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岑冬生在腦海內觀想出的圖案,最終在千萬種妖魔的形象中,停留在了“猴”之上。
山魈的確與猿猴近似,無論樣貌還是習性,現實世界最大的猴在國內就叫山魈……是因為這個嗎?
也可能是因為他的潛意識渴望著某些力量,而這些欲求表現出來後,就是猿的形象。
又或者是二者兼有。
暫時不去考慮這個,如今的岑冬生已將山魈陰炁煉化完畢,體內奔湧的真炁壯大數分,彙入腦海內觀想出的猿猴形象之中,讓它逐漸變得凝實、清晰……
這一過程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當觀想過程結束之時,岑冬生若有所感,猛然睜開眼睛。
一時間,虛室生電,狹窄的帳篷似是眨眼間變得寬敞起來,一頭體型高大強壯,肌肉發達,一雙長臂垂過膝蓋的猿猴就站在自己麵前。
與虎魔的顏色類似,它的皮革漆黑,如同一幅水墨畫作,濃密的毛發中綴滿銀白色的斑點,輪廓看似虛幻,唯有一雙瞳孔如火煉真金,閃閃發亮。
它齜牙咧嘴,麵容凶暴,尾巴搖搖晃晃,一幅靜不下來的樣子,搔首撓頭了一會兒,朝著岑冬生猛地撲來。
“……!”
猿魔之力彙入己身。
那幅觀想畫麵,再次出現了變化:
頂天立地的黑影下方,除去那頭背生雙翅的猛虎之外,又多了一頭威武壯碩的猿猴,如同雕像;
與此同時,上方的黑影明顯凝實了幾分,已能隱約看到些微麵部輪廓……
……
“呼。”
岑冬生閉上眼睛,激烈的心跳逐漸平複。
伴隨著悠長的呼吸聲,兩道白色煙氣自鼻腔噴吐而出。
觀想畫麵慢慢在腦海內消失,順利取得猿魔之力的他,開始內視自身,檢查真炁流動情況。
一股奇特的沛然能量,正在席卷他的周身上下,改造著他這具本就強韌壯碩的身軀。
這是人仙係咒禁得以增強的特征。
不過,雖然都是全身性的強化,但冥冥之中對應著不同“魔”的性質,這番改造過程的側重點亦有所不同。
相比起虎魔之力主要集中在骨架,猿魔之力的鍛造則主要針對了皮膚之下肌肉筋膜。
他原本擁有的健碩體格和發達肌肉,更像是“不死骨”異能與真炁強盛之後的額外作用,但這一次猿魔所帶來的改變,是真的針對這部分在進行增強。
猿魔之力每轉一圈,流經的每一根肌肉纖維的質量和韌性,都在發生肉眼可見的增強,不斷地在放鬆與絞緊之間輪轉,直至千錘百煉之境。
就算不用睜開眼睛,岑冬生仍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個子又拔高了幾分,滾滾熱流在身體上下每個角落流竄。
現在的他,是真正意義上擁有了“鋼筋”和“鐵骨”,可謂刀槍不入,過去像獵槍的子彈還能在他身上打出傷口,估計現在隻會被表層肌肉卡住,連血都不會流。
“變得更耐打、力氣更強壯……看來我是真得在這條路上一路向前不回頭了。”
他再次檢查了一遍周身。
和“不死骨”的激活需要熟練度不同,由於虎魔之力打下的基礎,他在剛剛吸收完猿魔之力後,對第一重異能的存在便已經有所感悟。
“‘肌肉若一’嗎……有點意思。”
岑冬生畢竟是從八年後重生歸來的咒禁師,他在統治局工作的時候惡補過功課,傳統領域的知識沒太落下。
他聽說過這個詞,在《黃帝內經》開篇《上古天真論》中就有提到過:
“黃帝曰:餘聞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
字麵意義上理解一下,應該仍是針對**層麵的變化。
但這猿魔之力的異能具體是何效果,等冥想結束後,還得再嘗試過後才能精通。
異能這事兒不是覺醒後就完事了,特彆是人仙係咒禁,需要鍛煉、乃至戰鬥,才能逐漸掌握本領,發揮出全部效果。
第一次習慣虎魔之力就耗費了一周時間,而一重異能“不死骨”,更是在和咒禁師轉化成的厲鬼大戰幾十回合之後才有所領悟。
“話說回來,如果這咒禁的本質是‘適應’,反應的是持有者內心的特性與需求,那難道我打從心底的願望,就是想當個莽夫……”
岑冬生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算是誤解了嗎?
