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瘦的隻剩皮包骨的董老爺子,正躺在床上,看到蘇信進來,一把就抓住了蘇信的手。
“蘇信,我的大外孫,你終於回來了,沒看到你,老夫都一直舍不得閉眼。”董老爺子氣息虛弱無比,但臉上卻掛著一絲笑容。
“外公。”蘇信蹲在床邊,靜靜聽著。
“大外孫,你雖然不姓董,但也是我董家人,老夫活了這些年,自認為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便是當初默許了董成,將那斬妖心法交給了你,也成就了你。”
“你都不知道,當老夫聽說你成為斬妖天師,成為我人族當代最強,甚至將妖魔們都壓的抬不起頭來時,老夫是何等開心”
“我的外孫,是人族曆史上最強的斬妖師,單憑這一點,老夫做夢都可以笑醒了,就算現在死去,老夫也算含笑九泉了,哈哈”
董老爺子一直拉著蘇信的手,說了很多,但或許因為見到了蘇信,徹底沒了遺憾,僅僅兩個時辰後,便過世了。
“外公去了。”
蘇信站在董家正堂,看著董家上下已經開始布置靈堂。
在這妖魔世界,隻有修煉道力的斬妖師,壽命可能會稍微長一些,而普通凡人壽命也就**十歲左右。
“母親也滿了七十,再過一段時間,或許也會離去。”
“再接下來,便是表哥……”
蘇信喃喃著,目中也有著一絲哀傷。
這妖魔世界,或許對他來說隻是一重考驗,但他在這裡接觸的一切,卻都仿佛是真實存在的。
自然也包括情感的真實。
看到自己在這方世界的親人離去,他同樣也會悲傷,但卻無力阻止。
一間密室內。
“表哥,這些東西,交給你保管。”蘇信將早已經準備好的一些書籍,遞到董成麵前。
“這是……斬妖心法”董成一臉錯愕。
“是斬妖心法。”蘇信點頭,“但卻是經過我改良跟完善過的,可以一路從一品斬妖師,修煉到斬妖天師層次的。”
“且這斬妖心法,我已經將其分成了三個不同層次版本,即便是最低層次版本,也足以讓人成為斬妖師的概率大幅度提升。”
“估摸著,若一百人修煉這斬妖心法的話,起碼能有一兩個,能夠凝聚道力,成為斬妖師。”
“而若是修煉最高層次版本的心法,那成為斬妖天師的概率,都會大增。”
“除了斬妖心法之外,這裡還有幾本,是一些道法秘籍,包含各派係的道法,且其中絕大多數道法,都是由我自創的,包含一些不同派係道法之間的彼此融合等等……”
“這……”董成早已經徹底驚呆了。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那幾本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書籍,心中卻明白,這幾本書籍的價值是何等之高。
光是用價值連城,都根本沒資格去形容。
他隻知道,這幾本書籍,隨便拿出去一本,都足以讓人族的諸多國度,各方勢力瘋狂爭搶,甚至引起一片血雨腥風。
冷靜下來後,董成才再度開口,“表弟,這些東西,都是你的畢生心血,你怎麼將他交給我”
“是我的心血,但也是董家的。”蘇信卻微微一笑,“這些心法、道法我打算交給族內後輩去修煉,你如今已是董家家主,該如何安排,哪些族人修行什麼樣的心法,都由你來決定。”
“明白了。”董成重重點頭,也已經明白了蘇信的意圖。
“外公過世,我會在族內待滿一年,陪在母親身邊儘孝,一年後,我會再度離開。”蘇信說道。
“你還要走”董成皺眉,不解問道:“表弟,你都已經成為人族最強了,那些妖魔也被你壓的抬不起頭來,你還出去做什麼”
“人族諸國,在這方世界內也占一處角落,在周邊還有無比廣闊的北海,深不可測的無儘蠻荒,東邊則是一片永遠的黑暗之地,傳聞那裡便是妖魔的源頭,這些地方我都不曾見識。”
“我能在人族眾問鼎最強,但並不代表就已經達到這方世界的最極限。”蘇信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我走前,會在家族內留下一枚傳音符籙,若家族內出現大的變故,你隻需將符籙燒掉,便可以將訊息傳遞給我,我也能第一時間趕回。”
“行。”董成點頭,也不再多問。
接下來一年,蘇信就待在董家內,與自己的親人、後輩們在一起。
而這期間,因知曉他回來,人族眾國度皇室,包括各方勢力,爭相前來拜訪,各種變向的討好、拉攏。
斬妖師公會也三番兩次上門,目的是為了讓蘇信接受公會會長,或是太上長老的職位。
