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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樓梯間附近遇見了一對年輕夫妻,兩人手挽著手,看著頗為恩愛。妻子的肚子圓滾滾地隆起,一看就有幾個月的孕期,臨近生產。
安知真是小區裡的名人,不少住戶都認識她,也曾經受過她的幫助,其中包括這對夫妻,安知真向他們提供過幾次懷孕期間的保養建議。
夫妻倆在電梯旁見著她,態度熱情地朝她打著招呼。
“安醫生,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最近發生好事了?”
妻子笑嗬嗬地說道。
“欸,有嗎?”
“是啊,我看你嘴角一直翹著。”
被提醒的安知真,有點吃驚地撫摸著自己的嘴唇。
……真的,她在無意識間露出了不受控製的表情。是高興過頭了嗎?
那個丈夫轉過頭笑著對妻子說道
“我看到她和那個小夥子坐在樓下花壇邊上,一聊就是一個下午。”
“怎麼會……沒那麼誇張吧。”
她嘴上這樣說,嘴唇的弧度卻未曾收斂。
“我和他還差著幾歲呢,不過直到最近我才發現,我們倆還是有不少共同語言的。”
“我和親愛的最開始的時候也是,覺得彼此就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等真的坐下來聊過之後,才覺得對方是自己命中注定。”
“你們倆就彆在我麵前秀恩愛了,真叫我這個單身人士羨慕。”
安知真隨手推了一下樓梯間的門,發現推不動。
“您說笑了。以安醫生的條件,你要真想找個男人,追你的人得從樓上排到樓下。”
“彆的女的我可能還會嫉妒,但安醫生你……我是真嫉妒不起來。”懷孕的妻子仔細打量著安知真的臉,眼神中有說不出的驚歎,“我要是男的,肯定會對你神魂顛倒。”
“我看你是女的也差不多,眼睛都快移不開了。”丈夫在一旁吐槽道。
“哈哈!”
三人正開著玩笑,安知真又推了一下手邊的門,但還是打不開。
“怎麼回事?鎖住了嗎?”安知真眨了眨眼,“不太像啊,感覺像是那頭有東西堵著,把門卡住了。”
“沒辦法,我記得上次也出過問題,後來還找人來修了。老小區就是容易出這樣那樣的問題……走吧,親愛的,我們換邊門下。”
夫妻倆離開了。
隻留下安知真一個人有些犯愁。
“本來想把310房間的垃圾找個地方丟掉……算了,過兩天再說。”
……
天將入夜。
安知真穿著一身雪白色紡紗連衣睡裙,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翻著書頁。
房間裡沒有開大燈,隻有一盞台燈提供著昏黃的光暈,照亮了女人白玉無瑕的臉,和籠罩在輕紗般陰翳下曼妙的體態,靜美而迷人,就像一幅油畫。
萬籟俱寂。唯有書頁翕動的“沙沙”聲,是寂靜夜色中唯一有的響動。
過了一會兒,安知真秀眉微蹙,似乎是遇到難解的困惑,以及……
被人打擾的煩惱。
“好餓……好餓……好餓啊……”
女人沙啞而又充滿幽怨的聲音,隔著門板隱隱從走廊的方向傳來,一會兒靠近,一會兒遠離同一時刻還伴隨著來回走動的腳步聲,似乎是在她門前的走廊上幽幽徘徊。
安知真歎了口氣,放下翻到一半的學術專著,換上拖鞋,朝著門口走去。
防盜門上有扇可以打開的小窗。她打開後,看到門外沒有人,便對著外頭大聲喊道
“周小姐,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減肥雖然是要控製飲食,但過分的節食會對身體造成嚴重的不良影響,除此以外,保證正常的睡眠習慣與時長同樣重要,現在是該你上床休息的時候了,你聽見了嗎?”
蹣跚的腳步停頓了一瞬。隨後,腳步聲的主人轉過身來,快步朝著這邊靠近。
那個女人的樣貌很快出現在她眼中。
“你是……周小姐?”
安知真的瞳孔微微睜大。
也難怪她差點一眼認不出對方。門外側對著她的“周小姐”,身上隻穿著一件臟兮兮的睡衣,瘦弱伶仃,和皮包骨頭似的,頭發乾枯蜷曲,手臂青筋暴起。
像是很久沒有洗漱過,渾身充滿臟亂感,狀態看起來十分糟糕。
她記得自己在幾周前還和周小姐見過麵,當時對方還是體型偏豐腴的類型,這怎麼一周過去……整個人都大變樣了?
