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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無用之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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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梁國出事了。”

被耳邊的低語喚醒,正在青宮值守的陸議睜目還神,看了一眼自己剛寫下的信箋,立刻眉頭一凝,把書紙在燭火中點燃。推門而出,朝門外侍奉的小黃門道,

“求見太子。”

小黃門瞧瞧天色,一時猶豫。

陸議冷嗬,“快去!”

小黃門一個哆嗦,趕緊提著燈籠,邁開步子一路跑入漆黑的深宮。

過了一會兒,遠處的宮牆上打起一盞燈。

於是陸議一路入宮,穿過重重宮牆,在暗夜裡無數道影子的監視下,直入太子的寢室,就跪在一道薄薄的簾幕外,朝幕後被從被窩裡拉起來,強打精神,昏昏欲睡的人拜道,

“東都梁國出事,國相遇刺,滿門遭魔道剖腹剜心,梁國衛力不能當,自鎮守以下皆死,被賊子走脫了。今日早朝,上林苑必定過問。”

一聽上林苑,幕後人立刻清醒過來,

“如之奈何?”

陸議對答如流,

“張巡可以去。”

“張巡……”

帳中又是一時沉默,畢竟太子隻以寬厚有名,暫還當不起一句有才,自然更沒有陸議這等腹中錦繡,千機百略,算無遺策的,身邊人一多起來,一時也想不起來誰是誰了。

陸議也耐心解釋道,

“巡為青宮通事舍人,現外任青陽縣令,政績顯著,清正廉潔,忠心不二,文武雙全。可以重用。”

一聽是自己的人就行了,太子自然點頭,可隨即又有些猶豫,

“隻是一個縣令,驟任國相,恐怕上林苑不許。”

陸議胸有成竹道,

“東方國四十城,以睢陽郡城為漕運之樞紐,地扼司畿之險要,正是江淮之屏障,東南兩方,震巽二藩的賦稅錢糧都自此地轉運入洛,必選心腹之人落子。

可就地擢升睢陽守為梁相,而派任巡為郡守,兼護漕都尉,一時掌管軍政,以收拾殘局。如此一旦天下有變,即可封河閉關,執掌太倉,儘取東南。”

不爭一國,隻爭區區一城罷了,想來上林苑也不會在意,太子這才點頭,

“好,你去辦吧。”

“是。”

陸議出了宮來,眉頭緊鎖。

其實他也有話沒說,主要是省得太子憂心疑慮,當斷不斷。

畢竟睢陽是險要之地,青陽又何嘗不是要害之衝。

現今艮國的藩兵正在王屋山下圍攻,若晝夜兼馳,一夜間就可以入京,隻要一個縣令就可以閉陣撤關,放藩兵入關,不用可靠之人看門不能安心。

可是睢陽一地也確實重要,乾係整個東南的賦稅錢糧,不用心腹之人更加不可,隻是如今青宮還是賢這略多能者太少,要能獨當一麵的,也就那麼一二人罷了。

上林苑把這麼個肥缺讓出來,自然沒有不爭的道理。可問題是,為何他們這個時候忽然讓子?按理說,至少等到鉤弋夫人產子,局勢才會發生變化。

莫非是對方察覺神教派來強援,打算詐他們提前發動麼?不對,那魔頭來曆莫測,算不出跟腳來,恐怕不是一邊的,還得穩一手……

“陸先生,令武侯前來拜訪。”

回到秘書間,門衛立刻來報。

“有請。”

不一會兒就有個年輕武人健步如飛,來到宮中唱喏見禮,

“陸先生,大晚上的打擾您了。”

陸議自然知道,這令武侯一族,是自仙尊世代就跟著打天下的天皇貴胄,家裡曾出了第一代仙後,之後也是世代與仙家聯姻,令武侯爵世襲罔替,曆代都要拜將軍,替仙帝執掌宿衛的。

如果真有點本事,能立下大功,還有特例封王的例子,可謂是外戚中手握實權的頂流強藩。這樣的人物自然是太子著力拉攏的對象,平常想見都見不到,自然不會怪他這個點來找事,立刻笑臉相迎,請入屋中,

“小侯爺是來拜會青宮,還是有事吩咐,但說無妨。”

那小侯爺笑道,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晚上邀了一群兄弟在府中聚會宴飲,一直吃到半夜,忽然見到個乞丐從門口進來,討一口酒吃。來者是客嘛,我就請他一道喝了幾杯。嗨,那乞丐還挺能吃,連吃十七八桌也不停,真是異人……”

陸議笑而不語。

小侯爺嘮嘮叨叨,

“……然後我看他是有點本事的,大約是哪裡來的雜修野道士,在我麵前賣弄,想當個門客,混口飯吃,不過既然大家喝得儘興,就問他有什麼絕活,耍出來瞧瞧,您猜怎麼著,他居然給我獻了一首詩。

我就是個大老粗,身邊也是群武夫,不過我想陸先生你文采飛揚,一定要看一看,點評一番。”

“哦,獻詩?”

