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少筠蘇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長椅上,身旁守著陳彥祖和眼淚汪汪的秦詠思。
稍遠一些是羅樂兒。
再遠一些則是佘美蘭、陳劍輝、陳彥雯等人。
看到嚴少筠醒來,秦詠思反倒是嚎啕大哭,叫了聲“媽咪”,就往嚴少筠懷裡撲。
嚴少筠一把摟過詠思,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律師袍,最後看向陳彥祖。
“剛才你昏倒了,本來準備叫救護車送你去醫院,幸好旁聽席有一位醫生為你做急救,說你是疲勞過度,休息一會就沒事了。麥官同意休庭,下午兩點再開庭。”
“現在幾點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嚴少筠身後傳來:“十二點十五分。”
由於躺在長椅上,又是剛剛蘇醒,自然是先看到眼前人。直到聽到說話聲,才發現身後的女生。
在椅子後麵的女孩三十上下,灰色襯衣、長褲、皮鞋,皮膚很是白皙,瓜子臉大眼睛,五官相貌算是中上,眼神中那股自信氣質,讓整個人加分不少。
不等嚴少筠開口,女孩主動報出名字。
“蘇嘉麗,不過我更喜歡彆人叫我英文名字:海倫。在慈愛醫院急診部工作,希望大家不要在我工作的地方遇見。”
“謝謝你。”
嚴少筠勉強一笑掙紮著起身,陳彥祖和羅樂兒同時扶著她坐起來。陳彥祖向嚴少筠作介紹。
“蘇醫生是梅學怡的好朋友,知道好姐妹今天出庭作證,擔心她身體出問題,特意過來旁聽。多虧蘇醫生,你才能這麼快就醒過來。”
蘇嘉麗屬於那種性格外向的女生,一點也不見外,主動繞過長椅挨著嚴少筠坐下:“其實我和學怡不止是朋友那麼簡單,差一點就成為親戚。我大哥蘇嘉福,這個名字你應該很熟吧?如果不是你們,我已經叫學怡大嫂了。”
被人當麵說出拆散婚姻的事,嚴少筠很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彥祖則顯得很大方。
“蘇醫生和我們開玩笑的,如果她真介意,就不會在這說出來,更不會救你。”
蘇嘉麗看了一眼陳彥祖:“誰說的?也許我脾氣古怪也不一定。”
隨即又看向嚴少筠:“他說的對,但我不想承認。我和法官說你是勞累過度,這不能算錯,但也不全麵。你不僅勞累,而且還緊張。精神高度亢奮,導致你昏倒。我在法庭那麼說,算不算妨礙司法公正?”
她表情一本正經,搞得嚴少筠不知道怎麼回答。
陳彥祖則露出笑容。
看來是個愛開玩笑的女孩。
慈愛醫院在這個港島很有名氣,屬於第一流的大醫院。而慈愛醫院最出名的科室,就是急症室。
每天都會有大量病人送到急症室,在那裡工作,時常要麵對生死。如果沒有粗大神經和鋼鐵意誌,早就被環境和壓力給拖垮,情緒也早就崩得不成樣子。
蘇嘉麗顯然屬於適應性很強的那種通過開玩笑方式給自己減壓,可以保證自己的心情舒暢,不至於被負麵情緒包裹。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可以豁達地麵對自己拆散他大哥和梅學怡婚姻這件事,甚至還主動過來旁聽,剛才更是仗義出手。
見嚴少筠搭不上話,陳彥祖隻好挺身而出。
“這要取決於伱對法官彙報的時候有沒有宣誓,如果發誓就很麻煩。不過不用怕,可以請嚴大狀幫你打,大家相識就是有緣,可以算你便宜一點。”
蘇嘉麗再次看向陳彥祖:“我發現你這人真夠缺德,拆散我大哥大嫂,還想賺我的錢?做夢!我們醫生賺錢很辛苦,才不會便宜你們。”
她又看向嚴少筠:“我看你在法庭上表現很好,但是你的症狀,又像是對官司沒把握?這倒是很奇怪。”
嚴少筠依舊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微笑應對。
陳彥祖再次接過話頭:“海倫你是在急症室工作對吧?我印象中急症醫生工作起來也非常緊張,是不是對搶救生命沒把握?如果要我說,我會把這種緊張解釋為敬業。不知道醫生的角度是不是和我們不一樣。”
蘇嘉麗看著陳彥祖發笑:“我發現和嚴大狀相比,你倒更像大律師,牙尖嘴利,嘴巴不饒人。下次如果換你暈倒,我一定當沒事發生。”
她又看向凡妮莎:“小姑娘真可愛。不要哭了,你媽咪沒什麼的,隻不過是看上去嚇人而已。有海倫姐姐在,不會有事。”
陳劍輝夫妻也長出口氣,都過來詢問。嚴少筠感覺自己已經沒什麼大礙,就是還有點輕微的頭暈。
陳彥祖很自然地牽起嚴少筠的手,並未留心秦詠思那再次瞪大的眼睛。
“要不要和法官申請一下庭審改期?”
