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那!那是什麼!”
“九曜神光!”
“這,這光牆竟綿延百裡!也太離譜了吧!”
“莫非有天材地寶出世!”
“到底是什麼天材地寶,才能有這等威能!”
“轟轟轟!”
“地震了!又地震了!”
“天搖地動!妖魔出世!封印破滅!天機完全混亂啦!”
“到底是怎麼回事!竟有這等天地異變!”
“啊!算到了!九鼎!九鼎埋在此處!”
“原來是艮州鼎現世啊!”
“艮州鼎!那是不是得之可得艮州!”
“搶啊!!”
隨著百裡裂隙仙光噴射,接著火光衝天,山搖地動。各方勢力紛紛被這天地異象,氣數變化吸引,聚集而來,衝下地溝爭奪仙緣。
一時間各方勢力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更有不少人被殘存死炁感染,隕落穀中。
然而為了爭奪九鼎,仙緣,氣數,依然有無數勢力蜂擁而來,爭相衝入穀內探險,一時間天機混亂,死傷無數,竟成一場浩蕩殺劫!
而在這紛亂廝殺人群之中,一隊身披蓑衣的武士,正縱馬而來,頂著陰風血雨,加入這場殺戮的盛宴。
忽然,空中落下一道紫炁,卻是一人飛空而來,攔住馬隊。
“爹,前方雲炁翻滾,雷火交加,定有仙家鬥法!”
中年領袖勒馬問道,
“周圍可有地方落腳!”
那年輕人道,
“南方十裡有廟!”
“眾兄弟,我們在此稍待,避過此劫。”
“是。”
於是眾人掉轉方向,趕到年輕人尋到的那處破廟。
此地是個破敗的城隍廟,以前大約也是仙宮神榜馳命,鎮守一方的神靈,但如今艮國王道崩殂,鄴都被逆王篡奪,最近更是山河破碎,國祚崩壞,這城隍神像也已崩塌碎裂,化作一地黃土碎塊了。
武士們把馬拴在廟裡,熟練地在四麵布置陷阱,插下符旗,暗置符印,防備妖魔野獸突襲。然後在廟中生火做飯,準備休息一夜再做打算。
“父親,藥膳煮好了,您用一些吧。”
那年輕人奉上藥膳,中年人麵色愁苦,
“峻兒,劫凶難危,若此事不成,你就回山裡去吧。”
那年輕人勸道,
“父親,師父說如今天下崩亂,逆賊石蛟氣數正盛,大將軍無謀無膽。您又何必爭一時之鋒。
不如留有用之身,等來日時機到了,再逐鹿中原……”
中年人搖頭,
“人人都如他說的一般明哲保身,坐等良辰,這天下早就豺狼橫行了。
你不用說了,我家世承天澤,牧守河關,今日不能守土安民,無非一死報國罷了。
無妨的,我早該死了。”
年輕人還想再勸,忽然屋外有人朗聲道,
“此間可是平原守大駕!”
“來者何人!”
那年輕人立刻拔劍守住門口,一眾武士也張弓搭箭,三步飛踏上院牆戒備。
然後便見四人走到廟外,抱拳道,
“尊駕勿怪,我等兄弟絕無歹意。”
“久聞平原公勞苦功高,堅貞一誌,首舉義幟,抵禦賊酋,實是文武表率,百官楷模。”
“聽聞令兄常山公遇害,大將軍深感痛心,已上奏陛下,請旨為兩位封侯,並拜您為司徒了。”
“吾等廷尉左監供奉,正是奉大將軍之命,特來尋訪明公,護衛您回京赴任。”
年輕人聞言大喜,自己躍上門看了一眼,見到對方衣著打扮,分明是六扇門的高手,再加上手中令牌,以及一身罡拳腱子肉,更知道所言不虛,立刻道,
“父親,真是京畿的援兵。”
那中年人也知道外頭三個都是六扇門的高手,於是整整衣冠,請四個左監供奉進廟來相見。
“承蒙大將軍厚愛,罪臣嚴文忠敗軍失地,無顏麵見聖上,拜居高位,幾位請回吧。”
那四個供奉勸道,
“我等好不容易才尋到明公,豈能棄之不顧?”
“平原守又是何必,勝敗乃兵家常事,驅逐賊虜絕非一日之功啊。”
“正是,來日反攻,還要靠您振臂一呼,光複河北呢。”
“此地有異寶出世,甚為凶險,平原守三思啊。”
嚴文忠搖頭,
“幾位有所不知,朝廷多的是名臣猛將,也不缺我一個敗將。
何況如今艮州疲敝,民生艱難,也沒有餘力再舉義兵,我一個老朽又有何用。
隻是如今天數有變,九鼎現世,我得台甫傳聞,此行雖然凶險,但或許有機會見著九鼎。
在下思來想去,與其回三垣養老等死,不如來碰碰運氣。
若能為帝上尋回艮州鼎,或許還有再塑乾坤的希望……”
那些左監供奉聞言,
“請恕小人冒昧,九鼎這等鎮壓江山氣運的神器,恐怕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獲取的吧?
