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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飛揚跋扈為誰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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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虛走後,留在房間裡的氣味名叫可疑。

段小桑站在門口,品了一下他這人的舉動。突然感覺有些捉摸不透。

一開始感覺他就是個普通文藝青年,和她以前見過的那些文協油子沒什麼區彆,在自視甚高方麵尤其如出一轍。

她說了一通銅臭味的東西,明顯能從對方的眼睛裡麵看到渴望,可沒想到居然又那麼難纏,意誌堅定得很矛盾。

但真正讓她猜不透的是安幼南的態度——究竟是談什麼詩,才能把人談到睡著?

有些放心不下,她又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的門,安幼南的姿勢跟她剛才來時沒變,看來不是裝睡。

一些富有想象力的場景突然在她腦子裡作怪——名偵探柯南、金田一之類的密室劇情,某人走了,留下一具屍體——突然她就沒安全感了。

她走到安幼南身旁,湊近了一看,挺好,還有氣兒。呼吸均勻,表情平靜,臉上甚至掛著一絲溫馨的微笑,就好像睡前經曆了一些美好的事。

勻稱的雙腿交疊,一隻纖細的手腕擱在腮邊,兩頰粉撲撲的。該說不愧是訊易的形象代言,光是睡在這裡,都跟小蛋糕一樣充滿香甜誘惑力。

段小桑頗為感慨,訊易這種狼性企業,亂七八糟的人很多,虧得她有那樣的身份背景,否則像她這樣一點防備都無,在那種地方早被豺狼叼走了。

段小桑想去給她抱一床被子蓋上,一轉頭,瞥到地上兩條白色小蛇蛻,心頭一驚,抵近一看,原來是安幼南的襪子。

這就更可疑了……不對,這就更合理了。

她決定,還是把安幼南叫醒。

“小南,小南,醒醒。”

被搖醒後,清夢遭擾的女人表情相當不爽,拿眼睛看著她,用眼神譴責她。

“你沒事吧?怎麼在這兒睡著了?”

“小王子呢?”睡得昏頭脹腦的女人說。

“你夢還沒醒啊?不是你在問他小王子的事麼?對了,你問出來沒?”

安幼南的視線慢慢對上焦,眼睛清明起來,問:“王子虛呢?”

“走了。”

“幾時走的?”

“走了有10分鐘左右吧。”

“你怎麼不叫我?”

“你當時睡得很香。”

“你應該叫我的。”

安幼南說完,從椅子上跳下來,光著一雙腳,在地上找拖鞋,囫圇穿進去,去酒櫃給自己倒了杯果汁。

“你問出來沒?”段小桑追問。

“問什麼?”

“小王子啊!你剛醒不是還在念叨麼?”

“哦。”

安幼南如夢初醒地應了一聲,眼睛在眼眶裡不停轉,良久,才接著說道:

“問出來了,但等於沒問出來。”

段小桑眨巴著眼:“什麼意思?”

“唉。”

安幼南歎了口氣,十分惆悵地喝著果汁,這關子賣得段小桑急死了,就好像喝奶茶的時候第一口吸管就被珍珠堵死。

“小南,好不容易才查到的線索,說好的結果共享給我呢?”

安幼南伸手按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彆急。我在思考。”

“你到底在思考什麼呀?”

安幼南嘬著吸管,好一會兒才說:“我有了小王子的聯係方式,但一瞬間就跟對方鬨掰了。”

段小桑如同奶茶吸管終於通暢,連聲道:“那把他聯係方式給我,我就不信我沒辦法打動他。”

安幼南隻是搖頭:“不行,你打動不了他。”

“我打動得了。”

“你打動不了,我都打動不了。”

“讓我試試。”

“彆吵,我在思考怎麼對付他。”

安幼南自顧自走開,站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幽幽夜景,語氣幽幽地說:“他主要是不差錢。”

“小王子不應該窮。”

“不,他很窮。但是他不差錢。不差錢和窮是兩回事。”

段小桑問:“他是個怎樣的人?”

安幼南撲閃著眼睛想了想,說:“倔強,悶騷,像個沒長大的中年人。”

段小桑頷首。然後又問:“帥不帥?”

“還可以。至少我不討厭。露臉的時候化化妝不至於掉粉。”

“你怎麼感覺好像親眼見到真人了?”

“沒有。”

安幼南否定地搖搖頭,麵部波瀾不驚地對她說:“冷知識,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照片。”

“所以什麼時候給我介紹他?”

