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被安置在朱家大院的偏院,
得知沈北玄幫助女兒阻敵,老朱二話不說,以客待之,
吩咐下人騰出偏院,重新打掃,供沈家暫時落腳,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就衝人家的身手和神乎其神的槍法,結個善緣有百益無一害。
沈爹沈娘和沈丹鳳跨進院子,
立時被院中精美的陳設,漂亮的場景鎮住了。
我滴乖乖!
院牆真高,石子路真好看……
哇,有花壇、雨廊、涼亭、荷花池,還有好多遊來遊去的錦鯉!
這麼豪華精美的大院,怕不是隻有縣太爺才能住吧?
這仨的反應和表情,和朱迪猜想的大差不差,
可是,她留意到,沈北玄的眼神,猶如古井無波,
既不興奮,也不嫌棄,就好像吃飯喝水那麼自然。
哎吆,看上去,頗有點榮辱不驚“視錢財如糞土”的味道,
為啥一個農村的泥腿子,能做到這麼淡然地步呢?
朱迪百思不解,不過,她也沒聲張,
反正現在一時半會,他也沒地方可去,以後有的是時間,
朱迪從小就聽過,馴獸師馴化猛禽猛獸,會花很長時間,有的甚至要好幾年,
沒事,反正,我有的是耐心!
她有耐心,但,南雲鎮卻等不及了,
抓探子,死了兩傷了一個,騎兵隊追擊,又丟了六匹戰馬,兩筆賬虧到姥姥家了!
於是,南雲幾個頭領一商議,
這件事決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要找老朱家討回公道,
要不然,大夥也彆在其拉邦混了……
二三頭領表示,必須派出使者,
義正詞嚴的質問朱仙台,保證以後不再發生類似事件,
三個小頭領同進同退,
表示必須強硬對待,勒令老朱家交出打人凶手!
一號頭領對著兩撥人心裡想啥,了如指掌,
反正,他是老大,不出麵討回公道,
自然被罵的狗血淋頭,名譽掃地,
可是,他和老朱家一旦鬨崩了,肯定會龍爭虎鬥,
而這幫混蛋,就可以優哉遊哉的坐山觀虎鬥,等他實力大損之際便取而代之,
嘿嘿!
這算盤打的真精明,看我怎麼整你們!
心念一動,一號頭領義正詞嚴地說道:
“這還用說?既然他們殺了南雲的人,
我們不但要嗬斥他們,更應該集合兵力跟他們開戰!誰讚成誰反對?”
嗯?
一眾頭領表情各異,一時間無言以對,
朱仙台的實力原本就很強,再加上三叉鋪,明顯超出南雲的實力,
一旦開戰,恐怕兩敗俱傷,
更重要的是,南雲這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隻要開戰,一號頭領有調兵權,
即,所有民團團丁,都歸他一人指揮,
無形中等於,把大夥的家底,都交到對方手上,這是萬萬不行的!
沉默片刻,三號頭領率先說道:
“大頭領說的不錯,不過嘛,
咱們是禮儀之邦,總要先禮後兵才好,你們說呢?”
打擊的心思基本差不多,於是,剩下幾個頭領也都紛紛附和,
“我看行,先問個明明白白……”
“對!就算要打,也要師出有名……”
“嗯嗯,打,隨時都可以打,慎重起見,咱們還是先去摸摸底……”
等他們都說完,一號頭領笑道:
“哦,那麼,就是說,弟兄們的意思,這次先去問一問?”
二號頭領不得已,點頭說道:
“嗯,咱們禮數給到,彆人也說不出話來……
不過呢,我覺得,光是這樣恐怕還不夠……”
一號首領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二號頭領說道:
“老朱家野心勃勃,我覺得,
是時候給咱們南雲找兩個幫手,一塊報團取暖……
屆時,真打起來,唇亡齒寒也好有個照應,你們說呢?”
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但是,二號頭領也是有私心的,
因為南雲鎮除了與三叉鋪相鄰,還與陶家角以及上沙相連,
而,二三當家恰好與這兩個地方,關係密切,
一旦三針結盟,他們的實力會反超一號頭領,
不得不說,南雲鎮的頭領,
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心裡都長了七十二個窟窿眼子。
一號頭領微笑道:
“那好,就勞煩二弟儘快去通知上沙,來我們這兒商談……”
二號頭領問道:“要不,一起通知他們過來……”
“那可不行,一起談眾口難調,肯定啥事也談不攏,
還是跟他們一個一個的談,反而好談點!”