“是啊,您要取鼎,會不會顯得有點……僭越?”
嚴文忠還不及開口,那峻兒已一時忍不住道,
“艮州鼎自然是艮國主來取最好,可他自己不來有什麼辦法啊。”
於是眾人也一時無語,氣氛一時尬住了,也不敢狂言亂語,誹謗朝政。
還是嚴文忠歎氣,
“承蒙國主隆恩,曾拜我東宮三師,輔佐世子,又得台甫指點了關竅,應該是有機緣取回此鼎的。
我本一心為國,自然不在乎那些流言,屆時還請諸位相助,若能成功護衛九鼎,送還三垣,或可助力大將軍,早日安定天下。”
四人聞言,相互對對眼神。
其實他們四個本來是奉旨追殺仙賊劉小六的,誰知冷不丁的,被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劍仙殺的喪膽,於是一路逃回關內,正不知道如何複命。
這次聽說什麼天材地寶出世,過來碰個運氣,撞撞仙緣來著,哪兒知道還真給他們碰上好運氣,遠遠的就認出了鼎鼎大名的嚴平原,便一路跟過來,打算搶了人回去立功贖罪的。
現在既然人已經找到了,事情已成了一大半,誰想對方居然還有艮州鼎的線索。若能順道再尋回九鼎,豈不是就立下蓋世功勞,封侯拜將,指日可待,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於是迅速交換意見,紛紛點頭拜道,
“平原守公忠體國,勞苦功高,一片赤忱,我等定當護衛左右,但憑驅持。”
“多謝諸位義士相助。”
“唉,紫薇傾頹天數終,無謀犬彘作三公,幾番不聽忠臣諫,難免宮中受劍鋒。”
眾人扭頭看去,卻見梁上躺著一人在哼哼唧唧。
“什麼人!”“平原守小心!”
那四個供奉趕緊一個把平原守護在核心。
梁上人翹著二郎腿道,
“嚴平原,就是八萬頭豬,三天三夜都抓不完。你家大將軍把八萬大軍,一個白天就送光了。要我說簡直豬狗不如,你還要把艮州鼎送去給他?豬都要搖頭啊。”
眾武士如臨大敵,那峻兒定睛一看,倒一點也不害怕,稽首道,
“麻姑山外門弟子嚴峻,拜見前輩。”
梁上人嗬嗬笑,
“麻姑山下手還蠻快的,不愧儒道雙修,拉攏起世家子來是挺占便宜的,你師父是誰?”
嚴峻道,
“家師自號青螺居士。”
“哦喲,蔡老大親自教你,很下血本嘛!”
那梁上人一聽,翻身坐起來,
“看來麻姑山對艮州誌在必得!這你還不勸勸你爹,莫壞了師門的謀劃哦!”
嚴文忠一見那人是半道半丐打扮,又聽兒子和他如此說話,哪裡還不知道是玄門中人,也是見禮道,
“這位真人大概也是來勸在下割據自立的。我嚴家世受皇恩,絕無此心,大可不必再勸了。”
那梁上人搖頭道,
“我還真不是衝你來的。不過你再這樣倔下去,死期也快到了。”
嚴文忠淡然一笑,
“多謝提醒,我們兄弟起兵之時,心裡早已有數了。”
既然人家視死如歸,那乞丐似的老道也不多廢唇舌,自己湊到篝火邊,撈了一碗藥膳吃。
其他武士自然不敢冒犯這種高人。倒是嚴峻笑眯眯湊上去道,
“真人一定是山裡的高人,能占會算才能攔住我們。
不過既然吃了我家一碗湯,也得占個凶吉,了此因果不是。”
那丐道也笑,
“我方才不都明明白白告訴你們了麼,你們殺劫到了,現在這條道,再一意孤行,走下去必死。
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們,更何況大將軍那頭豬,我勸你們還是早做打算,另尋庇護為妙哦。”
現場倒也沒人和他爭辯大將軍是不是頭豬,可能是忌憚山人的厲害,也可能這本就是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不過嚴峻倒是個心思活絡的,從袖子裡掏出個梨子來,擦了擦送過去,
“這梨子路上得的,父親嫌涼,我又嫌甜,不如獻給前輩解渴潤喉。”
丐道嗬嗬笑,
“你不用打點我,我又不是衝著你家來的。他們才是。”
眾人一愣,扭頭望去,隻見不知何時廟外又站了一男一女,兩個修士,正擋住門口。
這男女修士衣著鮮亮,寶光纏身,依偎在一道,如膠似漆,分明是對道侶。
六扇門捕快們交換了一番眼色,於是一人上前道,
“不知兩位真仙有何貴乾。”
那男女不應不答,隻在門口站著,耳鬢廝磨,竊竊私語,傍若無人。
嚴峻的臉色冷下來,從懷裡摸出張劍符捏在掌心。
丐道看了他一眼,接過那個梨子,
“小子,看在你一個梨子的份上,我勸你那三角貓功夫還是不要獻醜。
等會兒不聞不問不動,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否則隻怕犯在劫裡,兵解殺生哦。”
嚴峻正要開口,嚴文忠道,
“峻兒,真人說的對,你已拜入玄門,出家修真,山裡人不會為難你的。你先走。”
“嗬嗬嗬哈哈哈!山裡人不為難,我們神教中人可不放過他!”
