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妖孽!膽敢為禍鄴都!大夥並肩上!宰了它分肉!”
雖然銅鸛宮中禁軍守衛,麒麟王輔都儘數被國主帶走,貼身保護自己。
而剩下城中守軍和六扇門的罡拳高手,也大部分被騎都尉調集到漳河前線去了。
但到底鄴都這種巨城,世家混居,高手如雲,很快就有一批賣身給公門閥看家護院的奴才,被派出來屠龍了。
當然命都是自己的,他們本也不想強出頭,隻道這怪物隻是肚子餓了來吃幾百個人,吃飽了也便去了。
可誰知這畜生也不知發了什麼瘋,硬是盤踞北門不走,還四處放火。如今軍械糧草都堆積在城北附近方便取用,倘若真讓這妖孽作亂燒了,那大家都吃罪不起!
當下有第一個人帶頭怒吼,便聽四麵八方接二連三,傳來“罡罡罡罡罡罡……罡拳!”陣陣爆音怒吼!
於是頃刻間,竟有二十餘名重甲武士集結,個個是罡風護體,鬥氣裹身的霸體鬥士,投槍射箭,舞刀弄棒,團團圍上來加入正義的圍毆!
那蛟龍也是膽大包天,竟還不退!而且這老龍也是有把年紀了,皮糙肉厚,鱗甲堅厚!那些投矛重箭,竟半點也傷不到它!叮叮當當彈飛四散,竟連個白印子也都留不下來!
反倒是被一堆螻蟻挑釁!魔龍凶性大發!一聲連吼,聲如滾雷!
“哢哢哢哢轟!”
一個蓄力甩頭,往周圍噴出滾滾輪火環,團團圍住當身!逼退了四麵圍上來的螻蟻,同時猛得一口火槍,似箭矢般極射出去!將一名躲閃不及的武士,整個人劈頭蓋臉澆透!當場熔成人渣!
“擊龍弩!擊龍弩!”
有當過兵的武士也有經驗,知道尋常兵器傷不動這種神獸分毫。當即招呼幫手,把當年北伐留下的擊龍弩扛出來。
這擊龍重弩,顧名思義,便是用來射殺陰山雪域,極北歸墟,那些人間罕見的巨妖大魔。此弩要合八人之功,集罡拳百力方能開得!每一發擊龍槍!射出去都有柱國武聖,全力以赴,認真一擊之威能!便是這魔蛟孽種,也是一槍插爆!再起不能!
比起單打獨鬥,大部分人自然還是更擅長團隊合作,聽到擊龍弩三個字,哪怕沒人指揮也心有靈犀,一邊十餘人冒著奇險,繼續圍上去嘲諷挑釁,吸引魔龍注意力。而另一邊分出去九人,蓄起罡拳,去武庫裡台了個兩丈寬的鐵車來!
那鐵車是用四頭牛來拉的,四四方方,建成一個塔台,中間的鐵弩底下有絞盤括機,可以靈活轉向瞄準。
當下就有個老武士,雙持兩柄大槊,往鐵車上架一柄,嗬一聲,
“開弓!”
“艮風!艮風!艮風!”
然後八名力士齊聲怒吼,開滿十五重罡拳,於前後左右,一齊轉動絞盤開弓!
那蛟龍眼又不瞎,冷哼一聲,飛空而起!把蛟身拉出一個s型騰挪上天!然後伏身一躍!略過雲層穿梭,直向武庫而來,一層層一道道的龍鱗好像鯊魚鰭一樣,化開滿天的雲團,如同刀刃割開了天空。
“誅殺!”
那操弩的老武士一腳踏下括機!
“梆!”
“呼!”
驚天動地的巨響中,擊龍槍卷起一陣狂風!呼嘯而去!撕開雲海!直取惡蛟頭顱!
但是射空了!
豈止射空!偏了三丈遠啊!
那蛟龍望著遠遠飛出天外的龍槍,竟都忍不住,“桀桀桀!”怪笑出聲!
“什麼!不可能!”
老武士大吃一驚,撲到弩機上一看,隻見弩機前端,那些‘純金打造’的精密機關瞄具,竟已生出銅綠了。登時氣得虎目赤紅,牙齦咬碎!
“混賬王八蛋!
擊龍弩的望山都敢偷換!
艮州都給他們敗光了!
再開!我手瞄!”
“艮風!艮風!艮風!”
也無須多言,擊龍弩再開!而蛟龍已呼嘯著!劃破雲層!自高考直線俯衝下來!
“嗬啊!罡拳二十!”
老武士並非元嬰,僅是金丹境界,氣血不如當年了,此時強開二十重罡拳,肌肉爆起,撐得皮都崩裂開來,滿麵鮮血淋漓。使勁渾身力道,操著弩架轉向!
“吼——!”
龍炎!噴射!
“唰唰唰唰!”
那擊龍弩車四角的王旗閃亮起來!竟生成了防火屏障!阻擋住妖息龍炎噴射!