“等等吧。等等吧。現在給你介紹他,隻會打草驚蛇。”

安幼南若有所思,她已經完全清醒了。段小桑在背後巴巴地望著她。

可憐的段小桑,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沒有什麼打草驚蛇。蛇就是草,草就是蛇。

“王子虛的作品,必定入圍翡仕對吧?然後今年的翡仕獎,可能會加入國家典藏對吧?”

“嗯,怎麼了?”段小桑不懂她為何突然又提王子虛。

安幼南淡淡一笑。

王子虛想拿翡仕,其他人也想。僧多粥少的地方就有競爭,有競爭就會有矛盾。

不差錢和窮是兩回事。但世上但凡有窮人膽敢自以為不差錢,遲早有一天會被現實狠狠教育。

安幼南心裡萌生了一個計劃。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段小桑看著她的笑容,陰惻惻的,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安幼南背信棄義說不給,她也隻能認了。誰讓人家是安小姐呢?

不過她沒有氣餒。

至少她掌握了一個確鑿的線索:王子虛確實知道小王子所在,而且很熟。

而且從各種方麵看,王子虛這人的軟肋都很多。她不愁對方不來找自己。

……

第二天葉瀾出發去公司時,已經瀕臨遲到邊緣。

她昨天睡覺太早,淩晨四點就醒了,躺在床上玩了一個小時手機,迷迷糊糊又睡著了,再醒來就是八點半。

坐進車裡,剛係好安全帶,副駕駛門打開了,王子虛一屁股坐進來:“稍我一腳。”

葉瀾嚇了一跳:“乾嘛?”

“我去趟公司。”

“乾嘛?”

“找左子良聊聊腳本。”

“哦。”

葉瀾發動車子,麵無表情地把車開出地庫,太陽照進來,才看見她臉上有點發紅。

“昨天是你把我搬到臥室去的吧?”

“嗯。”

“昨天那電影,好無聊,感覺隻有你們文青才能懂。”

“王家衛是這樣的。”

“哎,我們這樣一起去上班,彆人看著會不會感覺像兩口子?”

“不會,如果是兩口子,應該是我開車。”

“你吃軟飯的嘛。”

葉瀾用手不停地順頭發,似乎想把心緒也順平。但可惜王子虛心思不在這上麵,他腦子裡此起彼伏,盤算的都是待會兒怎麼跟左子良攤牌。

“我也想找左子良聊聊,”葉瀾說,“最近社群一天比一天不活躍了。”

王子虛轉頭問她:“用戶減少了嗎?”

“從數據上看,倒是沒有減少,但自從輕言被訊易收購了,那邊搞得風風火火,我們這邊肯定還是受到了一點影響。”

頓了頓,葉瀾又說:“我們的數據應該漲的,不漲的話,就是出了問題。”

這個消息不算好也不算糟,但王子虛心中生出了一點煩憂,就好像一點找不到來源的氣味飄在空中,時隱時現,似乎在預示著危險將近。

“我們也應該擴大宣傳的。”王子虛說。

“沒用,燒錢怎麼可能燒得過訊易。而且,你怎麼知道我們沒燒?”

王子虛有點驚訝地轉頭:“是嗎?”

“是啊,你沒發現我們分紅都變少了嗎?”

這點王子虛還真沒發現。最近兵荒馬亂的,他很久都沒關注過文曖這邊的運營情況了。

葉瀾說:“我們以前維護一個用戶的平均費用是8毛,現在都漲到了1塊5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利潤要薄到賠錢做生意了。”

王子虛沒有料到形勢竟如此嚴峻了,又問:“我們不會最後還不起房貸吧?”

葉瀾說:“現在看來還沒到那一步,但是我隻能說不排除這種可能。”

王子虛良久不語,葉瀾轉頭看他,噗嗤一聲笑了:“你乾嘛這麼凝重啊?我開玩笑的,目前勢頭這麼好,還真能把公司開垮了不成?”

“你有沒有考慮過把手裡的股份賣掉?”

葉瀾一驚,道:“賣給誰?賣給你嗎?”

“不是,我是說,假如有人出價還不錯,有沒有考慮賣掉?”

葉瀾看他表情嚴肅得可怕,咽了口唾沫,道:“那要看出價多少了。肯定要是一個大到足夠我小半輩子不用工作的數字,你看哈,我的履曆又不算光鮮,而且現在公司的勢頭又還算不錯,肯定要賣個好價錢,我才願意出手啊。”

王子虛點了點頭,沒說話。

“乾嘛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我是想,在商言商,如果實在形勢不好,高點套現也是一種優秀策略吧?”