陸議看到小侯爺遞上的詩,洋洋灑灑一大堆,寫的是

掃六合,征八方,攘四夷,誅萬邦,

奢極欲,戰不休,鞭天下,笞羔羊。

聖武帝,上林住,美嬌娘,金屋藏,

玉鋪地,奶塗牆,琉璃瓦,銀作觴。

關東蝗,飛敦煌,大將軍,輪台亡,

河間人,婦食夫,關內人,夫食婦,

人肉價,賤於豕,弱男女,充軍餉,

禍巫蠱,帝京隳,父礫子,自相戧。

槊貫嬰,盤舞戲,美宮婦,盛鼎煮,

白骨積,穢滿路,血通渠,肉滿堂,

公卿骸,無地葬,天下戶,其半亡。

小侯爺笑眯眯,

“陸先生覺得這首詩怎麼樣。”

陸議笑笑,搓搓手指把紙點了,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打油詩罷了,這種無才無略,隻知道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之輩,不能為帝君分憂啊。”

小侯爺笑眯眯,

“是嘛,那我就明白了……對了陸先生,我聽說河間鬨了蝗災,盜賊聚眾起義,攻陷官衙,打殺稅吏,不要緊吧?”

陸議笑道,

“不要緊,誅殺了賊寇十萬,已經鎮壓下去了。”

小侯爺笑眯眯,

“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對了陸先生,我聽說西邊戰事焦灼,軍需糧餉被斷,前軍接連敗損覆滅,不礙事吧?”

陸議笑道,

“不礙事,已遷徙兌州眾五十萬往輪台屯田,與披甲人為奴,供應軍需去了。”

小侯爺笑眯眯,

“是嘛是嘛,我就說,有諸公儘心儘力為朝廷辦事,替聖君分憂,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呢。

對了陸先生,我最近在京中閒著無事,每日飲酒作樂,實在閒的蛋疼,也想請個差事做。”

陸議笑道,

“這有何難,小侯爺是國之棟梁,上林苑知道您有為國儘忠的心思,也會寬慰吧。

對了,我聽說如今艮國藩衛在乾州開道不利,掘山十年都搬不走王屋山。

不如就請侯爺持節掛帥,屈尊先做個平北將軍,往鄴都督軍如何?”

小侯爺大喜,握著陸議手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可以仰仗先生你的智略啊。”

於是終於打發走小侯爺,陸議也沉下臉來,一時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祭出一顆血神子,飛魂出竅,瞬息萬裡,急往往天山報信。

局勢有變,他們要動手了。

而與此同時,也有一道血影自天邊遁來,落在熊洞口。

然後血漿翻滾,雲霞彙聚,那血影從人體上飛脫出來,好像一件紅袍飄揚在半空。

飛燕緩緩睜開雙目,看看自己的雙手,望望天上的血袍,渾身一顫,跪倒在地。

“多謝前輩饒我性命!”

那血袍一揮,打出一道血神子,印在她眉心,飛燕依舊趴著磕頭,半點也不敢動。

“我傳你這部秘法,用奇經八脈並周身血網行動運炁,不會乾擾你本來的正脈炁行,還能大幅增強功力,若合二人之力雙修,一道禦神念控血,則可以增加療傷救命,回血還魂。”

陳玄天指指山洞道,

“等會兒他醒了,就說是你救了他,傷勢也是一道雙修治好的。”

飛燕忍不住扭頭看看,一時也是咬著嘴唇,楚楚可憐,

“前,前輩,竟要看我和一頭熊……”

陳玄天無語,

“那特麼是個人!而且誰要在旁邊看啊!

隨便你怎麼誆怎麼騙,讓他信了就行了,自己看著辦吧!”

反正這飛燕懂的很,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門清,自己放她一條生路,傳了雙修神功,又暗置了一道血神子在她體內用於奪舍,大棒甜棗都塞給她了,自然不敢亂嚼舌頭。

於是血光一閃,陳玄天直接血影神行而走,直往京畿去。

是的,陳玄天也知道武帝和太子要翻臉了,確實不想趟三垣的渾水,這才飛遁出京,可是現在才出了京,往東方國稍微轉了一圈,就覺得還是得回京畿去。

嗯,現在陳玄天發現血神子大法的弊端了。

若吃了太多的元神,吞噬太多的記憶,那就有太多的事,宛如親眼所見,轉化為親身體驗。

於是陳玄天也看到了,上林苑裡的帝君,自即位以來,無休無止的欲望。

百年征伐,耗儘民力,近年關東又連遇蝗災旱災,於是餓殍遍野,饑民無數,數以百萬的災民就被抵擋在睢陽關城外。

還有力氣的就做纖夫,做苦工,做牛馬,幫著轉運軍糧,作為報酬,等裝卸完了貨,就可以進船艙去掃剩下的穀子,和著灰土一起塞進嘴裡果腹。

大部分人則隻能在運河兩岸,有氣無力得望著練成片的白帆,看著數不儘的糧船從眼前駛過,然後活活餓死在堤壩上。

酷吏帶著鷹犬爪牙四處抄家,搜刮家材餘糧,抄掠民脂民膏,每一緡錢要收五十文的稅。隻要舉報有人偷稅,就可以直接抄家,隻自己私藏一半,把一半上繳國庫的,就可以稱為廉吏了。

