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祝遙光憤怒地發過來這麼一大段話,江恒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些心虛,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
隻是一條狗而已,它就對他媽這麼重要嗎?
江恒還記得當時在法庭,判定他跟江奕白的時候,祝遙光麵色非常平靜,甚至都沒有想過再去爭取他一下。
而且自從離婚之後,祝遙光一次都沒有理過江恒,更彆說主動對江恒噓寒問暖,關心他有沒有錢花。
她看到江恒時,態度也很冷淡,連看他一眼都好像不太願意。
江恒心裡莫名不舒服。
如今為了一條狗的撫養權,他媽卻如此失態,甚至還直接給他轉了十萬塊。
他買湯圓的時候,隻花了五千。
一萬五是騙祝遙光的。
可就算是這樣,祝遙光也願意花二十倍的價格,買下湯圓。
隻要能跟他一刀兩斷。
江恒的心瞬間就往下沉了下去。
他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感覺。
他之前一直覺得,他媽隻有他這一個兒子。
無論他做什麼,他媽都會包容他的任性,都會原諒他的衝動。
可是,這麼多年,江恒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媽用如此激烈的態度對待他。
僅僅是為了一條狗。
湯圓對她,就這麼重要嗎?
比他還重要?
周遇卿笑著插了一塊水果喂到江恒嘴邊。
江恒心煩意亂,抬手就想拒絕舉到麵前的叉子。
周遇卿的臉色一下變得委屈起來:“怎麼了小恒?你之前不是很愛吃這家的哈密瓜嗎?還是隻是不願意吃我喂的”
說著話,眼看周遇卿又要哭。
江恒慌了,立刻道歉:“對不起卿姨,我在想彆的,沒注意到叉子。這哈密瓜挺好吃的,謝謝啊!”
周遇卿這才笑了,慈愛地望著江恒:“沒事兒,我怎麼會跟小恒你計較呢?你就跟我親生的兒子一樣。你也知道,卿姨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將你視若己出,總是忍不住跟你更親近一些”
江恒平時很吃周遇卿這一套,每次她搬出這套說辭,江恒總是很感動。
覺得周遇卿對自己比祝遙光對他還好。
可不知為什麼,今天他覺得這話怪怪的。
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但江恒心裡不得勁兒。
他媽的那些控訴,仿佛化成了字體在他麵前閃現,字字血淚。
“我知道你們兩父子是薄情寡義的白眼狼”
“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這麼多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湯圓是我唯一的家人,也是我最後的家人!”
江恒難得有些愧疚浮上心頭。
卿姨至少有他爸,有他在身邊陪著哄著。
可他媽身邊誰都沒有,就連住院也是孤單一個人。
卿姨為什麼還要把她的狗也要走呢?
她真的就這麼想元宵嗎?
第一次,江恒對周遇卿的話有了審視。
他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周遇卿:“對了卿姨,元宵之前有多少斤啊?是小體的還是標體的?”
周遇卿停頓了一下,才不確定道:“應該是小體吧?我養了它八年,最後去世的時候也才4斤。”
“四斤啊”江恒重複了一遍。
可湯圓是標體的博美,甚至還吃得有些偏胖。
他沒記錯的話,今年上半年,祝遙光曾寵溺地點著湯圓的腦袋說:“小湯圓怎麼這麼愛吃呀?再吃下去就變成十二斤的大胖子了!”
博美一般是七八斤重。
這一問,江恒鬆了口氣。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再開口時語氣的輕鬆:“卿姨,湯圓是標體的博美,跟元宵不可能是一樣的。不如這樣,我再給您買一隻跟元宵一樣的小體博美,保證活潑可愛!”
這樣的話,他媽那隻狗也能保全,卿姨這邊,也有了自己的新寵物。
兩全其美。
江恒心頭仿佛放下了一塊巨石。
他最怕這種難以兩全的決定了。
無論成全哪方,他都裡外不是人。
“那怎麼行呢?!”周遇卿霍地站起身來,尖利的指甲不小心劃了一下江恒的臉。
而她的聲音卻比指甲更加尖利!
“小恒,是不是你媽說了不願意把湯圓送過來,你才找這種托詞?不是每隻狗都能長得跟元宵一模一樣!湯圓能有幾分像元宵,陪在我身邊,也是它的福氣!難道跟著我們住大房子不比它跟著你媽住那個小破房子強得多嗎?嗚嗚嗚嗚,我就這點心願,你都實現不了嗎?隻是要一條小狗而已”
周遇卿轉頭就捂著臉嗚嗚嗚地哭起來。
等江奕白洗完澡從房間出來。
便看到周遇卿嗚嗚哭泣,江恒在一旁捂著受傷的那邊臉怔愣出神的場景。
“發生什麼事情了?”江奕白麵色不虞地望著江恒,臉色有些沉。
周遇卿委屈地撲進他的懷中:“奕白,遙光她她還是不願意將那隻狗給我們養可是為什麼呀?那不是小恒的狗嗎?她憑什麼不還給小恒?”
江奕白耐心地安撫著她的情緒,輕聲哄道:“好了好了,彆哭了,我去幫你要。我不信她能不還。”
說著,深沉的視線劃過江恒,似乎在等他表態。
而江恒像是終於回過神來。
他看著突然有些陌生的卿姨,有點想不通。
剛剛她的指甲重重劃過他的麵頰,帶來一陣刺痛。
江恒抬手一摸,便摸到了一些細碎血珠。
他看了一眼手指上沾到的鮮血,跟對麵仍在哭泣完全沒注意到他傷勢的周遇卿。
以及看向了他,卻根本沒問他傷勢情況的江奕白。
江恒心裡突然就有些膩味了。
所以,不是親生的到底還是不是親生的。
就連他受傷了她都看不見嗎?
從前,他不小心手上被湯圓的小爪爪劃到一下,連個油皮都沒破,他媽都緊張得要死,捧著他的手吹氣呢。
有了對比,江恒垂下眼睛。
他到底也是從小被捧著愛著長大的。
可以對一個女人紳士,但喜歡她的是他爸又不是他江恒。
他憑什麼次次都要慣著周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