“這麼晚了,不回家嗎?你這樣會影響到周圍街坊鄰居的正常生活作息。”
周小姐沒有回答,她動作僵硬而緩慢地扭過頭來,脖子就像台生鏽的機器,安知真甚至聽到了“嘎嘣嘎嘣”的聲響。
臟兮兮的頭發底下,一雙布滿血色的慘白眼球凸起,她直勾勾地盯著門後的女人,眼神裡蘊藏的情緒裡有種說不出的惡毒。
安知真不自覺地往後倒退一步。
“……你看你,餓得體態不正常了。過度節食所產生的饑餓感,會對情緒有影響,容易產生焦慮和抑鬱……”
周小姐咧開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然後整個身子突然撲了上來,一拳砸在門板上,隨後又是重重地一拳。
“咚咚咚咚咚咚咚!”
周小姐毫不客氣地用拳頭狠砸著安知真的家門,一邊將臉死死貼到窗戶上,玻璃上的臉部表情扭曲變形,瞳孔中的惡毒幾乎要冒出火來。
“開門……快給我開門!我好餓……我好餓啊!快開門!”
“……就像現在的你,簡直變成了一個狂躁症患者。”
安知真立刻關上窗戶。
“咚咚咚!咚咚咚!”但敲門聲始終沒有停止,從一開始的用拳頭砸門,到後來用身體撞。
安知真甚至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聲,門外的女人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變得破破爛爛,硬是想用血肉之軀撞開這扇門。
“快開門,快開門啊啊啊!讓我吃,讓我吃!”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防盜門上出現了淺淺的凹陷痕跡。再這樣下去,門鎖會比門先一步被撞開。
安知真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拿柄菜刀防身,於是走向廚房。
……
周小姐扭曲淒厲的尖叫聲響徹深夜,驚動了整個小區的人。
很快,樓道外的燈光接連亮起了好幾盞,有被驚醒的鄰居推門出來查看情況。
“這大晚上,鬼叫什麼?還讓不讓人睡了?”
離現場最近的是一個拿著手電筒的中年男子,穿著擋不住啤酒肚的白體恤,趿拉著拖鞋,一臉不爽地走過來。
手電筒的光柱照射在周小姐的臉上,女人下意識地拿手遮擋,但她的嘴角卻不自覺咧開。
口水不受控製地順著嘴角流淌下來,證明她現在……真的很餓。
“好餓,好餓啊……好想吃東西……”
“喂,你,你這是怎麼了……?”
男子察覺到了似乎有哪裡不對勁,詢問的語氣裡透著遲疑。
“好餓,好餓……”
周小姐完全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隻是喉嚨裡發出像野獸般的呼嚕聲,踉踉蹌蹌朝著男子靠近。
“等……!”
男子還沒得及阻止,就見眼前一晃,黑影朝著他臉上迅猛撲來。
他下意識想要伸手去阻擋,然而對方的動作實在太過迅猛——下一刻,男子察覺到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
“呃啊啊啊?!”
他頓時慘叫起來。
手電筒在慌亂和疼痛中落下,照亮了周小姐慘白的臉。女人就像一條發了瘋的狗,張大嘴巴狠狠咬在男子的手上,猙獰的臉上沾滿了自傷口中噴濺出來的血液。
男人在痛苦中下意識地用腳去踹她,胳膊甩動,用另一隻手狠狠砸她的後腦勺,然而周小姐對此卻恍若未覺,繼續用力咬著手臂,甚至像真正的猛獸般甩動腮幫子,將手臂上的肉徑直撕咬下了一塊。
“好痛……?!什、什麼鬼……你這女人發瘋了嗎……”
男人捂著汩汩流血的傷口,看著胳膊上缺了大塊肉的牙齒咬痕,混雜著憤怒與驚慌地往後倒退。
周小姐佇立在原地,慢條斯理地將嘴裡的人肉吃掉,像品嘗珍饈美味那般吞咽進肚中。
她的嘴巴再一次大幅度地咧開,抹去嘴邊的鮮血。
望著轉過身去,試圖逃離這裡的中年男子,她的瞳孔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脊背拱起,四肢張開,女人像是蜘蛛般爬上了牆壁,隨後迅速撲出,將奔跑的男人壓倒在地。
……
昏暗的長廊淹沒在夜色中,仿佛沒有儘頭地朝著遠方延伸。
無邊無際的夜幕之下,孤獨矗立的小康樓像一座回字形的迷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慘叫,呐喊,痛哭流涕,吞咽與咀嚼……發生在這棟樓房裡的聲音,像幻影般搖曳著,最終消失在夜風裡,無法被外界聽見。
*
安知真剛從廚房回到門口,便聽到男人充滿恐懼的吼叫聲。
她遲疑了一下,確定外麵沒人後,手拿著菜刀,用柄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了一道縫隙。
然後,她便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周小姐將鄰居撲倒在地,直接張大嘴巴往男人的脖子上咬去,簡直像是恐怖片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一時間鮮血四濺、血肉橫飛,場麵慘不忍睹。
被壓倒的男人最開始還掙紮了兩下,在十幾秒鐘後徹底喪失了力氣,一灘濃厚的血液在他的身下蔓延流淌開來。
“這是……什麼情況?”
