跌倒,忍著疼痛爬起身,伏跪在地上,再不敢說話。
自打太妃有了身孕後,脾氣是越來越壞,輕則責罵,重則嚴刑。
“連個端茶倒水的小事都做不好,我看你們就是成心給我添堵!”
她一邊憤憤罵著,一邊用力捶打著床榻,怒不可遏。
“竟還敢一口一個太妃來諷刺我!”
小宮人心驚膽顫,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出。
“奴婢不敢。”
“不敢?你們如今什麼不敢?我知道你們背地裡都怎麼說我,不顧身份、不知廉恥,對嗎?”
陸晚迎咬著牙,抬手指過去:“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等著瞧!”
正在這時,有內侍端了湯藥進來,見氣氛不對,戰戰兢兢的。
“太妃,該服藥了。”
“整日服藥服藥,一頓不落地喝,半點兒用都沒有,還喝什麼喝,都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被陸晚迎一喝,內侍埋著頭,一聲不敢吭。
瑞珠才從外麵回來,一進殿中,一片狼藉。
她往陸晚迎臉上瞧一眼,又給跪在地上發抖的人使眼色。
“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將這兒收拾淨了退下去?”
聞此,小宮人顫著手收拾起來。
瑞珠重新倒了杯茶,輕聲輕語:“娘娘消消氣,您腹中還懷著龍子,可千萬要小心,當心氣壞了身子。”
陸晚迎慢慢垂下眼,手指撫上尚未顯懷的小腹,眸光極冷:“什麼龍子,就是個孽種!倘若不是這孽種害得,我又豈會變成滿宮的笑話!就連沒了根的賤東西也敢在背後編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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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瑞珠放下杯盞,湊近安慰:“娘娘可彆這麼說,忍一時非議,享一生尊榮。何況,娘娘腹中的孩子,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
陸晚迎冷笑:“求?這個孽種誰愛要誰要!”
瑞珠麵上一白,連忙回頭瞧,但見再無旁人,才鬆了口氣,轉而又安慰道:“娘娘彆說賭氣話,那王妃多年不孕,現在不知道該有多羨慕娘娘呢……”
“你知道他當日是怎麼跟我說的?可你看看,他登基都過去多久了,眼看我肚子一天天大了,他卻連個封號都不給?這不是故意要讓我被人恥笑?”
陸晚迎無力垂下頭,低低哽咽,再不複方才的癲狂。
瑞珠蹙眉勸道:“娘娘可千萬不能這麼想,主上怎麼會針對您呢?這不是闔宮上下的妃嬪都沒有冊封嗎?您也知道,主上剛剛登基,朝堂政事、前線戰事,哪個能擱得下,定是百事纏身,可您看看,這不是隔三差五,一得了空就來看您嗎?回回還都命奴婢們小心伺候,可見主上心裡是惦記著您、緊張著您腹中孩子的……”
她重新端起杯盞,送到陸晚迎手中:“依奴婢看,您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好好養身子,待您誕下主上登基後的第一個龍子,主上又怎會虧待您和孩子?說不準還會立他為太子,屆時您還愁什麼……這不也是您委身主上的初衷?”
目光相對,手中燙人的茶盞似乎一點點捂熱冷得發抖的心。
陸晚迎淒淒一笑。
是啊,這一切不都按著最初的計劃進行嗎?
如今,她不單如願報了殺父之仇,就連兄長也得看她的臉色行事……
往後,誰都不能再支配她,相反,她不僅要掌控陸氏,還要掌控大齊!
堵著一口氣的胸口忽然就通了。
陸晚迎抬眸飲下杯中的熱水,再看跪在麵前的瑞珠。
“傳膳吧,我餓了。”
“是。”瑞珠一低頭,暗暗舒了口氣。
膳食葷素都有,瞧著還算清淡。
陸晚迎胃中空空,早就饑腸轆轆,奈何吃啥吐啥,晨起時,更是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瑞珠在一旁好言勸著、哄著,這才勉強用了一些。
陸晚迎記起一事,咽下口中的山珍湯,抬眸看向瑞珠。
“讓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瑞珠道:“奴婢托人查了彤史,這幾日,主上除了招幸過一次韋側妃,便隻留宿過正妃處和您這裡。”
陸晚迎放下湯匙,不禁擰眉:“元氏與他成婚多年,一向穩重謹慎,斷然不會做出如此輕浮出格的舉動,叫人尋到錯處,可不是元氏,那就是韋氏?”
瑞珠奇道:“那韋側妃,奴婢倒是見過幾次,瞧著秀氣文靜,看著也不太像……”
陸晚迎凝著眸,疑惑問:“難道還有旁的宮人?”
“奴婢已經向太極殿的內侍打聽過了,主上政事煩身,無心聲色,雖夜夜宿在太極殿,但確實再沒幸過旁人。”瑞珠態度肯定。
陸晚迎愈加不解。
那日高灝來時,她有意迎合,便主動幫他解大麾,可不知怎的,竟碰疼了他。
他推脫說,是在榴花苑的那天受了點小傷。
她覺得奇怪,說啥也要看看,他卻死活不肯。
她拗不過他,也隻好作罷。
可若真是在榴花苑裡受了傷,又為何不敢叫她看?
