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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鬼遮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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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麵前的宿舍大約十幾個平方大小,窗戶封死,貼滿舊報紙,投不進半點光亮。

牆體有大量風化剝落的痕跡,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四張綠色行軍床上下疊放,沒有空調,隻有電風扇。

從桌子和窗前擺放的化妝品和小置物來看,似乎是間女生宿舍。

房間臟兮兮的,經過了歲月風雨的侵蝕,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我們為什麼會……”他感到自己胳膊上傳來的力道用緊了,少女的聲音微微顫抖,“我不認識這個地方。”

“不用覺得奇怪。”岑冬生說,“鬼屋裡,一切皆有可能。”

“欸?”

“空間錯亂現象,外界的時間流逝……在鬼屋內都有可能複製。”

話雖如此,岑冬生的眼神裡卻帶上了一絲沉重

空間操作?

不,目前還不能確定。

可能是核心鬼怪利用陰炁對環境進行了改造。

但如果是空間操作,眼前景象的成因就很簡單粗暴了:屋主直接將宿舍的空間與教學樓的空間進行了拚湊鉚接,就像搭積木般容易。

這同樣意味著,自己要麵對的最終對手,是甲等鬼怪。

不太妙的消息。

如果是真的,那他設想的速通鬼屋就已經做不到了。岑冬生覺得自己未必能贏,關鍵時刻還得靠“不死骨”。

當然,如今伊清顏就在他身邊;但正因為如此,想要保護她不受傷……不受刺激,難度會很高。

“這裡沒有鬼嗎?”

“沒有。”

岑冬生回答。

“核心鬼怪想讓我經過四個房間,必有緣由。我就順便找找線索。”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深處走,開始檢查起這間宿舍。

“我來幫忙。”

伊清顏連忙跟了上來。

這時伴隨著兩人的動作,周圍的環境開始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像是身處在投影儀之中,播放鍵剛被人按下。

場景切換,伴隨著好似電影中象征時間流逝的鏡頭剪輯,泛黃的膠卷在人們麵前一點點展開。

在日複一日的歲月流逝中,宿舍的細節有所改變,牆壁上的石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灰、龜裂。

不止一個虛幻的人影出現,看起來是曆年生活在這間宿舍的才新中學學生,她們在二人身畔來回徘徊,進出這個房間,行動速度被按下了快進鍵,加快了幾十上百倍,令人應接不暇。

伊清顏瞪大眼睛,驚奇地看著這一幕。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幻影輪廓如流水般從她指尖流逝。

“這裡的人穿的校服……應該是才新中學以前的老校服,和現在不一樣。”

岑冬生抱著胳膊,保持沉默。

既然進到了這間屋子不用打架,他也樂得輕鬆。

看得出來,鬼屋正在重新演繹過去宿舍內發生的景象,算是“幻象”的一種,但對人無害。

一段時間後,場景的變幻速度逐漸慢了下來。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其中一個幻影的周身輪廓變得凝實,隻是五官神情還是看不清。

有種“女主角”終於登場的感覺。

岑冬生和伊清顏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個人,每天過著相同的生活,從宿舍離開去上課,上課回來在桌前念書,洗漱完上床睡覺,第二天離開宿舍……宛如時間循環。

不過每個高中生的生活都這樣過來的,沒什麼稀奇。

但很顯然,這種平凡的日常不會一直持續下去,鬼怪想讓他們看到的不可能隻是這些,某種變化正在暗中悄然滋生——

“咦,這是什麼?”

伊清顏環顧四周,發現原本灰蒙蒙的環境突然亮堂了些,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柔光,不知從何而來。

“我想,是在說明‘主角’的心情發生了一些改變吧。”

岑冬生說。

環境中的柔光越來越明亮,女生的腳步越來越輕盈,明顯是遇見了好事。

直到某一天,那個女生沒有像以前那樣回宿舍,似乎發生了某種不尋常的狀況,日複一日的循環就此中斷。

門口方向傳來“哢噠”一聲。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木門,它緩緩朝外側敞開,留下一道通往黑暗的淺淺縫隙。

“我們跟上去。”

岑冬生很順利地推開門,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麵前的黑暗被頭頂一盞盞依次點亮的燈光驅散,一個個橢圓的光暈從他們腳下一直延伸到遠方。

這是一條木質走廊,廊道兩側是彌漫的夜色,儘頭是帶有溫馨感的光芒。

“認得出這裡是哪兒嗎?”

