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欠……鐵大哥,床生來就是給人睡的,你不睡它它會傷心的。”
隻和鐵蛋睡了一晚上,甄白玉就吃不消了,渾身上下散了架似的,骨頭都硌得痛。怨聲載道得撣掉在床底下滾了一宿沾在身上的土。
鐵蛋斜了她一眼,
“你打呼聲音太大,床都在震。”
甄白玉大驚,
“什麼!不!不可能!我怎麼不知道我打呼!……聲音很大嗎?”
鐵蛋懶得搭理她,雙手抓著兩把蓍草,左一束又一束得分,夾在指尖,練習老玄門法傳中教導的算術之法。
所謂數算乾坤之造化,陣法天地之根基,術算乃是五藝之中的根基,無論畫符布陣,煉丹煉器,都需要算術的基本功底。要是你連掐算運籌的基本功都沒有,許多上乘道法注定這輩子與你無緣了。
因此這一科其實也是卡著玄門真傳弟子數量的最大門檻,仙緣傳承還能靠結侶靠宗門多多少少蹭一點,但術算會就會,不會就不會,沒有道理可講的。
不過鐵蛋感覺還好,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不僅有老玄門法傳的課題本錯題本習題本練習卷測試卷模擬卷可以參考對練,還有玄天和鯤在那邊支招,哪道題目不懂了可以讓他們開小灶。
是的,令鐵蛋震驚的是,不止陳玄天是算術奇才,帶著那個電腦巴拉巴拉一大堆方程算法,大大開拓了鐵蛋的眼界。甚至鯤的算術也比自己好多了,尤其它居然還會擺算籌打算盤,不愧頂著那麼大一個魚頭……
結果一個分心算術,一個分心打呼,兩人一路悶著頭往城外走,一抬頭,竟又被大軍攔住了。
“騎都尉有令!即日封城備戰!無都尉許可,任何人不得出城!”
鐵蛋回過神來,收了草抬頭一看,隻見城門口已經被封了路,大隊艮國騎兵全身披掛,挺著長戟,身披精良重甲,每三騎以鐵鎖鏈在一起,便把大道堵得嚴嚴實實,五隊十隊,如重重鐵浪一般潮卷而來。
這些重甲騎兵甚至沒有衝鋒,隻是踱著步巡街,沉重的馬蹄聲踏在磚石上,已如滾滾雷打般蕩漾開去,震得人膽戰心驚,行人四散奔走。
鐵蛋趕緊伸手一攔,摟著甄白玉的腰躲到小巷裡。
甄白玉猝不及防,被拿住了軟肋,登時“嚶嚀”一聲,軟軟癱在鐵蛋懷裡,沒了力道。
鐵蛋白了這純廢物一眼,也沒功夫管她,把神識放出去一掃,發現除了這幾十名巡街的重騎兵,門口也有披堅執銳的重裝甲士百人。
南門千斤重的鐵柵也給放下,吊橋也拉起來,城前四丈寬的護城河,城樓上滿滿的強弓勁弩投石車,如今鐵蛋功力未複,強闖看來是闖不出去的。
看來昨天鬨得太大,那騎都尉也是認真了,直接調集精銳重兵封路堵門,這是大戰在即,管你什麼世家豪族的麵子都不給,要閉城死守了。
“騎都尉,應該是沮家家主。”
雖然老是被鐵蛋拿捏挑逗又拒之門外,甄白玉眼神無比幽怨,但她到底也聽進去了。
鐵蛋也不是不結侶,是要求比較高,彆的男人隻要你身子夠柔,皮膚夠滑就可以用了,但鐵蛋對功能性的要求就高很多,居然要她做個可以在冰雪裡生存的女人……
總之甄白玉也知道現在這標準還達不到,假如還不能證明自己足夠的‘有用’,那一定會被他越甩越遠,拋之腦後吧。
“沮家是艮州本地豪門士族領袖,深諳軍事,精通兵法,官拜騎都尉,這職雖然低,但主要是他邊軍豪族出身,拿不到上三品評定。
其實這家世代掌兵,熟悉軍務,曆代負責率鐵騎,執黃鉞,替國主巡臨九邊,參讚軍機,監護諸將,在軍中勢力尤其深厚。
這次艮國喪師十萬,絕大多數是本地豪族,軍閥子弟,是以這些本地軍閥大族,皆深恨坎國中山公暴虐,拒不投降,大概要公推騎都尉為首,在鄴都大戰一場了。”
“要守鄴都,必先守漳河,一旦被大軍過河就完了,隻一支偏師就能把他們堵在城裡。
控製了上遊,旱季可以築壩斷水,直抵城下。雨季可以開渠灌水,水淹鄴都。
屆時鄴都必陷。”
鐵蛋盤算了一番,
“這道理我都懂的,他堂堂都尉,世代掌兵,絕不可能閉死四門,把漳水天險,拱手讓人。
走,北門應該還沒關。”
果然也如鐵蛋所料,北門不僅未關,而且車水馬龍,隻不過都是兵車糧車,從城外將軍資運輸入城。而集結的大軍也成批次開拔出城,在漳水南岸立寨築堡,控製住大小渡口。
甄白玉好奇,“可是從東麵洹水也可以繞過來啊?”