而四方征戰的大軍更是殺戮無數,以前砍人頭可以拿來勳轉軍功,然而現在仙帝早就開始賣官鬻爵,十二轉的軍功爵位,每一轉都要交錢百萬才給升領。

雖然砍到了人頭賞金也發不下來,砍不足人頭還要倒貼罰款,甚至治罪降級,於是隻能殺良冒功,把男女老幼無論異族番人百姓統統殺了,反正人頭煮一煮化成白骨了也認不出來。

如此自然四麵八方民變不儘,叛亂四起,各地鎮守藩衛剿賊剿得不勝其煩,但即使打贏了仗,平了賊,也還不算完。

因為宮裡會派來稅吏查抄戰勝的繳獲,所有的首獲必須儘數收繳入京。可是這些地方本來是窮鄉僻壤,窮人造反,又哪裡有那麼多金銀達成指標?

於是各地藩軍宿衛有錢的自己湊錢,沒錢的自己下地,開鑿金銀礦脈,宰殺牛馬羊群上供給帝君。

如此一來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被搜刮殆儘,源源不斷彙聚在上林苑裡。

而從上到下的官員,有膽敢勸諫的,早已儘數被酷吏嚴刑峻法,誅害於牢獄之中。篩選下來的,都隻有一味奉承讚美之詞,變著法子寫散文詩歌,讚揚聖君。

但即使這樣也不能免於走在路上,違反了什麼交規,然後被上林都尉當廷刑杖,活活打死,抄家滅門的。

貪婪暴虐,窮奢極欲到這種駭人聽聞,前所未見的地步,真是當之無愧的千古一帝啊。

所以陳玄天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終究還做不到真的把天下人,都當成不同科屬的猴子。

於是陳玄天也不想忍了,打算二話不說,直接把天下的禍首給扭下來。

把那位帝君的真魂給揪出來,瞅一眼。瞧瞧這到底是個人呢,還是個猴。

可惜失敗了。

原以為一路吃老祖,又在梁都掏心挖肺得,搞了那麼大事。

忽然冷不丁殺個回馬槍,或許有機會衝入京畿斬首。

結果根本連上林苑都沒進得去,剛一踏入京畿,血影神行遁光就被人攔下來了。

陳玄天自問於元神之道也頗為精通了,元神飛遁可以瞬息千裡,血影神行也是天下第一流的遁光,然而此時他甚至都看不出,自己到底是怎麼被按下來的。

就一飛,一遁,一停,來人已經立在麵前了。

至於現身擋路的,自然是那上林都尉。

“請你來,你不來,現在又不請自來,朋友真是有趣。

反正時日也快到了,又何必心急呢。”

好吧,人家到底是上林苑護衛首領麼,大概從始至終就盯著他呢。

而陳玄天現在左瞧右看,既看不出他的修為,又瞧不出他的手段。

唉,法不靈就是不靈,看不懂就是不懂啊。

知道自己已經一敗塗地,陳玄天也是豁出去了,

“我也想問,以閣下這等本事,何故為虎作倀,護著那昏君?”

上林都尉笑道,

“武帝是稀世少有的明主,雄才大略,內聖外王,怎麼能說他是昏君。

你沒聽到,世間人人都在稱讚他的聖明,個個都在感頌他的恩德麼。

到了這個地步,世人依然還在感懷仙尊一脈的大恩,真是令人感動啊。”

陳玄天掃了一眼接連趕到,圍住自己的神光,數一數竟有九道之多,心裡也明白了。

其實也是明擺著麼,這天下,還能有誰布置得出這種局呢。

若沒有他們從旁暗算,暗中相助,默認許可,推波助瀾。

武帝想做的事,根本一件事都做不成的。

“玄門。你是玄門的,那什麼夫人是玄門的,那武帝身邊的人,統統都是玄門的?

這一切的幕後,都是雲台峰在安排?

你們算計到這個地步,就是為了斷絕仙尊的血脈,鏟訣仙宮的氣數?”

上林都尉笑道,

“道友說的太過了,這和我們有什麼關聯,今日的局麵,明明是帝君自己想要的啊。

所有的事情都是帝君親自下的旨,我等不過是奉命行事,秉公守法,忠於天子罷了。

我們,都是大大的忠臣啊。”

陳玄天算了算,

“你們這次推波助瀾,不僅重創仙宮神教兩邊,而且還可趁機收割天下,采儘上林苑中的天材地寶,玄門的實力又可以壯大整整一代,至少能得五百年太平。

而一切苦果都給仙宮背了,即使這一遭不死的,以後的災劫也還是要算到他們頭上……好,果然精妙無比。”

上林都尉聞言,也掐指算了算,

“哦,居然隻得區區五百載太平麼,這麼說來,是妖族會趁勢而起嘍?

多謝道友指點,我等有數了。”

於是九道華光一閃,化作九隻大手一擁而上,瞬間把血衣撕裂開來。

陳玄天睜開眼,從虛擬艙裡坐起來。

心宿在一旁好奇道,

“咋樣?管用不?”

陳玄天歎了口氣,

“太弱了,什麼都改變不了,一點用也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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