忽然天際血線一閃,紅光驟亮,天穹仿佛披上一重晚霞。
堵住門口的一對伉儷道侶冷冷抬起臉,齊齊斜目掃向天際,眼眸裡殺機畢露。
那丐道也啃著梨,蹲在地上不動。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便見一人從血雲中現身,身披紅袍,身著烏甲,手執一雙鐵槊,“嘎嘎”大笑,
“嚴文忠!今日你在劫難逃!你嚴家父子的頭顱!我王三鐵收下了!”
“什麼!竟惹是他!”“陰山十八騎!王三鐵!”“你不是坎國大將麼!怎麼投靠魔教了!”“大家小心!這是武神!”
到底是六扇門的捕快,記人名最厲害,人家一開口就記得了。
王三鐵一見有人知道自己大名,樂得嘎嘎大笑,
“嘎嘎!真是屁話!神教功法又不要錢!隨手殺個幾百條人命就換給我了!
瞧我這招的厲害!嗬!血神主霸體功!”
“轟!”
魔光綻放!血炁衝霄!狂風席卷!衝擊波一下掀開屋頂!隻憑炁浪居然就將城隍廟刮倒!
於是眾人分明看到,血風之中,那王三鐵渾身血管,如蚯蚓般隆起!爆裂!滿天血華凝聚!精血霸氣竟在全身集結!凝聚成一副赤紅血甲!
人臉更是肌肉精紮,血管暴突!猶如凝成一張鬼麵!
“霸體功!是魔教霸體功啊!”
“罡拳!快開罡拳!”
“平原守小心!此人是坎國陰山十八騎!成名已久!鞭錘槊三絕!”
“和他拚了!再厲害也不可能把我們一下全殺光!”
捕頭們自然知道厲害,如臨大敵。
然而三個山裡人不聞不問,不言不語。
嚴峻自然也屏息凝視,凝聚道炁,手中握劍,隨時準備拚命護衛父親逃生。
“嘩啦!”
然而就在此時,那城隍廟殿內的神壇忽然開始垮塌地陷!
地麵坍塌,竟崩潰出深坑洞口!露出一條深不可測的地下隧道!
“父親小心!”
嚴峻趕緊護住嚴平原後退,其他武士也紛紛避難。
然而奇怪的是,那王三鐵卻並不趁此機會發動襲擊,反而如臨大敵似的,把手中一雙鐵槊,一橫一縱,似乎是一邊守備,一邊準備投擲。
更詭異的是,此時那門外的一對道侶,已經祭出法寶,禦起一青一紅兩道光球,隨時準備攻擊。
就連那丐道也把手裡拐杖好似長劍一般雙手持握,蹲在地上,屏息凝視。
他們三方,不僅不相互戒備,反而隱隱成三麵包夾之勢,圍著那個地洞,仿佛在聯手似的。
難道……
“呼——!”
忽然風聲大作!一個黑不溜秋的鐵疙瘩從地洞中猛拋出來!正落向嚴平原頭頂!
“父親!”“小心!”
“砰!”
然而那鐵疙瘩即將砸入人堆之際,忽然被一隻手穩穩接住。
嚴峻抬頭望去,隻見一青年劍俠不知何時已立在麵前,單手拖鐵,背上負劍,一對冰藍色的眸子掃過人群,直落向自己眉心,犀利得猶如劍光。
這個對視的刹那,嚴峻不禁心中一突,自己也不知為何,忽然心跳加速,猶如電擊。
於是在這個瞬間。
“死——!”
王三鐵怒吼長嘯!一戟擲來!直插背心!
“疾!”2
道侶齊聲唱法!青紅寶光齊發!直打肩頭!
“中!”
丐道士提杖便刺,一杆直戳手腕!
“啊!”
六扇門四捕快,二話不說,扭頭就逃。
“哼。”
於是那青瞳的青年,冷哼一聲,劍炁如清風般席卷,劍影如柳葉似紛紛。
嚴峻宛如置身於一片柳葉的風暴之中。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無窮無儘的劍葉,繞著他周身旋轉。
再無天地,再無瞬息,
天地間隻有無窮無儘的風,隻有無窮無儘的劍,
轉著無窮無儘的圈,形成無窮無儘的弦。
真是
完美
於是下意識的,嚴峻伸出手,想要觸及那至臻至美的道。
於是在他觸及這道的瞬間。
“莎莎”
清揚的劍風撲麵而來,便順著指尖削來,將少年武士,斬作了千斷,化為了芥粉。
把一腔的熱血和青春,都融入劍風中去了。
於是片刻的劍吟聲後,劍虹一卷,破空而走。
城隍廟再次陷入寧靜。
劍風血雨洗禮之後,滿天滿地,清淨無涯。
隻剩下一地切成臊子肉的肉片。
有粉的,有白的,有紅的。
就一如新雨過後,落了滿地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