不過,仔細想來,與焦屍惡靈、和藤妖、和山魈這三場架打下來,每次到最後,他都會變得熱血上頭,把“冷靜”之類的詞拋諸腦後,完全沉浸在戰鬥之中。
甚至可以說,他在享受戰鬥,享受過程中的熱血沸騰,孤注一擲贏得勝利的快感。
重生之前是能力不足沒機會,等他有能力莽的時候,可能真的會選擇莽到底。
有時候,反應內心渴望和欲求的咒禁異能,會比咒禁師本人嘴上說的話更能體現真實想法。
“這才是真實的我啊……”
……
岑冬生收斂心思,打算結束這場冥想。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數個小時的時間。如今黎明未至,正是天色最暗的時候。
岑冬生精神抖擻,得到全新力量的興奮一時吹散了心中的憂慮,更感覺不到半點倦意。
他打算出去打幾套拳,按照過去的修煉習慣,活動一下筋骨。
熱身完畢後,再嘗試新本領,這個過程可以延續到早上,然後再和同伴們一起離開……
思考的同時,岑冬生睜開眼睛,身體已打算站起,但就在這個刹那——
“……呃?”
他本來保持著跏趺坐的姿態,結果起到一半,身體卻又落了回去。
等等,身體好僵硬……
如果說是普通人,維持著一個姿勢太長時間,出現肌肉僵直的情況還好理解,但他的身軀已近乎超人,不可能有這種情況。
“……這種情況是……”
岑冬生擰緊眉毛,額頭上冒出冷汗,趕緊再度閉上眼睛,打開“內視”。
這一看不得了,他發現自己全身上下湧動的真炁都出現了異常,奔湧的熱流沒有像過去那樣在經脈內平穩運行,反倒像是變成了岩漿,灼熱激烈,由內而外衝撞著身體。
原本不需要集中意念便會自如運轉的體內循環,在這一刻躁動起來,當他一放鬆心態,便會出現失控跡象。
岑冬生再度沉浸心神,集中意念操縱狂暴的真炁,試圖讓它平複下來。
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思考發生這種異常狀況的原因。
當真炁與人的精神意誌融和的時候,這種特異能量可以超越身體的局限,在咒禁師的體內流轉之際,在平衡的兩側搖擺:一者對內,一者對外;一者為陰,一者為陽。
這個過程,就是“弱呼吸”和“強呼吸”——或者說“文火”與“武火”的相互轉換,從而誕生出強大的力量,是真炁運行的奧妙所在。
但在某些情況下,過於旺盛的真炁不受控製,反而可能火承風勢,在體內亂竄,嚴重傷害體內臟腑氣機的運作,這就是“走火”;
而在精神方麵,異常的內景往往會隨之出現,產生幻覺。這種現象在古代修煉者看來,是考驗心性的陰魔來臨,如果心性修為不堅定,煉者便會在內景中著相,妄念、幻想、癲狂之精神狀態浮現,這時就是“入魔”。
二者合一,就是靜坐修煉中可能出現的最嚴峻的狀況——
“走火入魔”。
最嚴重的後果,會讓咒禁師失去人性和人形,自身就會蛻變為“魔”的一種,即所謂的“人魔”,非常危險。
好在,男人對這種異常狀況還是有所了解的,未來學習過的係統性知識,讓他知道采取這種情況下最安全的應對策略。
其實“走火入魔”對於岑冬生這類性格不太激進的咒禁師來說,還是比較稀罕的,但也不是完全沒遇見過。
譬如,情緒太過焦躁或是不安——總之就是起伏不穩定的時候,試圖強行讓自己冥想入定,就有可能遇上。
“目前的狀況隻是‘走火’,隻要將呼吸調整過來,讓真炁重新回歸正常的循環之中,就能解決……”
正當岑冬生按圖索驥,試圖恢複讓自己體內正常的時候——
腦海裡再度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大量畫麵,是之前見過的無數種魔頭形象,輪轉不休,千變萬化。
明明自己沒有觀想,這,這是……
岑冬生一時愕然。