“好像是……女生宿舍樓通往教師宿舍樓的路。”

“……我們繼續。”

岑冬生往前走了幾步,腳下的長廊猛地縮短,像是彈起的蛇。跟在身後的伊清顏發出小小的驚呼。

他們一下子就來到了長廊儘頭。

儘頭的那扇門同樣自動敞開。

在房間深處,站著兩個人影,一個是剛才宿舍裡的女生,一個略高,似乎是成年男性。

起初是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一個站著在請教問題;一會兒換成了女生坐著,男人在旁邊指導學習。

但伴隨著時間推移,兩個人的距離卻變得越來越近。

“……”

岑冬生麵無表情看著男人和女生的麵龐靠近到了一個危險的距離。

就在這時。

“砰!”

背後的電燈泡碎了,周圍一下子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就像戲劇演至中途,演員下台準備。帷幕被拉攏後,觀眾席上的人們皆保持沉默,靜靜等著下一幕的到來。

因為緊張,或是畏懼,伊清顏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彆怕。”

岑冬生輕聲說。

他抓住了少女的手,以示安慰。

那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後反過來主動握住。

……

黑暗中出現了一點燭光。

儘管是唯一的光明,那光並不能帶來任何安心感,反而透著一股人血般的紅,透著難以言喻的詭異。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為什麼?為什麼?彆拋棄我……”

“我要結婚了。”

他和她的聲音從大幕之後響起,時而高昂,時而低沉,一句又一句,不斷交織在一起。

老師,如果我把事情說出去……”

“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話語的交錯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激烈,如同鼓點。

令人不安的紅色正在擴散,就像一蓬又一蓬的鮮血,被潑灑在了作為背景的漆黑幕布上。

“啊——”

然後是一聲慘烈的嚎叫。

“救命——不要……!”

大幕背後,少女淒慘地呼喊著,伴隨著男人的喘息。

黑暗之中,不見他物,卻隻聽見那聲音連綿成一片,如同放入大鍋中煮沸後浮上水麵的雜質,混沌而嘈雜,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急切,最終——

“轟隆!”

首先是熾白色的光亮,刺破無窮無儘的黑暗。

然後是驚人的雷聲,在雲層中滾滾穿行,淹沒了其它一切嘈雜音,所有的背景音歸於虛無,隻剩下自然界的雷聲、風聲和雨聲。

巨幕再度緩緩拉開。

岑冬生下意識地眯起眼睛。

迎麵而來的是淋漓的水汽,像浪潮拍打在他臉上。

他抹了把臉,指尖傳來清晰而真實的雨水反饋,濕漉漉的陰冷順著衣服往裡頭流,滲入骨髓。

這就是鬼屋……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他們從封閉的學校宿舍,來到了一個暴風雨之夜。

附近環境看樣子是一片小樹林,叢生的灌木和藤蔓,在朦朧的雨幕中影影綽綽。

遠處能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他正穿著黑色雨衣,拿著鐵楸,一下又一下地鏟起泥土。

他的腳邊是大號手電筒,沒有關上。

雪白的光柱照亮了黝黑的泥土地麵,和躺在淺坑中的年輕女性**的屍體,她的頭顱深深地凹陷下去,麵部有著巨大的創口,卻仍能看出死去時的痛苦。

又是一道電光閃過,映照出男人的麵容,他的神情在恐懼、緊張與猙獰中不斷變幻。

……

岑冬生是個合格的觀眾,所以他一直都隻是看著。

不過,他很快注意到旁邊的女孩,她正低著腦袋,一手緊緊抓著另一邊的手臂,一言不發,纖瘦的身軀卻在微微顫抖。

不知道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夜雨,還是由於親眼目睹卻無能為力,發生在遙遠過去的悲劇。

鋪天蓋地的滂沱雨水打濕了她的長發,讓原本就雜亂的頭發變得更像水草了。

不知為何,這一幕讓岑冬生聯想到了被人拋棄在紙箱裡的流浪狗……這孩子看著怪可憐的。

他歎了口氣,脫下身上有些破爛的外套,蓋在了伊清顏的腦袋上。

不論是鬼屋中突變的環境,還是導致鬼怪誕生的種種悲劇,看久了,他早已習慣。

可對於現在還是個普通女高中生的伊清顏來說,答案顯然並非如此。

“謝,謝謝哥……”

她抓緊了身上的衣服,小聲說。

“不用謝。”

——但她遲早會的。

不止會習慣悲劇,她還會用自己的方式貫徹信念,親手去改變,親手去扭轉,以及……

親手去製造。

但至少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還是沒必要太苛刻。

“要結束了。”

岑冬生說。

“欸?”