鐵蛋點點頭又搖搖頭,
“理論上很難,分兵雖是奇招,但若圈子兜的太大,萬一被斥候發現,就失了先手,很容易陷入劣勢。
就算兵行險著,飛渡城下,騎兵也無法攻城,到時候漳河對岸的主力也過不來,這偏師就危險了。
何況以我對坎軍的了解,他們南下隻為打造搶燒,通常不會登城死戰,若是寒冬時節,漳水結冰,或許可以冒險渡過來一戰,但現在這時節也彆想了。
所以隻要坎軍先鋒趕到河邊,發現沿岸都有艮軍紮營駐防,尋不到破綻,相持一陣,勒索些金銀便該回軍了。”
“哦……”
甄白玉沉默了一陣,然後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那國主跑什麼呢?”
這誰知道,或許這也是天命吧……
“在這等著。”
鐵蛋觀察留意著往來傳令調撥的艮軍旗號口令,很快就看出來了,畢竟鄴都雖然不缺人,但大部分都是新兵,讓他們去攔彍騎精銳簡直是送死,怕是一陣都攔不住就被踏破了。唯一作用就隻有填兵築壘,虛張聲勢,威懾北軍不敢輕易南渡。
隻是倉促間整編的新兵,自然不可能整得軍令太過複雜嚴謹,甚至因為坎軍一路掃蕩,來的太快,一時間軍械旗號都不齊備的。
因此那都尉就用十二時辰為營號,再就地取材,以銅鸛、金凰、玉麟三宮,庫藏王旗儀仗,編製前中後三軍。
你還彆說,乍一眼看去卻也是威風凜凜,軍容嚴整,有模有樣,前頭才被坑了十萬,轉眼間就又拉出一支大軍來,固然有艮國國力積累在,但這主事之人,還真是有點本事呢。
雖然平常都是些酒囊飯袋,衣冠禽獸占據高位,便宜都給它們占了。但一到大廈將傾的時候,那些屍位素餐的東西就第一時間跑路了,於是那些被壓製的能人義士,反倒如浪花般湧現出來,前赴後繼,力挽狂瀾。
魔宮,還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鐵蛋摸營是熟手了,坎軍大營他摸,艮軍大營他也摸。
於是這一次他也是熟練得摸了兩套軍裝,幫甄白玉穿好了,然後兩人躲在小巷裡,趁著有新一撥兵卒開拔路過,忽然用赤煞劍在遠處放火,吸引了注意力,趁亂混入人群。
太簡單了,簡直和回家一樣,接下來隻有通了關,過了橋,出了城,找個機會溜……
猛然,鐵蛋渾身一震,感覺到一股霸道神念掃過全身。炁海經脈中的赤煞真炁宛如被投入了一顆火星的油鍋,近乎沸騰起來!
有人作法!或者……
“吼——”
一聲怒吼從天空傳來,一頭百丈之巨!通體赤紅的惡蛟!破空滑翔,俯衝而來!
張開的龍口中,一顆赤亮金紅的炎珠,越聚越大,燦如金陽!
鐵蛋眼明手快,把甄白玉往懷裡一抱,飛身跳橋!
“吼——!”
“轟——!”
“啊——!”
下一瞬,鋪天蓋地的龍息激射噴發!席卷天地!龍息火焰沿著大道,順著吊橋,一路燒過城門!
一營三千的大軍,正聚集堆擠在軍道上,如一條長蟲,幾乎避無可避!被鋪天蓋地的火焰卷個正著!
起碼當場有百人炸死!上千人給燒成焦炭!無數火人哀嚎慘叫,噗通噗通聲中墜向橋下,丟盔棄甲,四散而逃!
鐵蛋帶著甄白玉,潛在護城河水底,躲在神識屏蔽門下,透過水麵晃動的光影,冷冷看著天上盤旋的赤蛟。
它盤旋許久,居然還不飛走,居然還“轟!”得落下了,四足著地,正盤在城門口,落在鄴都城牆上。俯視身下燒死一地的焦屍火獄,在火海中掙紮哀嚎的芸芸眾生。
一雙金色的龍瞳,帶著殘忍的殺意,無儘的威壓,反複掃視著護城河和城牆上,哀嚎慘叫,在火海中掙紮的人群。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什麼。
這狗東西,莫不是衝他來的……