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斷萬物的白光直衝天際,將前方的魔影一刀切碎。
其光芒銳不可當,將萬獨古的影子攔腰斬斷之後,繼續朝著更深、更遠的方向飛去,劈開晦暗陰沉的空間,船主所設下的偽裝與阻隔都無法阻擋這一擊,它向上、向下,無止儘地延伸。
從少女指尖飆射而出的空間斬,最終擴張為橫延一公裡的巨大光弧,將整座海市蜃樓號切成兩半。
被輕而易舉斬碎的萬獨古,又再度化為滾滾黑煙,向上方升騰。
但這一次……
伊清顏眯起眼睛。
她沒有看到傷痕。就像用利刃去切斷水流,能阻隔一時,卻無法根除。
那漆黑的霧氣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朝著天穹深處蔓延,宛如連接天與地的龍卷,氣勢洶洶。
很明顯,自從上次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身上留下一時無法痊愈的傷口後,萬獨古有考慮過如何對抗她;這一次正式挑起爭鬥後,對方吸足教訓,全力抵抗住空間斬的鋒芒。
……
黑雲壓頂。
那滾滾黑煙與天上的雲層相接處,融合化作一張巨大的麵龐,漠然俯視著船上如螞蟻般渺小的乘客們。
伊清顏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黑煙從四麵八方湧來,尚未及身,那冰冷感竟能穿透空間,蝕人的僵硬麻木感從手腳蔓延。
麵對這狠辣的反擊,她的回應隻有一個:
不閃不避,再一次曲起手指。
更加龐大的空間斬從少女的指尖蔓延,渺渺白光不斷延伸。
一道、兩道……數十道空間斬縱橫交錯,一麵萬物皆斬的巨網,朝著雲層深處的黑霧包裹而去。
“你看,打起來了。”
安知真對自己的秘書說道。
“接下來一段時間裡,最需要關注的就是孟化凡是否會參戰。他目前正著手準備複活,我如果是他,肯定不會坐視一群惡客在自己的地盤上肆意妄為。”
“雖說船已經毀了,損失慘重,但這些都比不上自己丟臉來得要緊……還有一個張是道,他現在還在船上嗎?”
“萬仙朝會的人已經準備撤離。”孔銀蓮回答道,“至於張是道本人,目前尚不清楚他的下落。”
說話的同時,上空傳來一聲巨響。她的注意力不自覺間分散了。
秘書,以及船上的乘客們,心神幾乎都集中在了兩位特等咒禁師之間的戰場上。
“嗯,那就是還在旁邊圍觀。”
安知真卻低下頭,不再去關注天空中的異象。
打架歸打架,最要緊的事不是這個——
“還剩最後一枚碎片。”
六道輪回碎片的宿主會在冥冥之中,相互聚合。
阿修羅道的陳遠,人道的賭徒,餓鬼道的鄭永亮,天道的陳久,畜生道的蜃主……
前三者身份各異,各自懷著不同的目的與信念,登上這艘船;而後兩者則是從一開始就在船上。
由孟化凡舉辦的競賽,原本正好是讓他們在擂台上決出勝負,奪去彼此碎片的機會;岑冬生的上一世,說不定就是這種展開。
然而,如今這場競賽卻在中途實質宣告結束,碎片幾乎都集中到了一人手中。剩下的就隻有……
“地獄道。它在外來者的身上,還是從一開始就在船上?”
安知真心念一動,精神世界的太陽高懸,在每個人的心中投下綿長的影子。
乘客們正在撤離,留下的船員們人心惶惶,他們卷入特等咒禁師們鬥爭的漩渦之中,這種情況下,沒有人能抵抗、甚至察覺到她的精神乾涉。但結果如她所料,一無所獲。
“地獄道”的宿主,或是用一種她都無法窺探的方法隱藏起來,或是還沒來得及趕到,又或者……
此人一直都在,堂而皇之地存在。
他早已預見到眼下這一幕,且自信沒有人能從他手中搶走。
自從岑冬生上船以來,所接觸的人或事,都被安知真看在眼中,正好有一人符合條件:
他自稱對《六道輪回》早有研究,卻對岑冬生收集碎片的過程視若罔聞。
如果他不是無可救藥的愚蠢,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性——
他知道缺了自己,《六道輪回》永遠不可能完整;最終的勝利者亦隻會在他與岑冬生之間決出,所以他乾脆把瑣事交給對手去處理。
……
得出結論後,安知真輕聲笑了起來。
這笑聲聽起來興致盎然,充滿期待;但在身旁人聽來,心中一緊。
“安顧問,您這是……”秘書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準備動手了。你和彆人一起離開吧。”
“……是!”
孔銀蓮連忙低下頭去。
“祝您旗開得勝。”
……
安知真很快用心靈通訊聯係上戀人。
“冬生?我有個猜測要告訴你……”
“是的,沒錯……我會和清顏妹妹合作,將東西拿到手。”
“但除了萬獨古之外,還有彆人值得留意。張是道,以及正在挑選宿主的孟化凡,都得拜托你照看了。需要的時候再聯係我。”
女人再一次抬起頭,望向蒼穹深處。
彌漫開來的黑霧幾乎要將整片天空吞噬,天色從白晝到黃昏再到暗無天日的黑夜,隱約可見其中有白光縱橫。
“清顏妹妹,你那邊看起來壓力很大。需要幫手嗎?”
過了好一段時間,她才聽到伊清顏在心中給自己的回複:
“離我遠點。”
依舊是冷漠且不近人情的回複。安知真的語氣溫和且笑意盈盈,內容卻很強勢:
“我就當你同意了。接下來,我會參戰。”
“……討厭的女人。”
“對你來說,我一直都很討厭吧?”
……
上一世,哲人王安知真組織了一場針對平等王的圍獵,並在這場驚天大戰的最後,親手摘下了伊清顏頭顱;
而在這一世,安知真與伊清顏同樣有過一場交手,其激烈程度可謂“生死一線”。
至於上回在鬼市,她們雖然一起出麵,但真正與屠龍師開戰的人是伊清顏,安知真負責壓陣,不算是真正的合作。
換言之,姐妹倆之間存在某種不言自明的默契,她們不會互相乾涉彼此的事務,由此換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和平。
對於頂尖強者而言,這已是最大限度的忍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所以,她們從未想過要聯手,更不該聯手——
至少,伊清顏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