在百千萬種魔頭過後,最後一幅畫麵不受意念操縱,自行浮現,牢牢攫取著他的心神。
那是他已經見過不止一次,象征著他自身的黑影。
在黑影下方,虎魔仍如雕塑般巋然不動,然而那猿魔的形象,卻有所改變:
它瞳孔中凶光畢露,本來一動不動的身體正在搖晃,似是不服這種被鎮壓的形態。
伴隨著猿魔的異動,一股躁動之意蔓延開來,讓岑冬生沒來由地感受到了一種煩躁感。
過去經曆過的種種不順心,最近的煩惱,儘數湧上心頭,呈現出一團亂麻的狀態,讓他隻想放棄這一刻的努力,出去狂奔一通來發泄。
但要是這會兒若不能及時用意念控製住暴躁的真炁,就會錯過複原的最好時機,實力倒退不說,還可能傷到自身根基。
岑冬生大腦發熱,明知情況不對,卻還是冷靜不下來。
在這股躁動之意的影響下,他眼見連旁邊的“虎魔”都受到了影響——
“不妙……”
他知道自己的身心雙方都在遭受考驗,情況朝著最危險的狀況狂奔,亦如一匹脫韁的野馬。
也是直到這一刻,岑冬生才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身上寄宿著的這股特等咒禁,是多麼危險的力量。
它的原理,是吸收外魔入體,依靠持有者本人的身心,加以鎮壓、調服,並轉化為自己身上的力量。
大概是因為第一頭虎魔之力,是他從一位過去的修煉者身上汲取的,時間過去那麼久,留存下來的力量本就微弱,魔性渙散,所以才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直到他親自嘗試容納一頭外魔入體。
容納“魔”之力為己身,本就是極度危險的舉動;
而因為力量失控而死,或是墮入魔道,是咒禁師們除去在戰鬥中死去之外,第二大非自然死亡因素。與危險的力量共存,是每個咒禁師需研究一生的命題……
如此算下來,岑冬生因為自身咒禁的特殊性,失控概率很可能是其他咒禁師的好幾倍。
在他的腦海之中,那幅畫麵中的猿猴越來越鮮活,某一刻仿佛要從畫麵中掙脫出來,那股躁動之意已滲透出了畫本身。
岑冬生的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個詞:“心猿”。
正所謂“心猿不定,意馬四馳”,指的是修煉之中的心思不專,變化無常,正是他會走火入魔的源頭。
“真炁的暴動,也是受到了這股躁動之意的影響……”
是我太心急了嗎?
但要是沒有這次經曆,體內咒禁給他埋的這個雷,可能就要等以後才會發現,到時候隻會炸得更大。
特等咒禁的危險性,始終與它的強大並存。
岑冬生微微歎了口氣。
這種時候,除了儘己所能之外,好像沒有彆的辦法。
幸運的是,他不是獨自一人。
他一邊儘力平複,拖延著“走火入魔”到來的時間,一邊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勉強調動真炁,“哈!”地一聲吐出一口氣來,鼓蕩的風將整間帳篷吹得“嘩啦”響動。
旁邊傳來兩人被驚醒的聲音,安知真和伊清顏的身影,幾乎是同一時間來到了帳篷前。
看到她們出現的時候,岑冬生心中微微一鬆,視野已經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他看到女人朝著自己伸出手,發燙的臉上傳來冰冷柔軟的觸感;他聽見少女擔憂地朝自己呼喊。
“冬生……哥……我……”
清顏具體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太清楚了。
“我,我沒事……”
岑冬生喃喃了一句,接著收斂全部心思,不再關注外界的一切,將躁動的意念徹底沉入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