南雲對上這兩塊後花園,單挑穩贏無疑,
這樣就能充分的給對手施壓,從而在談判中,為己方爭取更多的好處。
這個套路大夥都明白,
二號當家也不能違背眾意,當下點頭同意,
於是,大夥事先說好,
明後天,分彆與兩家目標盟友單獨會談,
而,一號頭領這邊,
也會派出代表,向老朱家表達抗議和交涉,
鬥轉星移,第二天轉瞬來到,
一號頭領的“使者”來到三叉鋪,見到朱英俊,
“……我們希望貴方給一個解釋!”
朱英俊微微一笑:“你們有什麼證據嗎?”
信使壯著膽子說道:
“我們的傷者活著,死的人在過‘頭七’,都還沒下葬,
朱公子若不信,大可以去我們鎮上,親眼看看便知!”
朱英俊笑道:
“抱歉,我現在的公務非常繁忙,實在走不開身,
要不,你先回去,等以後有時間,我一定會去拜訪!”
儘管南雲信使還想說什麼,
卻被朱英俊的隨從,強行帶回了休息室,不打不罵,好吃好喝,
朱英俊的做法,很簡單,就是先表現出強勢和倨傲,
這不是給使者看的,而是通過對方的嘴,
向南雲頭領們說出自己的驕狂,以慢其心,
都說驕兵必敗,哀兵必勝……
儘量讓對手出現誤判,對於自己來說,就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利好。
為了達成這一戰術目的,朱英俊故意在三叉鋪布置一番,
包括但不限於,管理鬆懈、軍紀渙散、團丁聚賭、酗酒、欺負百姓等,各種劣跡斑斑的行為。
果然,信使被趕出民團總部不久,斥候來報,
這家夥在鎮子裡四處蹓躂,
賊眉鼠眼的東張西望,一看就是來探聽情況的。
“哈哈!彆攔著,讓他看,看個夠!”
與此同時,邦主派出的稅吏,也抵達了南雲鎮,
得知邦主想收一年稅金,
一號頭領不好明著拒絕,乾脆來了個避而不見躲貓貓,
可是,稅吏和隨員便四下尋找打聽,鬨得雞飛狗跳卻一無所獲,
傍晚時,稅吏放下狠話:
“你們等著,老子明天還會再來的!”
幾個頭領看著稅吏無功而返,樂得哈哈直笑,
儘管來吧,反正你找不到話事人,永遠都是白忙活!
還想收南雲的稅金,下輩子吧!
上沙的人來了南雲,晚上一起喝酒時,
一號頭領直言不諱,
“南雲上沙一衣帶水,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結成同盟對彼此都好!”
上沙代表深表同意,願意在和平共處的基礎上,同舟共濟,
接下來,進入正題,
南雲鎮強,上沙鎮弱,
一號首領理所當然的,向對方開出條件:
上沙支援南雲五十個青壯,並且每月給五百大洋,作為保護費。
在風起雲湧的當下,這兩條其實並不算過分,
但,上沙代表是老江湖,
僅僅客氣的表示:回去就通報上沙頭領,儘快給出答複,
本來麼,談判就是討價還價的過程,沒有一次性談妥的,
如果有,八成有貓膩!
隔日,陶家角的代表抵達,
一號頭領如法炮製,將同樣的條件給到對方,
陶家角的代表比較雞賊,說道:
“南雲比我們強是不爭的事實,
從來都是強扶弱,沒聽說弱助強,
南雲若真有誠意,應該大力支援陶家角才是!”
一號頭領仰天大笑:
“這世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隻有南雲更強大,才能保得住貴我的地盤,
若你們連這點蠅頭小利都不舍得,談何結盟呢?”
陶家角代表見南雲這邊不裝了,知道在商言商的道理,
畢竟己方無法和對方抗衡,花錢買平安,也是無奈的選擇,
不過他又換了一個說法,
“陶家角人丁不足,錢財缺的緊,不如我方讚助一批絲麻竹木……”
陶家角的工商不成氣候,
但農林業還算出色,便想著“貨抵”的方式,
一號頭領雖然不太滿意,
但,絲麻竹木也算戰備物質,有勝於無!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願強人所難,
就請貴方在五日內,提交一千大洋的貨物!”
陶家角代表點頭同意,
畢竟一千大洋的貨物,按照價值來算,
也就五六百大洋,對他們是最為有利的。
就這樣,南雲鎮和陶家角,算是達初步成準軍事同盟的意向,
而,上沙鎮則,還在和南雲鎮一來一回的扯皮,
邦主的稅吏和隨員,
前後來了南雲鎮三次,每次都白忙活一場,
這件事,很快成了南雲軍民的笑料,
明明啥都撈不著,還來的賊勤快,城裡人真傻!
