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下，醫院的人事這塊兒，一直都是你在負責對嗎？”
周望低頭翻了一下手中的文檔，語氣淡淡的問道。
“是我。”
向亦謙點頭。
“那我想請問一下……”
周望麵無表情的抬頭，“你究竟是乾什麼吃的，能讓秦立這種人當上住院部的主任醫師？”
“我……”
迎著眾人古怪的目光，向亦謙的老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
要知道此刻，包括各種中高層，除了因為值班和手術不能到崗的，足足有近百人擠在這間會議室裡，有的人甚至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而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在他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周望驟然對他發出了質問。
聲音雖輕，卻恍若雷霆炸響，讓會議室裡的氛圍越發的壓抑。
要知道雖然剛才周望聽取彙報的過程裡沒怎麼說過話，但在見麵會剛開始的時候，周望還笑嗬嗬的和每個人握手打招呼來著。
哪怕是他向亦謙，雖然剛才已經在走廊上打過交道，但正式認識的時候，周望依舊笑容滿麵的和他寒暄來著。
再加上在住院部的時候，周望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示，向亦謙是真的以為這件事已經翻篇了。
此時周望猝不及防的發出了質問，向亦謙自然毫無心理準備。
在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周望卻沒有給他任何組織言辭的機會，隻是語氣平靜的追問道：“向院長，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秦立他，他是特聘的主任醫師，我……”
向亦謙本來也不是那種不善言辭的人，換一個人，他也許都能瞎幾把扯淡，可問題在於，他和秦立的真實關係是舅甥，而且幾乎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
這還怎麼說？
秦立說到底一個野雞本科文憑，能在嘉慧國際任職主任醫師，本質上不還是因為自己在這當副院長嗎？
“看來他果真一無是處，你連想編造一下他的優點都編不出來。”
周望搖搖頭，歎息一聲打斷了結巴的向亦謙，“算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
雖然感受到了屈辱，但向亦謙也暗自鬆了一口氣，正在他準備坐回去的時候，周望又忽的開口道：“接下來，再說說你自己吧。”
“我？”
向亦謙茫然抬頭，“周總您的意思是……”
“怎麼，你莫非覺得在秦立這件事上，你一點問題都沒有？”
周望詫異的看了一眼他，冷冷道：“拋開你們的親戚關係不談，你作為主管人事的副院長，卻識人不明，用人不察，這難道不是嚴重的瀆職？”
“用劣質假藥坑害患者，中飽私囊，玩弄包養女下屬，道德缺失……你知道秦立做的這些事情如果在新聞上曝光，會對我們嘉慧國際的聲譽造成何等嚴重的負麵影響嗎？”
“我……”
聽著周望連聲的質問，向亦謙又是窘迫又是驚怒。
這一刻，如墜冰窟的向亦謙才猛的明白……周望從一開始要針對的就不是秦立，而是他。
周望目光幽幽。
向亦謙的想法不能說全錯。
秦立在周望眼中，確實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雖然不齒於對方的行徑，但秦立也不值當他如何大張旗鼓。
如果不是對方作惡的對象剛好是小玉姐，周望甚至可能不會那麼憤怒，因為這樣的事情什麼地方都有，且每天都在發生……他也管不過來。
說穿了，秦立不配。
但向亦謙不一樣。
他不僅是副院長，根據蔣青葵的結論，他背後同樣有港資財團的背景，不然也不可能坐穩這個位置。
周望想要針對他，就得在更加正式的場合，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一切擺到台麵上，在按死向亦謙的同時，不給他任何回轉的餘地。
秦立如此囂張，作為舅舅的向亦謙人品如何，已經用不著再確認了。
就像周望和琳琳說的那樣……他不需要證據。
“周總，醫院裡這麼多員工，我總不能一個個盯著吧？”
這時，向亦謙也終於鎮定了下來，勉強笑道，“是，我承認在秦立的事情上，我確實有失職，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秦立做的事情我的確一無所知，還請周總見諒……”
“見諒？”
周望輕輕搖頭，“你對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崗位，是嘉慧國際給你的優良待遇，是那些日夜努力卻無門晉升的醫院同仁……我恐怕沒有這個資格對你見諒。”
“周總，您……”
向亦謙還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敲響，隨即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之中，之前被高興揍得鼻青臉腫的保安隊長黃峰小心翼翼的探出了頭來，迎上周望的目光就是一陣諂笑。
“打擾一下……那個，周總，警察已經到我們保安科了，您看？”
警察？
向亦謙當時就是臉色一變。
會議室裡的人，包括另外兩位院長也是儘皆驚愕，周望報了警？
