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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章 前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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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恨不能提三尺劍!立不世功!”

桓天元就穿著一條褲衩,坐在漳河邊,柳樹下,舉著酒壇痛飲,酒水從臉上潑下來,濺了滿身。

“好!不世功”

鐵蛋也就穿一條褲衩,樂嗬嗬的開酒壇,桓天元喝一口,他也跟一口。

他們出門時,順手把那些宿老耄耋帶來的禮物給搶了,一拳打暈了拖車的牛,拖走整車的劉伶醉,夠喝個爽了。

這會兒天都黑了,鄴都城裡還是亂糟糟的,但亂糟糟,鬨哄哄的,也總比死寂一片要好,人從就像螞蟻一樣,從城市的各個角落竄出來,救火,分肉,收拾殘局,重建被魔蛟摧毀的家園。

不需要那些個當官的指手畫腳,事實上那些酒囊飯袋不來礙事,就已經是幫了大忙,街坊鄉鄰自發得組織打掃,把街道上散落的焦屍和碎肉收斂安葬。畢竟這鄴都城,是艮州人一磚一瓦親手搭建的,自然也要一磚一瓦,自己收拾好。

而門閥豪族也不閒著,趁著那些族老,長者,大儒去糾纏住屠龍者搞慶功宴,這些蠅營狗苟之輩便蜂擁而出,瓜分利益,搶奪勝利的果實。

身披甲備的金吾衛,門閥士族的家丁,豪門大戶的走狗,蒙麵劫道的地痞,手裡有刀的強人凶徒,之前夾著尾巴駭到喪膽的鼠輩,這會兒又一個接一個,從四麵八方的陰影裡聚攏來了。

他們如一群餓極了的鬣狗,狂嘯著衝向被染了色的銅鸛台,廝殺衝突,爭奪剩下的龍屍殘骸,在紫色的血河裡殺得難解難分。

桓天元就遙遙看著這場鬨劇,氣得把酒壇“哐!”一聲砸碎在對岸的柳樹上。

“一群孬種!”

“好!孬種!”

鐵蛋哈哈笑著,跟著他一擲,把酒壇甩出去掛在樹枝上。

桓天元望著混亂的城市,沉默了許久,

“鐵兄,你有什麼誌向。”

鐵蛋躺在河邊,想了想,

“修行,變強,悟道吧。”

“悟道?”

桓天元瞪著發紅的雙眼,扭頭看他,

“道有什麼好悟?”

然後不等鐵蛋答話,便一甩手,指著直通銅鸛台的血河殺場,被繚繞的火焰,和混亂的人群充斥的鄴都大道。

“道在腳下!往前走便是了!”

“好!在腳下!”

鐵蛋爬起來,為這句話又開了兩坦酒,拋給桓天元對飲。

桓天元也當仁不讓,暢飲半壇,擦著嘴角,噴著酒氣,

“鐵兄,不是我和你吹,我的誌向!是做仙尊一般的蓋世英雄!”

“好!蓋世英雄!”

鐵蛋就悶頭噸噸噸。

桓天元喝醉了就勾肩搭背,叨叨叨開始說,

“你,你聽我和你講,我,我家祖上,本也隻是自持苦力,勤耕苦種的農家子!後來看同族人,一路讀了書,做了官,封了侯,拜三公!才知道做人不能懶惰,但更不能沒誌氣!

大丈夫!頂天立地!豈可鬱鬱久居人下!父母生我!天地養我!是要做大事的!不是做奴才的!不是給人作牛馬的!”

“好!不作牛馬!”

鐵蛋眼神大亮,和他又碰一壇。

桓天元啪啪拍著鐵蛋的肩膀,

“兄弟!我懂你!我懂你的!

逃奴又怎麼樣!逃奴不也可以屠龍嗎!那些王侯公卿!辦得到嗎!

呸!什麼名門世宦!什麼帝裔仙種!呸呸呸!

當年仙尊不也是個殺豬屠狗,起於微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好!有種!”