直到,掛霜的那一天,
其拉邦主給南雲一號頭領發來邀請,說是參加邦主侄女的訂婚宴。
南雲幾個頭領一商量,覺得邦主沒安好心,
一號頭領肯定不能去,萬一被扣就回不來了。
雖然他們內部紛爭不斷,但對外卻還是能一心一意的,
不過呢,人家既然邀請,禮數必須到位,
於是,大夥湊了兩百大洋,加上一車禮物送進邦城,
可是,邦主見到使者勃然大怒,怒斥南雲人不識抬舉,
不但把禮物全數退回,還下令三百城防軍出城,逼近南雲鎮,做出攻擊態勢。
南雲幾個頭領莫名其妙,
咋滴?
這老狗不會是嫌少吧?
這年頭,有的收就阿米豆腐吧,三百城防軍來攻打南雲?
想多了吧?
信不信到郡守府,舉報你擅自調兵,公報私仇?
嘿嘿,不管有事沒事,肯定夠你喝一壺的!
南雲鎮一麵點兵遣將積極備戰,
一麵派出使者,向城防軍表示“化乾戈為玉帛”,請他們撤兵,
可城防軍帶兵官毫不為動,
“不好意思!
上峰有令,例行訓練,要搞三天!
對了,這次我們隻帶了299人,你們隻管去郡裡告密!”
哎呀!
南雲幾個頭領有點發蒙,
軟的不吃,硬的也不吃,這邦主吃錯藥了吧?
中午時,距離鎮子南麵,隻有三裡地的一線陣地,
傳來一陣一陣的,打排子槍的槍聲,
眾頭領頓時緊張起來,
這可是凶名赫赫的“洋槍隊”,可不敢疏忽,
於是,在其他頭領的一再堅持下,
一號頭領也不得不出動一百手下,協助其他部隊防守。
當天晚上,南雲鎮防守團丁吃過飯,剛準備休息,
卻聽見城防兵敲鑼打鼓,
那鼓點的感覺,像是要進攻,
眾人嚇得趕緊進入防守陣地,死死盯著前方,
可等了好一會,仍然不見動靜,
三四百團丁以及青壯,都以為是虛驚一場,於是再次回到房間和衣睡下,
不料到了子夜時分,
一線陣地前方,有好幾個地方,響起嗩呐和槍聲,
我的天,大夥被驚醒,氣得直罵娘……
這幫狗東西,大晚上不睡覺,瞎折騰啥?
但是,夜襲這種戰術,不防還不行,
於是大夥在頭領的指揮下,套上鞋子,高一腳低一腿的再次回到防線。
霜重夜涼,被折騰的迷迷糊糊的南雲團丁,
在漫長無聊的等待中,都變成了“啄米的小雞”,
忽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些細微的槍聲響起,
但,每個人都不在意了,
隻要城防軍不正麵衝鋒,管他呢……
啊,好困啊,繼續眯一會把!
然而,兩刻鐘後,
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打更人,南雲一眾頭領驚呆了……
啥玩意?
大批朱仙台的人馬,占領了鎮子?
他們從哪裡冒出來的?!
很快,基本傷愈的貨郎斥候,施施然出現在眾頭領麵前,
“各位頭領!我代表朱仙台民團,和你們談判!”
南雲頭領們麵如死灰,
現在的形勢,對他們太不利了……
前有城防軍,後有朱仙台,他們被包圍了,
更要命的是,從上到下,有一個算一個,
所有人的家產和一家老小,都被對方捏在手裡,這還怎麼打?
一號頭領忽然想起赤河村,沈家小子的忠告……
真沒想到,今日此地,竟被他提前一語成讖?
“你們什麼意思?”
“放下武器,可以饒你們不死!
如果配合的話,我們還會贈送一筆盤纏,保證你們和家人平安離開!”
二號頭領忍不住大叫道:
“你們這和趕儘殺絕有什麼區彆?太過分了吧?”
貨郎斥候淡淡地說道:
“我家公子,沒把團丁家屬押到陣前,已經夠仁慈的了!”
眾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們很清楚,
一旦出現那樣的場麵,南雲民團全體團丁肯定會崩,
彆說團丁,如果把他們的家人押過來,各位頭領也隻能束手就擒。
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捏著鼻子也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