周望聞言微微點頭，“黃隊長，都交給你了，沒問題吧？”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黃峰趕緊挺直了脊背，不斷拍著胸脯，“周總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周望又盯著他看了幾秒，隨即開口道：“我再次和你確認一下，秦立做的那些事情你都沒參與是吧？”
“沒有，絕對沒有……秦醫生，哦，不對，秦立那個狗日的，平常摳搜的要死，也就是偶爾給我丟包煙什麼的，如果不是仗著他舅舅……呃，總之，周總您彆看我們今天狼狽為奸的樣子，但我其實真的沒有收過他什麼好處！”
黃峰趕緊急切的把前一會才對戚嘉懿說過的說辭，又向周望重複了一遍。
周望點頭，“行，我相信你，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事後，我給你的待遇翻一倍！”
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對於黃峰這樣的小人物，雖然他衝撞了自己，但留下他的用處明顯比打壓更大，所以周望在聽取了戚嘉懿的意見後，選擇了前者。
“謝謝，謝謝周總！”
大喜過望的黃峰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趕緊連聲道謝。
“先彆急著謝，在那之前，你也得跟著去一趟警局，配合所有調查，該認罰的認罰，明白我意思吧？”
“明白，明白……”
“行，那你帶著秦立去吧……哦，等等！”
在黃峰轉身的時候，周望又叫住了他，淡淡道：“剛好你來了，把向院長也帶上一起去吧，我想，警察那邊應該也需要他的配合。”
“周總，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到了此時，當聽說自己也要被帶走，呆怔的向亦謙終於反應了過來，他驚怒交加的看向周望，身體也因為恐懼而顫抖起來。
周望這已經不是落他麵子的問題了，這是要把他往死裡整……
可他和周望之前連麵都沒見過啊，周望為什麼要這麼做？
眼看獰笑的黃峰帶著兩個保安就走了過來，終於撕破臉皮的向亦謙大喊大叫起來，“周總，你想清楚了嗎，我可以向你賠禮道歉，甚至擺酒賠罪，你確定要把一切做的這麼絕？”
“是誰把事情做絕了呢？”
周望隻是搖頭，輕輕說了一句。
“你……周總，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配合你，我們再商量一下，秦立我可以不管他，他那是罪有應得，但我在嘉慧國際呆了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不能這樣對我！”
知道自己一點都經不起查的向亦謙，一邊無視了黃峰等人，一邊急切的繼續說道。
周望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他，隻是皺了一下眉。
就這麼一個細微的表情，黃峰秒懂，他當即使了個眼色，和手下架上向亦謙就走。
向亦謙的臉色終於徹底變了，他試圖掙紮，但以黃峰的力氣，他一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又拿什麼反抗？
“周望，我告訴你，我向亦謙也不是泥捏的，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整死我，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你……嗚嗚嗚……”
後麵向亦謙的嘴巴被黃峰堵住了，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嗚咽聲，但他死死盯著周望的眼神，卻像是要擇人而噬。
周望自然沒有絲毫的感覺，直到會議室的門重新掩上，四周又變得安靜無比，周望這才若無其事的抬頭。
“繼續吧……剛才說到哪了？”
眾人麵麵相覷，同樣有些膽戰心驚的院長王春生，硬著頭皮笑道：“周總，這……是不是太草率了，正常來說，要解聘一個副院長，是要經過董事會同意的……”
站在他和另外一個副院長的角度，是確實有一點兔死狐悲的。
王春生想的還更多一點。
向亦謙，會不會隻是周望用來豎立威信的一塊踏腳石？
甚至再陰謀論一點，住院部發生的事情都未必是巧合，一切都在周望的算計之內……
不管怎樣，有一點倒是確定的，王春生在心情複雜的同時，對於眼前這個年輕的過分的大股東，是真的不敢再抱有任何輕視之心了。
“其他股東有任何意見，讓他們儘管來找我就是……王院長，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周望淡淡瞥了他一眼。
“是，是……”
心中一驚的王春生趕緊點頭。
“不過你倒是也提醒我了，不管警察那邊的調查結果怎麼樣，我認為向亦謙都不再繼續適合擔任副院長的職位，各位覺得呢？”
“我們都同意周總的意見……”
其他人當然不敢有不同的意見，在王春生帶頭表態後，都紛紛表示讚同。
於是，本來該通過董事會決議的解聘，就這麼定了下來，周望當場就在人事出具的解聘書上簽了字。
等草草走完了流程，王春生卻是又麵露難色，“周總，可是向亦謙這一走，醫院的工作怕是會出現一些停滯……”
“什麼意思，難不成嘉慧國際離開他還轉不了了？”
周望挑眉。
“當然不是……周總，您誤會了。”
王春生趕緊解釋起來：
“是這樣的，您也知道我們嘉慧國際勉強算得上家大業大，本來我們是有四個副院長的，但另外兩位，一個已經辦了病退，還在走手續，另外一個因為家事請了長假，現在向亦謙也不在了，單靠我和美娟院長，很多事恐怕忙不過來，我是擔心耽誤醫院的正常運轉……”
