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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有人贈酒菜(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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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舊巷,靠牆蜷縮坐著的老者,站著彎腰的少年書生。

一濁一清目光相交。

“這個能修嗎?”

“頂棚可以修,重新用竹子做,這裡麵的布也被扯壞了,這可要用針線縫。”

“能修就好。”

“要收兩樣錢哦!”

老者一身黝黑,滿臉溝壑,有些憂慮的看著林覺,像是替他心疼,又像是生怕他不願意似的。

“多少錢呢?”

林覺便也擔憂了起來。

“縫布三文,修書笈要五文。”老者一邊說一邊用手給他比劃。

“八文啊……”

林覺不由恍惚了一下。

聽這老者先前一說,看他的神態,他還以為要出一筆大血,或是要被獅子大開口,原來這丹熏縣城也和舒村一樣,老人所顧慮的、所憂慮的,忙活一陣要賺的,不過是區區八文錢而已。

“辛苦老丈。”

林覺先付了錢,約好時間地點來取,這才離去。

背著書笈走了好遠的路,一下子空著手在城中走,頓覺渾身輕飄飄,肩膀沒有東西勒著,也覺得舒服得不得了。

閒走之餘,四下看的心思也多了。

不過主要還是想買把刀。

近些年的世道實在是亂,人亂妖鬼亂,走商的人都不得不帶上武器防身,一把小刀確實不夠用。

同時這世上的妖鬼顯然也並不是一旦得道就有殺人如殺雞的本領,大多也是肉做的,因此一把鐵製武器不僅可以防人,也可以防妖。哪怕是對於鬼魂這種更加虛幻縹緲的東西,自己手中握得武器更厲害,心中膽氣血氣也更盛些,不容易被鬼所趁。

林覺也曾聽聞過有江湖武人夜裡斬鬼的傳說,聽說劍身寒霜三年不退,不知幾分真幾分假。

總之是得買把刀子。

首選便是樸刀。

俗話說得好,一寸長,一寸強,哪怕軍中高手皆言自己單刀可以破槍斷戟,可一旦上陣,俱都提槍持戟而去,沒有拿刀的。

高人是這樣,弱者更是這樣。

同時樸刀還更便宜,更具功能性,也更低調。

林覺逛了一圈,很快就買到了。

蓋因樸刀實在是太普遍了。

這就是一種組合武器:

一把柴刀;

一根哨棍。

平時將之分開,可以單獨使用,也可以將柴刀放在書笈裡背著,隻拄一根哨棍,剛好當做拐杖,用柴刀時就用柴刀,用木棍時就用哨棍。

若有危險,則可將之組合起來。

因為它本身就是此前朝廷對於長武器的嚴格管製下的結果——

當時朝廷不讓民眾隨意攜帶長槍大刀,就連帶長棍也得在棍子前端打孔,揮舞起來發出哨聲,叫做哨棍。沒有打孔的則叫悶棍。所謂打一悶棍的悶棍就是這個意思了。這是不被允許的。然而武人行走江湖都有防身與爭鬥的需求,於是便將尋常人家砍柴用的柴刀和一根哨棍組合起來,本身柴刀的刀把就是空的,能裝木柄,剛好哨棍的頂端又有孔,一結合,刀長了,哨棍也不響了,一舉兩得。

樸刀應運而生。

這對林覺來說可是非常實用的。

不僅有了一根拐杖,還有一把柴刀,若是自己之後要去那山路難走的黟山,路上碰見樹枝荊棘擋路,柴刀也比刀劍好用。

背著書笈的書生,加上一根木棍拐杖,也算和諧。

如此拄著木棍,走回客棧。

林覺聞著身上已經有些味兒了,上次還是在路邊河裡洗的,雖然河水清涼,終究不如熱水爽快,於是對客棧的夥計問道:

“要一桶熱水洗澡,要多少錢?”

“客官是要小桶還是大桶?小桶滿滿一桶,樓下有專門洗澡的地兒,有布遮攔,隻要五文一桶。大桶能坐進去洗,可以搬到房間裡,連水帶木桶隻要二十文錢一桶,搬到房間裡加兩文。”客棧的夥計說道,“咱們用的水都是渠水,這裡正是最上遊,乾淨得很。”

價錢比林覺想的要貴些。

應當是這年頭水貴柴貴的緣故,薪水總是城裡百姓的重要支出。

林覺一時不禁猶豫。

自己雖然剛掙了錢,可前路不知還有多遠,也得省著點。

何況家中大伯大娘與堂兄多半還在省吃儉用,這條路與舒村商人走商的路線有些重合,林覺還想著若是在路上剛巧遇到同村的商人的話,便請他們帶十兩銀子回去,多少還些他們的情。

不過隻是轉念一想,就想開了。

難得休息舒坦一把,若是虧了這次,怕是連著幾天都要念念不忘、心頭不爽。

“來個大桶,水熱一些!”

“可要搬上樓?”

“為你們省點力氣。”

“好嘞!客官還請休息片刻,熱水燒好小的自會來請!”

夥計便去打水燒水去了。

沒有多久,洗澡房裡就升起了水蒸氣。

林覺坐在木桶中泡著,將自己渾身搓乾淨,便坐著不動了,整個人從脖子以下全都泡在熱水中,頓時感到一種難言的舒爽。

這種舒爽不僅是這半個月以來不曾感受到的,也是來到這個世上後就未曾感受過的,等到他的毛孔都被熱水泡開,甚至頭都開始發暈犯困,以至於在這種極致的舒爽下,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種種不如意都被暫時衝淡了些,有種一切皆是夢的感覺。

“客棧可要加熱水?”

“收錢嗎?”

“四文錢一桶,半桶兩文,燒滾才給您端來。”

“不要了。”

“可要先做著飯菜呢?”