不錯!這可是當年刀裡來火裡去的戰車!區區龍炎!能奈……
“轟!”
“啊啊啊!”
鋪天蓋地的龍息,如銀河落地,衝破陣防,將鐵車沐浴在火海裡,把八名開弓力士,點成焦炭……
好吧,真不是這龍有多厲害,主要是這戰車上,用作陣眼的寶玉靈器,早都被人偷換了。監守自盜,換成一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垃圾。
坎國那樣的地方,如果棉衣裡裝的是稻草,那一晚上都活不下去,敢這樣瞎搞的人早被大夥分食了。
但地大物博,山河豐饒,錢糧滿倉的艮國,早已經被蛀空了。
而這點道理,老武士剛才看到被偷換成青銅的望山就明白了。
所以他開了二十重罡拳,隻做鬥氣護體,硬頂著熾炎,在龍息中堅持著,抵擋了一瞬。
望著撲麵而來的獠牙,
頂著噬骨焚身的炎流。
擊龍。
護國的庭柱就算被蟲蛀透了,但鐵!依然是鐵!
鐵就可以屠龍!
“梆!”
“吼!”
“嘭!”
擊龍槍從惡蛟眉眼正中擦過!撕碎了一排龍鱗!在龍骨上打出一道雷閃似的血痕!
惡蛟一口咬碎了擊龍弩,把老朽的鋼鐵撕成碎片,燒得熾紅的鐵和血,合在一起,一仰脖吞入肚。
“桀桀桀,哢哢哢轟!”
魔蛟龍狂嘯著,甩頭噴射出燎原火海,把周圍的武庫民宅點成灰燼。然後它開始瘋狂噴火,掀飛周圍玩具似的瓦房,大口大口把驚叫逃散的人抓來吃。
龍就是龍。
上了頭,吃了痛,見了血,還嘗過人的滋味。
它就瘋了。
“你往南走。”
鐵蛋把甄白玉推出河麵,轉身要走。
甄白玉拉住他,
“鐵大哥,我們一起走!”
鐵蛋甩開她,
“我的事還沒做完。”
然後他飛身躍上斷橋,招手收回剛才已偷偷摸摸,攀到塔樓頂的太白劍胎,攥在手裡,如握一把匕首,二話不說,扭頭衝入火海,返回鄴都城裡。
這個時候,已沒人敢攔在一頭狂暴濫殺的畜生麵前了。那些武人高手紛紛借口要保護自己的主子溜走。而其他百姓隻能無頭蒼蠅似的,在禁閉了三門的鄴都裡亂轉。
值守的衛兵雖然早溜了,但城門口千斤鐵閘被放下來,又有哪個能逃的出去?逃難的流民隻能擁擠在一起,哭天喊地,欺聲慘叫,除了越發吸引魔龍的注意,被一口火燒光,然後撲過來吃儘外,彆無辦法。
鐵蛋沿著漳河,向著遠方瘋狂暴走,把萬物燒成一片火海的魔龍狂奔。
他還沒完全恢複功力,不過拚著爆發一下應該也能撐得住。
而且剛才魔宮的人,多少也算強打出一道破綻來了,未嘗沒有勝算。
隻是可惜,鐵蛋以前也沒見過擊龍槍,若是早點反應過來,或許能打個配合的。現在錯過機會,恐怕……
“呼……呼……呼……”
忽然鐵蛋聽到從身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扭頭一看,隻見隔著河道對岸,有個少年郎,姿貌偉岸,濃眉大眼,麵帶七痣,宛若七星,赤一身精壯的腱子肉,下身還係著麻衣縞素未解,看樣子剛在服孝,直接從靈堂上過來的。此時他也手挺一根長槊,正和鐵蛋同一個方向,朝著火海中亂舞的魔龍狂奔。
那少年也看見鐵蛋了,見他這邊一身艮軍兵裝,身上沾著血淋淋的碎沫,甲衣上遍布野火燎的焦痕,嘴角還一片血,宛如剛從煉獄裡爬出來似的,也有數了,把下巴一昂,
“屠龍?”
鐵蛋點頭,
“屠龍!”
少年把手裡長槊一舉,
“龍擊槍!”
鐵蛋也把手中太白劍一揚,
“手中劍!”
“哈!哈哈!好壯士!”
那少年一愣,朗聲大笑,在河道分岔口,刹步一停,抱拳一舉,
“替我牽住它一息!”
鐵蛋一點頭,
“好!”
鐵蛋正轉身要跑,那少年喝道,
“壯士!”
回頭望去,隻見那少年收起笑容,把拳一抱,朗聲道,
“我叫桓天元!”
鐵蛋看著那濃眉大眼的少年,一恍神,仿佛看到了艮州的艮沫,震州的震諸,乾州的乾讓。
於是站住腳步,雙手抱拳,隔河同桓元一拜。
“我叫鐵蛋。”
於是靜靜的漳河,在搖曳的火光中,注視著兩個少年點頭拜彆,逆向而行,分道揚鑣,共赴死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