“不用,我可以的。現在我們的節奏很好,我不想放棄。”
蘇嘉麗一邊哄著詠思一邊說:“嚴律師的身體沒什麼,不過下午開庭的時候,記得多準備幾瓶飲料。及時補充養分就沒事了。”
正說話間,休息室的門被敲響,陳彥祖開門,就看到門外的何偉倫。
“秦太太,你沒事就好。”
控辯雙方,在庭上代表各自當事人的利益,誰也不能讓步。唇槍舌劍乃至互相攻訐都在所難免,但這是雙方當事人的衝突,不代表兩個律師之間存在矛盾。
從業者都明白一個道理,在法庭上,律師是代表當事人說話,言論行為不代表自身。
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或者夫妻,一旦代表不同當事人,也應該竭儘所能為自己當事人服務,在規則框架內給自己當事人謀求利益。庭上針鋒相對,是職業道德所在。
等到庭審結束,脫下律師袍和假發做回自己,就要恢複私人關係。理智的律師都能做到把工作和生活分開,不會把庭審的衝突代入到個人身上。
律政司更是如此。
人力不足,水平不夠,始終是困擾律政司的難題。有一些疑難案件,律政司也會聘請外麵的執業大律師擔任臨時檢控,就像法援署請律師幫忙一樣。
何偉倫和嚴少筠沒有私人恩怨,無非是法庭上的對手,下了法庭依舊是同行,隨時可能因為某個案件並肩作戰。從私人角度來看望一下也沒什麼不妥。
嚴少筠朝何偉倫點頭招呼,又羞澀一笑:“好久沒有做事,有些不習慣,耽誤了何先生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客氣。距離開庭還有一個多小時,秦太太是否賞光一起吃午飯?就在法院一樓的餐廳,不會耽誤開庭。”
嚴少筠看向蘇嘉麗,後者一笑:“你已經沒事了,當然可以吃東西。”
她的眼神又在何偉倫與陳彥祖臉上掃過,跟著話鋒一轉:“不過我在急症室見得最多就是突發情況。有些病人明明好好的,突然就昏倒了,目前的醫學無法做出合理解釋。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讓自己信任的人陪同比較好。”
聰明的女人!
陳彥祖在心裡給蘇嘉麗挑了拇指。
給顏值打分的話,蘇嘉麗和羅樂兒伯仲,屬於漂亮但沒到驚豔的地步。可如果把頭腦計算進去,就連嚴少筠的分數也未必趕得上她。
什麼都不知道的前提下,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更是憑借短暫接觸驚鴻一瞥,就判斷出嚴少筠不適合和何偉倫單獨見麵吃飯,還知道用醫學理由,給出合理解釋。
是個聰明人,可以做朋友!
蘇嘉麗搭了橋,沒有不走的道理。
“我是嚴大狀的私人助理,政府律師收入也不錯,應該不介意多張請一個人是不是?”
何偉倫一笑:“隨便,我無所謂的。”
最高法院餐廳就在一樓,餐廳裡設有專供大律師就餐區域。也是為了方便大律師之間溝通,環境安靜,也不會泄漏什麼。
有嚴少筠的關係,陳彥祖也得以列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