對這些,蘇信根本懶得理會。
而來董家登門最為勤快的,卻是蘇家。
蘇家這些年,一直想方設法想要緩和與蘇信之間的關係,可惜卻沒什麼效果,他們連蘇信的麵,都見不著。
一年後,蘇信再度外出遊曆。
直到十餘年後,通過符籙傳音,得知自己母親病危,他才快馬加鞭趕回,終於趕在母親閉眼前,見了最後一麵。
又過了三十年,表哥董成,也去了。
與自己關係最親近的幾人,相繼離世,董家也已經安排的妥當,蘇信在這方世界內,已經沒有了任何牽掛,便終於開始了自己漫長歲月的漂泊。
他駕駛著一艘小船,獨自一人在那廣闊的北海當中漂泊,海域凶險充滿未知,還會經曆各種風暴,蘇信這一漂泊,便是上千年。
他也進入了蠻荒,光腳在走遍蠻荒每一處角落。
他還進入黑暗之地,找到了妖魔的源頭所在,甚至直接將整個黑暗之地都徹底征服,但他並未將妖魔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除。
一個世界,任何生靈既然存在,便有其存在的道理,妖魔也是如此。
他將整個世界可以說全部走了一遍,任何凶險之地,他都進入闖蕩過,他也將這方世界內一切強大的生靈,全部征服,讓整個世界對他而言,不再有任何秘密可言。
之後,他便再度遁入塵世間,看著一個個皇權交替,各方勢力爭鬥、廝殺,嘗儘世間人情冷暖。
權數、人心、利益,蘇信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滄海桑田,歲月鬥轉。
……
清晨,街邊的一間包子鋪前,人來人往。
一名穿著破爛衣袍,披頭散發,渾身臟兮兮的老乞丐,一瘸一拐的從包子鋪前走過,看到那剛出爐的熱騰騰的肉包子,不禁吞起了口水,身形也停頓下來。
包子鋪老板皺眉看了這老乞丐一眼,拿起一個肉包子遞了過來,“給給,趕緊走開,彆影響我的生意。”
“多謝。”老乞丐連忙道謝,接過包子就在附近找了個角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忽然……
“妖魔來了!”
驚恐的聲音響徹而起,街道上也是一片混亂,大量居民紛紛逃竄起來。
一頭體型龐大的妖魔,則是在城邑內橫衝直撞,強橫的妖氣席卷,看這妖氣,竟是一頭七階妖王!
附近的斬妖師已經正在趕來了,但顯然來不及阻擋這妖王的肆意屠戮。
“爹!”
一名看上去十一二歲的女孩急忙朝包子鋪所在的方向跑來,而在女孩後邊,那妖王則是追殺著。
“蓮兒!”
包子鋪老板看著妖王到了自己女兒身後,麵色劇變,心中焦急驚恐無比,卻根本來不及救下自己的女兒。
可這時,那靠在牆邊剛將肉包子吃完的老乞丐,卻忽然抬頭,看了那妖王一眼。
妖王那龐大的身軀忽然凝固住了,露出了猙獰頭顱中,雙眸當中一絲驚恐,在它的妖身中心,一縷恐怖的火焰憑空燃燒而起,隻是眨眼間便將這頭妖王燒的灰飛煙滅,甚至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
“蓮兒。”包子鋪老板連忙抱住自己的女兒,一陣痛哭。
“你贈我一隻包子,我救你女兒一命……”老乞丐淡淡一笑,旋即起身一瘸一拐的離去了。
等周邊斬妖師趕到時,早已經沒有了老乞丐的身影,且自始至終也沒人知道剛剛那頭七階妖王,到底是怎麼死去的。
……
城外的一條小路上,老乞丐光著腳,緩緩朝著走著。
他不知自己的目的地在哪,一切由心,想朝哪邊走,就往哪邊走。
“五萬年了……”
蘇信抬頭,露出了一雙飽含滄桑的眼眸,“我在放逐世界出生,一步步成長,到踏足初始界,成就神王,前後都僅僅隻用了一千餘年,可我意識降臨在這方妖魔世界內,卻已經渡過了整整五萬年!”
“這方世界的斬妖天師,頂多也就活個三百年就會麵臨大限,可我活了五萬年,都還沒死,甚至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依舊無比旺盛,還處於無比年輕的階段。”
“也就是說,我在這方世界內,依舊還有很長的歲月要去渡過。”
蘇信慘然一笑,一直活到現在,那真正的考驗,他才算大致猜到了一些。
在他剛降臨這方世界時,他所接到的訊息,是要他成為這方世界最強,並,一直活著。
“成為最強,對我而言輕而易舉,可活著,才是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