他話音未落,周圍的景象再度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伊清顏用手指撥開了擋住視線的頭發,隨後驚奇地發現,剛才還劈裡啪啦落在自己身上的豆大雨珠,一下子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呼嘯的風雨聲倏忽不見,他們又再度回到了那條被昏黃燈光照亮,略顯黯淡和溫馨的走廊上。

剛才的暴風雨夜,簡直像是幻覺一般……

“我們……回來了?”

“不,還沒結束。”

岑冬生看著走廊儘頭,不知何時起又多了一扇門。

“第一個房間並沒有鬼。接下來是第二個嗎。”

他示意身後的女孩跟上。

……

門的後麵,是一間辦公室。

夜色深深,男人和女人正在裡麵談話。隨後,他們兩人一起並肩離開,看起來關係親密。

路上遇到的學生和老師,都會主動與他們打招呼。

相比起之前那對在私密場合相處的師生,這兩人的相處顯然要更加堂堂正正,換句話說,他們是眾人認可的情侶。抑或夫妻。

場景不斷變幻,其中還有男人和女人夾著教案各自從教室裡走出來的場景,看來都是這座學校裡的老師。

“是……同一個人嗎?”

“嗯。”

岑冬生一邊回答,一邊盯著畫麵中男人模糊的臉。

他總覺得有點眼熟,似乎最近才見過……

第二個房間內呈現的景象不再局限於這座學校,還出現了街道角落、城市建築物內和公寓樓裡的某個房間。

出現頻率最高的是這對夫妻的家。

一會兒是男人在家,一會兒是女人在家,偶爾兩個人在家的時候,彼此都保持著一定距離,少有交流,略顯冷淡。

和學校裡不一樣,看來這對夫妻的關係不如他們在人前表現得那樣親密。

然後,場景隨著時間推移變幻的速度慢了下來——

根據上回的經驗,兩人都明白,這是即將發生惡事的前兆。

他們看到女人打開家門,換上拖鞋,突然愣了一下。

客廳裡沒有開燈,光線昏暗,倒是有淡淡的燭光從廚房那裡傳來。

女人抬起頭,順著她的視線,岑冬生看到了一幅小小的紅聯。

“祝我最親愛的妻子王三十五歲生日快樂!”

“砰”的一聲,彩條從空中灑落,從廚房的方向傳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的悅耳八音盒歌聲。

女人捂住了嘴巴,包從她手中緩緩滑落。

她被感動了。

儘管因為發生過這樣那樣的事,夫妻間的關係一時陷入冰點,但在這一刻,她的心中似乎又重燃了愛情。

女人邁開步伐,迫不及待地朝著廚房走去。

儘管男人沒有出現,但她當然知道,他會在哪裡給自己一個驚喜——

……

廚房的門被拉開。

沒有開燈,裡麵空無一人。

隻有桌子上擺放著一個蛋糕,上麵點燃了蠟燭。

燭光幽幽,不知為何,蛋糕已經坍圮了大半,裡麵影影綽綽的,仿佛還藏著什麼。

女人呆立了一會兒,隨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慢慢地,慢慢地朝著桌上的蛋糕走去。

然後,當她看清楚桌上的景象時,頓時發出發出一聲尖叫,往後倒退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啊……啊啊……”

——藏在生日蛋糕裡的,是丈夫的頭顱。

沾染著白色奶油和黃色蛋糕胚,那雙死不瞑目的瞳孔,正空虛而茫然地盯著她。

從大喜到大悲,再到無與倫比的恐懼,眼前這充滿衝擊力的驚悚一幕,徹底擊垮了這個女人的心理底線。

她捂住嘴巴,淚水不停地流淌。

她還聽到了風聲、雨聲,鼻尖嗅到了雨水和泥土的氣味……

一個陰森又怨毒的聲音,自女人身後響起。

“王老師,你明明是知道的吧?你和他早就訂婚了……”

“為什麼見死不救?”

“為什麼還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告訴我,為什麼?還是說……”

一雙沾滿了濕土的青白色手掌,自女人後腦勺伸出,猛地遮住了她的雙眼。

“——你的這雙眼睛,已經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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