安知真將門合上,反鎖,把沙發推到門邊。
她喜歡看恐怖電影,其中自然少不了各種喪屍片,隻是沒想到會在現實中看到“人吃人”的驚悚場麵。
以她作為一個職業醫生和生理科學研究者的角度出發,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好像一直在說‘我好餓’,所以是因為太餓……就開始吃人了?不,這根本說不通。”
安知真站在門後等待了一會兒,沒有再聽到彆的聲音。
走廊上又變得靜悄悄了。寂靜的夜色籠罩著這棟公寓樓,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剛才親眼目睹的殘忍場麵,仿佛一場噩夢。
這條走廊上應該還有彆的住戶……他們呢?是和自己一樣都看到了,覺得害怕,所以躲在房間裡不出聲?
她打開手機試圖報警,發現沒有信號。
安知真凝眉思索了片刻,又換了個號碼。這次是岑冬生,結果竟然打通了,隻是信號相當微弱。
“冬生,我……”
她還沒得及往下說,就聽到電話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年輕人壓低嗓音的提醒
“彆害怕,知真姐……沙沙……呆在家裡,彆出去……沙沙……我現在就來救你。”
“咦?你來找我……等等,很危險的——”
通訊中斷了。
等她再嘗試的時候,已經無法再撥通任何一個號碼。
安知真呆了一下,連忙往門口走去。
*
周小姐正趴在屍體上“哼哧哼哧”地大快朵頤,突然像是聽到了什麼似的,警覺地抬起頭來。
周圍玻璃反射的陰冷光芒微微照亮了一張可怖的臉,她的嘴邊沾滿了血肉和腦漿。
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不緊不慢的步伐,朝她靠近。
周小姐猛地抬起頭,跳到了一旁的樓梯扶手上,望著黑黢黢的走廊另一頭。
……
自黑暗中走來一個青年。
看他年齡不過二十歲上下,很年輕,留著剃短的寸頭,體格高大健壯,有種一望便知“這人很能打”的剽悍氣質,神情沉穩得不像是這個年紀的熱血青年。
即使看到了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不成人型的屍體,他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多少變化,隻是低聲喃喃了一句
“……附身嗎。”
像頭猛獸般蹲伏在樓梯扶手上的女人,朝著他齜牙利嘴,像是在威嚇。從周小姐的神態動作上,已經看不出半點屬於人類的跡象了。
這時,兩人後方不遠處的一扇門猛地打開,安知真探出頭來,急切地朝他大喊
“快回去!不對……快過來,躲到屋子裡麵!那個女人太危險了,她會吃人!”
“嗯,我知道。”
岑冬生隻是簡短地回答了這麼一句。
同一時間,周小姐朝著他猛撲而來,動作凜冽帶風,快到不可思議。
然而……
“砰。”
年輕人伸出的手,正好抓住了女人的頭顱,淩空撲來的勢頭為之一滯,雙腳離地搖擺。
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他用一隻手抓著周小姐的腦袋,將她抬到了空中。
他的手掌寬厚,指節粗大,五根指頭張開,籠罩住了她的臉龐,深深陷入女人的臉部皮肉裡。
周小姐還想要張嘴撕咬,可這五根手指卻像是鋼筋,死死鎖住了她的動作。
隨後,岑冬生就這樣抓著周小姐的腦袋,狠狠地往一旁牆壁上甩去。
“轟!”
牆壁被直接砸出了一個坑,鋪著的瓷磚碎片四處飛濺,女人的腦袋一頭紮進了蜘蛛網般綻開的裂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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