她心下生疑。
於是,她便在用晚膳時,哄著他飲了些酒。
夜裡他睡得熟,她悄悄解了他的褻衣瞧。
哪裡是什麼劍傷,根本就是一圈牙印。
咬痕很深,尚未結疤。
可以想象得到,咬他的人當時使了多大的力氣。
究竟是誰如此大膽敢咬傷皇帝?
又是誰值得他這般幫著遮掩?
那天晚上,她徹夜未眠。
她不愛他,也不在乎他愛誰,但這並不代表關於他的事兒就可以脫離她的掌控。
她絕不會允許有任何隱患威脅到她的地位。
殿中安靜了好一會兒。
瑞珠沉吟片刻,忽然開口:“娘娘,您說,會不會是太後?”
陸晚迎一詫,蹙眉盯著她。
關於高灝和梁婠的事兒,她不是沒問過。
但他拿出梁婠讓人散布謠言的證據,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當然,她也不會全信,便又命人去查。
直至查到高渙在禁足期間,梁婠幾次命親信上門相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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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那日梁婠不惜犯險出宮,親自約見高渙。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派人盯著長廣王府,可那日長廣王府中除了元氏出門拜訪義興公主,再無人進出府,包括高灝。
這倒也說明高灝在這件事上的確沒有騙她。
梁婠確實故意混淆視聽,意圖掩蓋與她真正有私的人是永安王高渙。
然而,直到榴花苑的那天,才知道高灝到底還是對自己有所隱瞞……
但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退路。
高灝算計著她,她又何嘗不是也在算計他?
在這皇宮中,誰把真心交出去,就意味著誰把命交出去。
除了自己誰也不可信!
瑞珠瞧著沉默的陸晚迎,又道:“娘娘可還記得,咱們從陸進安那裡得來的藥?”
陸晚迎沉著眸,沒說話。
瑞珠道:“人人都知道太後病了,隻說晝夜操勞,累病了,需要滋補調養,可是——”
陸晚迎唇一彎:“她倒是在調、在養,可卻是在調著如何養護子處,好受孕生養。”
瑞珠對上陸晚迎的目光,道:“奴婢不放心,又去太醫署查了,太後仍然在服藥。您說文宣帝都過世多久了,她為何還要服用這種藥?這不是擺明與人有私?”
她見陸晚迎沒有打斷,繼續道:“倘若當日真的是永安王與太後有私,太後想要誕下他們的孩子也是正常,可如今永安王都已經死了,太後為何還要繼續服藥?”
瑞珠一歎,又道:“娘娘仔細想一想,主上是不是對太後太好了些?按主上對娘娘所言,現今已沒必要再留著太後,可主上不但留著太後,甚至還選了含章殿讓太後搬去住,要知道,我朝太後向來住的都是仁壽殿。”
她抿住唇,稍有猶豫,還是道:“奴婢在仁壽殿當值的時候,曾聽太皇太後講過,前大晉朝的皇後便是住在含章殿的,前魏皇後卻是住在豔都宮,直到咱們大齊又改了昭陽殿,您當知道昔日的豔都宮就是今天的——”
“含光殿。”
“正是,”瑞珠點點頭,又道:“方才奴婢從外頭回來時,還瞧見了元妃一行人,看那樣子,應是從含章殿那邊過來的。後來,奴婢問了交好的宮人,這才知道元妃一早就在含章殿忙活。”
陸晚迎眼睛彎了起來,裡頭的光芒沒有半點溫度。
瑞珠沉沉歎息:“您還記不記得,先前有人說在北苑狩獵時,有女子與長廣王雨約雲期,而太後偏巧又在密林中失了方向,您說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兒?”
陸晚迎思量著她的話,眯起眼睛,低低地一笑。
低淺的笑聲裡,滿是嘲弄。
卻不知究竟是在嘲笑誰。
*
膳食已擺滿案幾,香氣飄飄。
然而,元雲娥一走,氣氛變得有些沉冷。
梁婠垂垂眼,且不說她同高灝從未單獨用過膳,就算用過,一邊口中用著膳一邊心中還得謀算,誰的胃口還能好?
“怎麼?都不合胃口?”
高灝瞧著一雙玉箸在餐食上方轉了幾圈卻始終沒有落下,不禁笑了下。
“是換了住處,不適應?”
梁婠撩起眼皮,卻見高灝饒有興味地瞧她,帶了輕嘲。
梁婠懶得同他兜圈子,索性放下筷子。
“皇帝總不能是專門陪予來用膳的吧?”
高灝揚起唇角:“如果孤說是呢?”
梁婠嗤笑:“皇帝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陪予用膳,予不勝惶恐。”
她說完,便不再多話,反倒含著笑意,有一箸沒一箸地吃起來。
高灝眉頭微蹙,目光也沉了下來。
“近日朝堂上,除了兩國戰事外,還有一事,孤有些拿不定主意。”
梁婠一怔,笑了:“如今這天下都是你的,想要如何還不是全憑你的心意,有何拿不定主意?”
高灝看她一眼,抿著嘴。
梁婠垂下眸,沉默一會兒,道:“倘若皇帝真想問我的意見,那我就直說吧,依我來看,立元氏為後更好。”
“為何?”高灝不算意外。
“糟糠之妻不下堂,”梁婠放下玉箸,直視他:“皇帝之所以猶豫,也隻不過因為她一直未有所出,除此之外,應是再挑不出任何錯處,對麼?”
高灝一笑:“看來王妃同你合得來。”
翌日,皇帝冊封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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