這種話都講出來了,鐵蛋自然不能不陪,又碰了一壇,不過借著喝酒掩飾,眼神卻淩厲起來。

當然不是針對桓天元,而是他注意到漳河對岸的小巷子裡,忽然駛出一輛馬車。與他們隔河相望,靜靜觀察。

那車乘望之即見,名貴非凡,輪轂鑄以镔鐵,廂木築以沉香,遮簾配飾金玉,而拉車的也非凡‘馬’,而是神獸,其狀若紋馬,縞身朱鬣,目若黃金,是名吉量,乘之壽千歲。

這當然不是說你把那神獸騎一騎,乘一乘,真就能延壽千年了。而是說隻有那些被尊稱‘千歲’的尊貴之人,才可以坐吉量拉的車。

恩,如果沒猜錯,大概是宗室的車架。而且看那些玉佩的規製,隻怕還不是一般地方藩國的郡主,而是與國公同級的,帝裔宗親的公主……

鐵蛋自然不二話,桓天元吃醉了,他可沒吃醉,甚至有血玉功輔助消化,離醉還差得遠呢。當下把一口殺人劍,噴入酒壇中,然後依舊顛顛倒倒,作醉酒狀,把酒壇一甩,扔到對岸。

然後那酒壇在枝頭一蕩一滾,沒能掛在柳梢,倒是滾到角落,壇口像個炮管一樣,正對著不遠處的千歲車架。

桓天元則還在癲狂,

“我父親,學富五車!文武雙全!出生入死!和坎人打了多少仗!就因為刑家不能入品!又拿不出錢財給太監交數!拚了一輩子隻能做一個守邊城的長吏!

憑什麼?憑什麼啊!

王師十三萬!十三萬人啊!倘若有一萬給他來統帥!焉能有今日之敗!

我父……父親!又怎麼會死!我恨!我好恨啊!”

喪父的少年提著酒壇,雙目通紅,發癲一樣亂舞,指著天亂罵,

“你們這些酒囊飯袋!占著位不拉屎的東西!天都塌下來了!還要爭權奪利!還要評出身!論貴賤!

論!論尼瑪的論!是在等坎人的刀!殺光你們的父兄!殺光你們的兒子!一路殺到你妻子兒女的脖子上!把你家堆積如山的金銀都掠走嗎!

酒囊飯袋!豎子不足與謀!”

“好!不足與謀!”

鐵蛋裝著喝醉,上來和桓天元勾肩搭背,手舞足蹈的亂罵,一邊用身體遮擋住他,免得對麵那些豎子,被罵的急了,惱羞成怒亂殺人。

然後桓天元把他一抱,摟著鐵蛋嗚嗚得哭,

“父親!父親我好恨啊!嗚嗚……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嗚嗚……這世道真踏馬太難了……”

鐵蛋也是汗一個,桓兄酒量好像有點差啊,可能心裡事太多就容易吃醉吧……

還好對麵的豎子沒趁這機會殺過來,吉良把金眸一瞪,朱鬣一甩,拖著那金玉廂車隱入深街小巷中,很快隱去身形,不見了蹤影。

於是鐵蛋把爛醉如泥的桓天元背上,帶他回家去。

那群耄耋長老已經散去,一箱箱金銀羅絹的禮品留在桓家院子裡。

鐵蛋把桓天元放到床上,出門時,隻見一個鵝蛋臉老太監,無聲無息得立在院子門口。

雖然多少喝了個微醺,但此時鐵蛋登時就酒醒了。

高手

絕對是真高手

高到神識根本鎖不到,查不得,隻能用肉眼看到有這麼個人,但呼吸,心跳,什麼也聽不到,猶如視網膜上的殘影。

鐵蛋亮劍。

沒得打,也得打。

那老太監看看鐵蛋手中劍,

“哼,劍宗的……滾吧。”

鐵蛋盯著對方,一動不動。

老太監冷笑,也不把鐵蛋放在眼裡,隻掃了一眼房內鼾聲如雷的少年。

“你既與桓家子有過命的交情,翁主囑意,饒你一命。

不過爾等魔門中人,絕不能出現在宗室身邊。

如果你不想耽誤朋友的前程,滾。”

下個瞬間,老太監消失了。

鐵蛋眯起眼,四下掃了一眼。

怎麼這麼厲害,連發力的動作都沒有,biu得一下就沒了?

簡直和陳玄天電腦裡的全息投影一樣。魔宮,真是稀奇古怪,深不可測呢……

而且,前程麼……

這麼看來桓兄,是被剛才那什麼翁主看上了麼?

不過倒也正常,桓兄身材這麼壯碩,性格這麼爽朗,還有屠龍的勇氣,挽天的誌向,連鐵蛋也很欣賞的,那什麼翁主能看上他,隻能說眼睛還沒瞎,也沒什麼稀奇的。

反正鐵蛋也沒打算和魔宮牽扯太多,既然屠了龍,過了劫,升了級,還交了個新朋友,喝了頓好酒,那就走吧。

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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