周望這才恍然，他沉吟過後開口道：“先找一個人臨時頂上吧，擔任代理副院長，之後再做決議，你們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在座的中高層聞言都是眼睛一亮，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齊齊變得沉默。
王春生和另外一個副院長高美娟也是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合適的人選……
周望本來皺眉，總不會這樣一個人都找不出來吧？
但轉念他又明白了什麼。
恐怕他們不是說不出來，而是都心有顧忌。
在他們的視角之中，說不定自己早就有了合適的人選，哪裡敢多嘴？
周望一時間也犯了難，倒也確實，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在醫院高層安插一個自己人肯定是有必要的，但隨便找一個人吧他又不是太放心，就算用【履曆表】，生效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咦？
周望突然想起了什麼。
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合適的人選。
那個在校友會上見過一麵的金絲醫學博士，自己高中母校的學姐，疑似戚嘉懿的親生妹妹的鐘慧蘭，似乎就還算適合的樣子。
雖然她三十幾歲的年紀相對年輕，好像本身也隻是副主任醫師來著，但這是私立醫院，倒也不用講究那麼多。
而且隻是一個代理的職位，就算之後不適合，也可以隨時更換。
“鐘慧蘭？”
但當周望提及這個名字的時候，不僅是兩個院長，一眾高層也都是有些茫然。
“不認識嗎，我沒記錯吧，她應該就是在這裡工作的……”
周望也被整的不自信了，嘀咕道。
這時，台下一個女醫生忽的大著膽子舉起了手，“周總，我，我認識鐘慧蘭！”
“哦？”
周望眼睛一亮，“她在哪裡？”
“她是和我一個科室的同事……”
“不對吧，吳醫生，你們科室我昨天才去巡視過，我印象中沒有這樣一個人吧？”
另一個副院長高美娟疑惑道。
“因為她一個月之前就被停職了……”
“停職？”周望詫異的插嘴道，“為什麼？”
“周總，也是發生了今天的事情我才敢說，慧蘭其實一直在遭受向亦謙的騷擾，因為她堅決不肯就範，所以向亦謙就找了個理由把她停職了，本來她都要晉升主任醫師了……”
眾人聞言都是一陣默然，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也是巧了。
不對，聽周望的語氣，他和那個叫鐘慧蘭的女醫生顯然是認識的，而鐘慧蘭既然會被向亦謙盯上，美貌自然不用說……這樣一腦補的話，難不成這才是今天的起因？
周望不知道眾人在想什麼，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畢竟他的人生早就注定緋聞纏身……也不能說完全是緋聞。
總之，既然確定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周望也就擺了擺手，對王春生說道：“那就暫時安排她代理一下副院長的職位吧，後續再走考核流程，不合格再說，王院長，高院長，你們負責和她那邊聯係一下……”
王春生和高美娟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趕緊答應了下來。
“那就先這樣，晚上我請大家吃個飯，各位務必賞臉……現在都去忙吧。”
周望最後吩咐了一句，就在負責記錄會議的徐文茜的陪同下離開了會議室。
……
片刻後，周望又來到了住院部。
走廊已經被清掃乾淨，重新變得整潔，周望來到儘頭的病房麵前，隔著門上的小窗，周望看到了沉默坐在沙發上的高興。
還好，他還沒走……周望還有一堆疑問，需要找他弄清楚。
示意徐文茜和小汪等人在門外等待，隻是他剛要走進去的時候，小汪卻攔住了他。
“周先生，要不我還是陪您一起……”
“你在擔心什麼？”
周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周先生，這個人不簡單，很不簡單……”
小汪瞥了一眼房間裡的高興，咽了口唾沫後壓低聲音說道。
“怎麼說？”
周望饒有興致。
“前麵我觀察了他一下，在他的手腕處發現了一點疑似刺青的痕跡，準確來說也不是刺青，那更像是某個神秘部隊的標記，我以前有個退伍的朋友和我講述過，那是一個在正規記錄上無法查到的番號……”
小汪低聲道：“我這麼跟您說吧，如果他真是那裡出來的，那他應該就是最接近你昨晚和我閒聊的時候，問我的那個問題的答案的人。”
周望聽得一愣，不由回憶了一下他昨晚和小汪的對話——
“小汪，你也算是安保這一行的資深人士了，那你從業這麼久，到底有沒有見過堪比裡都市兵王的那種猛人？”
“周先生，我是沒見過的，隻是有所耳聞，不過我聽楓哥說，他好像在現實中接觸過這樣的人……”
回憶過後，周望不由咂了咂嘴說道：
“那按照你的說法，那就算你跟我進去，他真要對我做什麼，其實你在的話也是無濟於事吧？”
“呃，雖然是這麼說，但是……”
“算了，不用了，就這樣吧。”
周望一看小汪的確沒什麼底氣的樣子，就擺了擺手，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他認為高興不可能傷害自己的最大底氣，倒不是來源於對高興這個人的觀察，而是係統剛剛響起的提示。
……
叮！
【“萬能履曆表（高級）”現實交互完成，已轉化為固定道具，可至係統倉庫查看】
……
他苦苦等候的保鏢哥，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