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嬸,你年紀大了,眼睛也不好,仔細看看,你的菜爛成什麼樣子了?我肯買就已經是關照街坊,還要跟我算那麼清楚?我不管啊,總之一定要少收一塊,否則我就不要了。”
“九叔,米算便宜一點了。每次都光顧你,算便宜一點也是應該的。”
“勝哥,你的魚再賣不掉就不新鮮了,不如便宜點全賣給我……”
看著一身家居服,在菜場和各路攤販講價的嚴少筠,佘美蘭有點不相信自己眼睛。
大律師也會和人講價?而且舉止完全一副師奶樣子,很難讓人把她和持牌大狀聯係到一起。
走出菜場的嚴少筠看著戰利品計算著省下來的錢,忍不住笑出聲來。
“省下來的錢,正好買點水果,一半給凡妮莎,一半和阿祖討論案情的時候吃。”
佘美蘭接過嚴少筠的手提袋:“做人節省一點是對的,不過也不能過分。聽說律師要受大律師公會管理,你這樣講價會不會影響評價啊?”
“當然不會了,公會才不管這些呢。其實是阿祖教我這麼做的。這是特訓的第一階段……”
嚴少筠耳畔,似乎響起陳彥祖的聲音。
“法庭和菜場,大律師和小販,有什麼分彆?我們戴假發,豬肉榮是禿頭,大家都是一樣的。菜場就是我們現在能找到的最便宜也是最理想的訓練場地。這個訓練的目的,就是鍛煉你的膽量以及嗓音。菜場那麼亂,你如果說話聲不夠大,沒人聽你說什麼。其實法庭也是一樣,聲音太小陪審團聽不到,你的發揮就沒有意義。從現在開始,把這些街坊小販當成你的沙包拿來練功!”
“又是那臭小子……”
佘美蘭聽了嚴少筠解釋,又看她提到兒子時那種眼神,臉上也不自覺浮現出笑容。
年紀的確是大了一點,還有個女兒。不過長得這麼漂亮,又是大律師,也不算太吃虧。
最主要是她沒什麼心機,即便日後發達起來,也還是會被兒子拿捏。現在就盼著早點給陳家生個孩子,就可以高枕無憂。
不過那臭小子以前這方麵很聰明不用人教,怎麼這次突然轉性?過了這麼久,也不見帶她去酒店過夜,就有些不明所以。
佘美蘭左右看看:“那臭小子怎麼不來拿東西,去哪裡偷懶啊?外麵那麼多誘惑,你不看緊一點,當心他跑掉。”
“阿祖去報社了解情況,很快就回來,眼看就要上庭,要做好準備。”
嚴少筠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將到來的開庭上,並沒注意佘美蘭話裡的含義。
等到陳彥祖回來,她第一時間捧出切好的水果,彙報自己的戰績。
為了給兩人製造機會,佘美蘭有意識把凡妮莎留在身邊,給兩人相處空間。
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說著閒話,過了好一陣嚴少筠才轉入正題:
“你去報社有什麼收獲?”
“收獲很大。雖然不能在法庭上直接用,但是對於湯家賢的了解增加很多。”
嚴少筠有些緊張:“伱調查湯家賢,這樣會不會出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
陳彥祖理解嚴少筠的關心和擔憂,隻是覺得沒必要。她還是太乖,也太循規蹈矩,如果沒有個足夠惡的師爺幫,是真的不行。
“我沒有通過任何非法途徑調查,所有資料都是合法渠道上查到,他能告我什麼?要怪就怪他太喜歡出風頭,做過幾期專訪,什麼情況都放在明處,不用查也能發現。他和那個記者的事,我還沒說呢。”
嚴少筠對這個消息的興趣,明顯比案子更大,拉了椅子坐到陳彥祖身邊,把頭湊過去:“什麼記者啊?說來聽聽。”
“你們女生是不是個個這麼八卦?”
“快說了,到底哪個記者?”
“就是說當天跟著警察全程報道的女記者了,英文名字叫米歇爾的那個。她和湯家賢有一手。就因為兩個人在一起,所以她才拚命捧湯家賢出頭。湯家賢也給她第一手資料,還給她機會跟現場,算是互惠互利。”
“我還以為有什麼八卦,原來是談戀愛而已……”
嚴少筠很有些失望。
陳彥祖微笑道:
“如果是談戀愛,那個女記者就不會當秘密說了。湯家賢一直追求madam關,就是帶我出警局那個女警。至於和米歇爾呢,隻是玩玩而已,或者說是各取所需。那些報社的人最八卦了,這種事怎麼瞞得過她們。”
嚴少筠瞬間來了興趣,不自覺又把頭靠近了些。
“居然是這樣?那位記者小姐知不知道湯家賢一腳踏兩船?”
“同事都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她不在乎。據她的同事說呢,米歇爾很開放的。認為婚姻是束縛,最理想的關係就是這種開放式的。有需要就在一起,不開心隨時分開。哪怕是固定的男朋友她都覺得煩,更彆說老公。湯sir對她來說,是很好的合作夥伴。這些屬於私人生活,不能拿上法庭。不過可以從側麵印證我之前的推測。湯家賢很可能和那個記者狼狽為奸,欺騙自己的上級。”
嚴少筠聽得目瞪口呆,無法想象世界上還有這種相處模式。
畢竟是良家婦女,對於這種離經叛道的關係,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
陳彥祖繼續說道:“在外麵的時候,梅學怡聯係我,說她的戶口突然多了五萬塊。”
“五萬塊不是小數目,誰存進去的?”
“就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打給我。你把這些線索結合一下,大概率我的分析正確。”
兩人說著、笑著、記錄著,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水果早已經吃光,誰都沒有想過去換。
夕陽西下,陽光照在陳彥祖身上。
嚴少筠眼前,又出現秦偉明的身影。
偉明不會這樣的。
雖然阿祖說得輕鬆,但查到這些秘密絕不容易。
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費了不少力氣,過程中更少不了伏低做小低聲下氣。
而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偉明不會這樣的……
即便為自己的官司,偉明也不會下這種力氣,更不用說為彆人。
不管是寫結案陳詞,還是,他都是交給手下人。遇到問題,也是第一時間去找爸爸求助。
如果請求被拒絕,他就發脾氣摔東西,給自己和凡妮莎臉色,直到自己屈服去求父親才罷休。
父親是對的,自己太草率了……
秦偉明的虛影,在陽光下逐漸消散。
“少筠……”
陳彥祖的招呼,讓嚴少筠回過神來。
她慌忙用笑容掩飾尷尬。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在想他?”
陳彥祖的眼神讓嚴少筠感覺有點不安,稍稍向後挪了挪。
“剛才說到哪裡……”
陳彥祖卻沒有接下去,而是盯著嚴少筠:“還是忘不掉?”
“不是,我隻是……”
“因為他是凡妮莎的爸爸,是你的老公?那又怎麼樣?他把你害成這樣,這種人死有餘辜!”
嚴少筠有些慌亂地錯開目光。“不知道你說什麼……水果吃光了,我再去切。”
剛要起身,手腕就被捉住。
嚴少筠身體輕微顫抖,又坐了回去。
終於要來了麼?
都是成年人,嚴少筠當然知道,非親非故陳彥祖不會幫自己那麼多。
單純為報恩,絕不可能幫這麼多,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