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武林的事,北宋江湖早有關注。
望北朝南峰上出現的動亂,北宋朝廷的人當天就收到了消息。
次日,北宋方麵就派出元十三限作為代表來到望北朝南峰,向廣大武林人士澄清,南宋棋武士被殺一事和北宋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話若是從諸葛正我口中說出來,或者還有幾分份量,但來的人偏偏是元十三限,那效果上無異於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人們向來隻願意相信自己‘推理’出來的東西。
自以為看透了真相、自詡為‘聰明人’的江湖群俠,當然不會認同‘敵人’的狡辯,紛紛對元十三限的聲明嗤之以鼻。
思想,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又過數天,數名本已答應成為北宋棋武士的江湖豪傑相繼遭遇襲殺,或死或傷,不得不宣布放棄棋鬥。
其中最有份量的人,便是風雲鏢局中,享有‘武林四大世家’榮譽的四位首領——黃天星、藍元山、殷乘風、周白宇。
並且根據遇害之人的親人、屬下透露,襲殺他們的是南宋江湖的人。
自古以來,江湖人行事多不講武德,在棋盤外耍點陰招,是下棋者和觀棋者都心知肚明,也都默認甚至是默許的事。
但這種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到明麵上來。
就算暗殺南宋棋武士這件事真是北宋朝廷乾的,人家好歹做得不留破綻,沒被人當場抓住,落下實證。
可南宋江湖的那群智障,竟然明牌搞刺殺,還故意把事情鬨大,那就徹底沒法收場了。
一時間,江湖中人人激憤,個個驚懼。
兩宋江湖,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兌子’狀態,今天你殺我一人,明天我殺你十人,循環反複,糾纏不休。
漸漸的,開始有智者看出了整件事情存有好幾處不對勁,呼籲大家停下手來,好好談一談。
可惜,為時已晚。
江湖人讀的書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已經殺得興起,到了絲毫不管對錯,也聽不進他人半句良言的地步了。
但凡有些許為‘敵人’說話,或者表示立場中立的人,無一例外會被打上‘敵人奸細’的標簽,攻訐不休。
在這個過程中,越來越多的江湖人被卷入廝殺當中。
短短半月,兩宋武林死傷過萬!
而兩宋棋鬥,就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氛圍中,正式拉開了序幕。
……
這一日,天晴無雨,少雲低風。
望北朝南峰上,放眼一片隆重,無數江湖客、朝廷官員齊聚一堂,準備迎接這一場決定兩宋江山歸屬的棋會。
棋盤邊,官家擺架,搭了一個不算高大的台子,兩位宋帝落座其中,朝中重臣侍衛左右,而其他江湖人,則被禦林軍推得遠遠的,不能稍微靠近。
就在眾人為不得近距離觀看棋局全貌而將要喧鬨起來之時,一道熟悉的人影,伴隨著一首全新的詩號,從天而降——
“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摶扶搖,看青霄,黑白有道,壯氣賦雲潮。”
飄逸仙影,絕世無雙。
落在人間凡土時,仿佛將九天之上的清聖之氣也一同帶了下來,使得混元台上的空氣煥然一新。
眾人聞之,隻覺神清氣爽、靈台澄澈、精神大振、倦意全消。
“仙人!此人絕對是仙人!!……”
“路仙人到了!”
“終於要開始了嗎?”
“口胡……口胡……好緊張、好刺激、好勁口牙!!”
儘管已經親眼目睹過好幾次,但每次看到路平以這樣的方式登場,這群可愛的江湖客們總要在心裡震撼一番、感歎一番。
兩位皇帝對視一眼,紛紛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起身上前相應。
若換做其他人,縱然那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賢才,也是絕對當不起這般大禮的;
但若受禮的對象是路平,則從朝廷到江湖,沒有一人敢說個‘不’字,隻因他對天下的功績無雙,他在江湖中的實力無敵!
“路仙人……”
二帝剛開了口,就被路平一聲打斷:“閒話省下,咱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
這是連走後門的機會都不留了。
兩位皇帝都是明白人,頓時神情一肅:“這是當然。”
“隻是在開始之前,我們還有幾個問題要請教。”
路平眉眼一抬:“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我們的問題就是,今天這局棋,具體要怎麼下呢?”
北宋皇帝說著指了指麵前,被畫出來的棋盤:“這棋盤確實不小,但對江湖人來說,要在上麵打鬥仍是稍顯不足。”
“若是棋武士們因為場地受限,施展不開手腳,該怎麼辦?”
江湖人之間的比鬥,要考慮天時地利人和,不能受限於一方之地。
尤其實力越高,對場地的要求就越大,因為他們打起來動輒殃及方圓數十丈。
而若是棋盤上站滿了人,很可能會使得棋武士交手的時候施展不開,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或者累及其他棋武士。
“再則,這局棋決定天下歸屬,又既然打著‘公平公正公開’的名頭,豈能不讓在場眾人也一觀?”
“還有,敢問路仙人要怎麼判定棋武士之間的勝負?”
“是無力再戰判負,還是倒地判負,亦或者要戰到一方身死才判負?”
“……”
兩位皇帝一人接著一句,認真仔細地詢問著這場棋鬥的具體規則。
等到兩人問完,路平才回道:“兩位陛下關心的事,我這邊已有計較,接下來便向在場眾人一一陳述,現在還請兩位回去坐好吧。”
兩人無奈,隻得重新坐回原位。
路平則轉身來到了棋盤中的石台前。
抬起右手輕輕一掃,長袖過處,竟見石台上憑空出現了三十二塊木牌。
十六塊木牌是黑色,另外十六塊木牌是紅色,且每一塊木牌上都寫著‘將’‘帥’‘士’‘卒’‘車’‘馬’‘炮’等字眼,正是與象棋棋子一一對應。
“三十二位棋武士取走對應各自身份的棋牌,然後站到棋盤中的位置上,之後的事情我會處理。”
“兩位陛下作為棋手,在棋盤邊落座下棋就可以了,還請幾位公公幫忙把桌椅搬過來。”
路平的話,讓兩位皇帝和幾位近侍衛要臣都愣住了。
“路仙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陛下……不是作為將帥入局嗎?”
路平眨了眨眼:“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兩位陛下當然是棋手,豈有棋手自己入局的?”
“既然以人為棋進行武鬥,勢必會出現‘將軍’的情況,難道你們要讓自己的陛下披甲上陣,和武林人士戰鬥?”
好家夥,那豈不是我們之前都弄錯了?
兩宋朝廷的人都傻眼了,唯有兩個皇帝鬆了口氣,臉上似驚似喜,又像是委屈得差點哭出來。
原來,兩位宋帝之前還以為自己也要成為棋局的‘將’‘帥’,親自上陣和那群野蠻粗魯的江湖人戰鬥。
在他們看來,‘輸棋’不但意味著‘江山被奪’,更代表著‘自己被殺’。
所以在過去的三個月內,這兩位皇帝可謂天天過得膽戰心驚、寢食難安、度日如年。
但同時,他們又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去活,荒廢朝政、在後宮縱情聲色,搞得整個朝廷烏煙瘴氣。
“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當初到底是那位卿家說朕要擔任將帥的?自己給朕站出來,朕要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