“要個五加皮炒蛋就是了。”林覺說話都沒力氣了,停頓了下,“再要一碗飯。一大碗飯。白米乾飯。”

“好嘞!”

好似沉醉片刻,又似睡了一覺。

“嘩啦……”

林覺終於起身,再拿起原來的衣服,頓覺味道更重了幾分,還好旁邊放了乾淨的。

往外走去,剛巧碰上走來的客棧夥計。

“客官泡得可舒服?”

“輕了半斤。”

“飯菜準備好了,剛想去請您呢。”

“行,這就去。”

林覺便懶得再上樓放東西了,出去將衣裳往板凳上一放,便開始吃起來。

所謂五加皮,其實是這地方的一種野菜,春夏都長,十分能長,用來涼拌炒菜煮湯都行。主要是不要錢,是當地人常吃的一種野菜。

客棧沒在油水上吝嗇,甚至油氣有些重,野菜加上蛋,味道還算不錯,也有營養。

配上一碗白米飯,若在前世,是有些簡陋,可在此時,林覺卻隻覺極為滿足。

在大伯家也是喝粥喝慣了。

滿足之餘,又帶來愜意。

畢竟是自己掙的錢。

少年書生低頭一陣猛刨,碎小的蛋花加上鬆散粒粒分明的白米飯,與油水混在一起,入嘴順暢極了。

卻沒注意到旁邊有人正打量著他。

這個時候,那名客棧夥計捧著一個罐子出來,罐子中不斷冒著熱氣,他以濕布隔熱,走得很快,往旁邊桌走。

不曾想旁邊桌那人突然開口:

“這位可是今天下午、和江湖俠客一同在城外除了怪猴的那位小郎君?”

“正是。”

林覺還沒說話,夥計已幫他答道。

“把我這鍋湯贈予郎君!”

“啊?”

“速速端去。”

剛剛走到他麵前的客棧夥計一陣意外,也不敢反駁,連忙點頭,又轉一個彎,快步走向林覺的桌子。

咣的一聲,瓦罐放在桌上。

夥計立馬鬆開手,捏自己耳朵。

罐中是半邊的土雞,沒有砍碎,和著一些輕薄的如同紫菜一樣的東西,一同浸沒在雞湯中,湯水晃蕩。

“嗯?”

林覺不由意外。

旁邊桌坐的是一名中年人,長得平平無奇,正朝著他拱手:

“小郎君莫要意外,同樣不必客氣,我家兄長在北城門外開茶鋪,今日借了樸刀給郎君。”

“那是你兄長?”

“正是。”

“既是如此,該我謝過你家兄長才是,可你這是……”

“郎君不要客氣。城外那群怪猴作妖已久,我等早就氣憤不已,今日城中到處都在傳有人將它除了,拿了一馬背的猴頭去縣衙領了縣官的賞,聽到的人全都高興不已,無不仰慕二位英雄的滿腔膽氣與豪情。魏某也是如此,這才特地來尋小郎君,沒有彆的,隻看小郎君除害辛苦,隻吃一份小菜一碗米飯實在不夠,便請郎君喝一鍋雞湯,算是補補身子。”

“這怎麼行呢?”

“如何不行!怕不是郎君嫌不好,若是這樣,夥計請再上一盤刀板香!”

“彆彆彆……”

林覺哪裡有好意思,連忙叫停。

再看那人,卻已經擠出笑意,再度對他拱手了:“謝小郎君賞臉。”

“這……”

卻是不好再拒絕了。

林覺隻好繼續吃飯。

“我們這裡多有煙雨天,天氣常常潮濕,因此懸崖峭壁與溪河岸邊陰濕石縫處常長石耳,這東西看似輕薄軟滑沒什麼吃頭,實則味道鮮美。”那人繼續與他搭話,“不知小郎君家鄉那邊吃不吃這東西,我們這邊是吃的。在下最喜歡用它來燉雞湯,彆有一番味道。”

“吃得不多。”

人家這麼一說,還看著你,卻是不得不盛一碗來嘗嘗了。

這是城裡,開在正街的客棧,店中還有彆人,林覺也不擔心有什麼問題。

一碗清亮雞湯,飄著輕薄如絮的石耳,林覺吹一口氣,吹開表麵油花,吹開一篷熱氣,低頭品嘗一口。

確實和普通雞湯不太一樣。

這石耳看著像紫菜,吃著也有三四分像,不過對湯的味道影響倒不如紫菜重。

“如何?”

那人看著他問。

“不錯。”

“郎君滿意就好!若還有喜歡吃的菜,也儘管說就是!”

“莫要如此。”林覺連連推辭,隨即轉移話題道,“城中有很多人在談論這件事嗎?”

“何事?郎君除怪猴之事?”

“當然是了。”

“確實有很多人在談,在我家兄長來找我之前,我就已經聽說過了一遍。那群怪猴真是我們丹熏的一大禍害,不少人都說,若遇到你們,定要請你們喝一碗酒。”那人說道,“卻隻有我如願了啊。”

“也不是我一人所為,大頭都在那位身上。”

“不知那位何在?”

“出城離去了。”

“這不就得了。”

那人又讓夥計拿酒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又贈林覺一杯,舉杯與他對飲,感歎說道:“幸好沒有多少人知道郎君住在這間客棧,不然的話,郎君明日恐怕都要走不了了。”

“誇大了。”

林覺是不愛喝酒的,隻是這時的酒也沒多少度數,彆人一片善意,贈了大菜,又把杯子都舉起來了,他便也小喝一口。

是米酒,米香濃鬱。

那人繼續與他隔桌搭話,其間多有誇讚之語,恍惚間真有幾分故事中的“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恭維有人請客的英雄豪傑詩人才子”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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