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手術足足做了八個小時。
越等，宋懷舟的心就越沉。
他自己也是醫生，甚至很多年，都是主刀醫生。
這麼長時間的手術意味著什麼，宋懷舟心裡非常清楚。
要麼，就是手術中途出了些小差錯小事故，要麼就是患者的術中情況並不算太好，需要不停地調整方案。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是他現在不願意看見的。
牆上的時鐘指向了十九點。
宋懷舟忍不住又一次從座位上站起來，在手術室的走廊上緩慢地踱步，想以此來緩解自己內心的慌張。
蘇亦點的外賣到了，是一些口味清淡的飯菜跟湯粥，出自當地最有名的一家茶餐廳。
祝遙光做完手術肯定要禁食，她今天不能吃東西。
蘇亦買了這麼多，是他們四個人的份量，還有當班的醫護人員的晚餐。
長達八小時的手術，等醫生下台，肯定又累又餓。
蘇亦拿出一份淮山牛肉粥，遞給宋懷舟，低聲道：“乾爹，吃一點東西吧?乾媽進去之前特地讓我看著您，您要是不吃飯，身體垮了，乾媽會不開心的。”
宋越跟聞笛也在旁邊幫腔道：“對啊，多少吃一點墊吧墊吧。待會兒她就出來了。才好有力氣照顧她。”
拗不過所有人的勸說，宋懷舟好歹坐下來，打開一次性食盒，吃了點粥墊墊肚子。
中午他也沒怎麼吃，實在是沒有胃口。
這家牛肉粥是他平日裡最愛吃的，平時也會帶著祝遙光去這家店吃堂食，他幾乎每次不是點滑蛋牛肉飯就是牛肉粥。
估計也是祝遙光不放心他，提前跟蘇亦說過了。
宋懷舟想到這裡，眼眶忍不住紅了。
遙光
他的遙光
他再也吃不下去，平時他那樣愛吃的牛肉粥今日食不知味，總覺得失去了往常的美味。
宋懷舟心煩意亂，把食盒蓋起來，朝著蘇亦勉強笑笑：“謝謝你的用心，小亦。但我今天胃口著實不太好，抱歉。”
蘇亦理解地點點頭。
對自己這麼重要的人躺在裡麵做手術這麼久，生死不知。
換成她也不會有什麼好胃口。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
一個穿戴著淺藍色手術帽、手術衣的女醫生從裡麵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份文件。
“誰是祝遙光的家屬？她現在情況不太妙。需要輸血，麻煩簽署一下輸血同意書。”
宋懷舟抬起紅得嚇人的眼睛望過去。
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我，我是家屬。”
他接過手術輸血同意書，簡單掃過幾眼，沒發現什麼問題，“刷刷刷”在上麵簽上自己的大名。
簽名的時候，他的手還有些顫抖。
“醫生。我妻子，她在裡麵怎麼樣了？”
宋懷舟看上去整個人都有些微微顫抖，聲音啞得不像話。
女醫生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她在手術中途突發休克，生命體征不太穩定。但經過搶救現在暫時是穩定的。等輸完血還需要觀察幾天。”
宋越扶住了宋懷舟，見他麵色白得嚇人，宋越幫他出聲：“謝謝醫生，辛苦了。”
那個醫生點點頭，沒再說更多，轉身進去了。
手術室的門再次被關上，上麵依然紅燈閃爍，顯示著“手術中”。
醫生一走，宋懷舟身體有些軟，往旁邊倒了一下。
“小叔！”
宋越立刻扶住他，往旁邊的長椅坐下。
宋懷舟苦笑了一聲：“小越，當了這麼多年醫生。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以患者家屬的身份坐在這裡等待，居然是這種心情。就像是一個等著法官判決的歹徒。”
他搖搖頭，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宋懷舟閉上雙眼，往後仰躺靠在長椅上養精蓄銳。
又過了兩個小時，祝遙光才被醫生護士們從手術室裡推出來。
她麵色蒼白，雙目緊闔地躺在可移動病床上，右手紮了個留置針，輸液瓶中的點滴在不停地往下滴著。
看上去生死不知。
“遙光！”
“乾媽！”
“小嬸！”
宋懷舟第一個撲過去，握住祝遙光的左手。
長達十個小時的手術。
讓祝遙光的手冰冷得像是個死人。
宋懷舟用自己的手去搓她的左手，試圖讓它溫暖起來。
他此時在病床邊一聲聲喚她，她沒有任何反應。
宋懷舟的手止不住地抖起來。
“遙光！”
這聲呼喊甚至帶了些淒厲的意味。
“宋。你冷靜一點，宋。”
克萊伊醫生穿著手術衣從手術室中走出來。
這項技術隻有國外才有，克萊伊醫生是宋懷舟特意從哈弗醫學院請過來的專家。
他麵色嚴肅地望著宋懷舟。
“當初做手術之前，我便與你們說過，這項治療成功率隻有百分之八十。”
宋懷舟蒼白著臉看著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妻子是那不幸運的百分之二十嗎？”他問。
克萊伊醫生搖搖頭：“宋，你情緒不要這麼激動，冷靜些。還沒到最壞的情況。再觀察三到七天，如果她能在這幾天內脫離危險期，那她便是那成功的百分之八十。”
還要等好幾天。
宋懷舟感覺自己頭暈目眩，有些心慌。
但他要撐住。
他定了定神，道：“好，我知道了，謝謝克萊伊教授。”
接下來的幾天。
蘇亦、宋越、聞笛，三人都會輪流來照顧祝遙光。
而宋懷舟則是乾脆在祝遙光的單獨病房裡，擺了張小床。
時時刻刻盯著她的情況。
生怕自己哪個錯眼兒沒看見，祝遙光就出了什麼問題。
宋越跟蘇亦有些心疼，連勸了好幾次，讓宋懷舟回去休息。
但他死活不肯，說要看著祝遙光醒來，他才能放心。
宋越盯著宋懷舟充滿血絲的雙眼，眉頭緊皺。
他不想看著小叔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
蘇亦忽然捅了捅他的胳膊肘，麵色嚴峻。
宋越跟著她來到走廊。
“你看了這幾天的熱搜沒？”
蘇亦臉色很差地問他。
宋越揉揉眉心：“沒有。這幾天很忙，哪有空看啊？”
蘇亦點開自己的手機，指著上麵的視頻給宋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