“那當然。”

葉瀾轉頭看他,笑道:“如果大家真的散了,以後你有新項目,要帶我一個。”

王子虛點頭。

……

王子虛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左子良時的印象——那時候他剃個光頭,穿個皮衣,看上去不是文藝圈人士便是二流子。

現在看也還是同樣的印象,隻不過自從知道他有妻子有女兒,家庭美滿,對他多少有刮目相看的意思。

打發走了葉瀾後,王子虛單獨鑽進左子良的辦公室。看到他,左子良從電腦前挪開目光。

“怎麼了?”

“想跟你單獨談談。”

“怎麼搞這麼鄭重?”

“我聽說你跟安幼南談過出售文曖公司的事了。”

左子良站起身,把辦公室的百葉窗都拉上了,門也關好,表情嚴肅地回頭看他:

“你跟她見麵了?”

“見了。”

“她跟你說什麼了?”

“基本上什麼都說了。”

左子良坐下來,沉重地歎了口氣,雙手合攏。

“那說說吧,你的想法。”

他的表情不像是被王子虛逮到私下交易的嫌疑人,倒像是一位老板在處理員工的加薪要求。

王子虛始終不是一個很擅長於談判的人,但這次也不會再被他反客為主。他直接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想聽的是你的想法。”他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左子良說:“我的想法不是一直都沒變嗎?做大做強,再創輝煌,用熱愛服務用戶,用文學創造價值,我的想法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王子虛說:“我以為你的想法是靠擦邊撩騷賺用戶的錢。”

“這不矛盾。我的朋友。這不矛盾。”

左子良走下座位,雙手插在兜裡,一邊踱步,一邊說:“你覺得文學和撩騷,區彆有多大?”

“至少比保時捷卡宴和浪漂水虱科大王具足蟲之間的差彆要大。”

左子良站定,歎了口氣,微一停頓,道:“就這麼說吧,你知道李白杜甫他們寫過很多應和詩吧?”

“很多。”

“李白的贈汪倫,杜甫的贈花卿,白居易的問劉十九,還有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

左子良身上有一點,王子虛是佩服的。他總是能把很複雜的東西說得清晰又有煽動性,那麼長的標題也能說得像順口溜。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兩人此時的場景,有些類似沃森和克裡克在討論dna的雙螺旋結構。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些詩人們之間的一唱一和,什麼‘不及汪倫送我情’,什麼‘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什麼‘雲想衣裳花想容’,什麼‘秋來相顧尚飄蓬’……

“這些騷話,不都是一樣的講麼?這些詩跟語療的區彆在哪裡呢?不都是大家酒桌上聊儘興了,寫字思念,各自傷懷,你辭官,我遭貶,你落魄嫁做商人婦,我司馬青衫潯陽江,臨卷涕零不知所雲,寫完各自爽一把,這些不也是撩騷嗎?”

王子虛沉默。

左子良伸手將他一指:“當初我們說好了,我負責把用戶和語療員們找來,你負責把我們的撩騷提高到諾貝爾文學獎的檔次,你還有什麼問題?”

“如果把公司賣給訊易,從收益上講,會更好。”

“哦,你現在又在乎錢,不在乎文學了。”

“我在乎啊,但是訊易也可以搞文學。我在乎的不是文曖,我在乎的是文學本身。”

“但是我在乎文曖。”左子良放輕聲音說,“這個世界上不止有你一個人有理想。”

“你的理想是什麼?”

王子虛問,左子良不答。

王子虛又說:“你還記得西河那個爵士樂女樂手嗎?”

“哪個?”

“就是那次你帶我去看的。”王子虛說,“你不記得了。她是西河唯一一個搞爵士樂的。我後來又去了解了她的情況,她已經來東海了。東海有很多搞爵士樂的。”

“哦。”左子良答得不鹹不淡。

“爵士樂不是非要在西河搞,在東海也能搞,說不定還能搞得好一些。西河人不愛看爵士樂,不能強求,有時候放下執念,對西河、對爵士樂、對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左子良看著他搖頭:“我還是欣賞以前那個純粹的你。”

“我也不是來遊說的。”王子虛說,“安幼南找過我,她邀請我,開出了很高的價,因為你沒有答應她,所以我也拒絕了。”

“是嗎?”

“但是我差點就答應了。”王子虛說,“我可以很誠實地說,我有心動過。那是一筆很好的交易。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跟訊易持續性地對著乾,會得到什麼?”

“什麼也得不到。”左子良點了根煙叼在嘴裡,並且給他也遞了一根,“我聽說,他們已經開始動用政策因素來搞我們了。”

王子虛點燃煙,看青色煙霧漸漸上升:“是啊,你不覺得應該見好就收嗎?大家都是有家庭的人,犯不起錯。”

左子良盯著他狠狠眨了眨眼:“是啊,我有家庭。但是,你還覺得你有家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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